武三思的梁王第富麗堂皇,內(nèi)中引洛水入池,依地勢造樓閣,雖說不能高過洛陽宮,但處處的建筑都極盡奢華之能事,讓人賞心悅目流連其中。武三思昔日曾經(jīng)隨父親流落在外,被召回之后可謂是驟貴,但畢竟也讀書不少有些品味,因此所有屋子里的陳設(shè)都是華貴雅致,顯出一種富貴卻不張揚(yáng)的氣息。
今日武崇訓(xùn)不在,因此高堂之上只有三人,武三思居中,凌波和崔湜各居左右。見幾個侍女上完茶后就斂手退去,凌波情知武三思和崔湜怕是有什么要緊話,便讓朱顏帶著陳莞暫時退避。等到?jīng)]了外人,她舉起茶盞啜飲了一口,卻聽到武三思陡然嘆息了一聲。
“這今日得鐵券頒賜的足足有十六人,也不知道一年之后,還有幾人留存于世!”
這話一出,凌波心中曬然一笑,卻借喝茶遮掩了過去,并沒有貿(mào)貿(mào)然開口。橫豎對面坐著的那位之前才投靠了武三思,對于這種謀劃的勾當(dāng)絕對會搶在前頭,還用得著她操什么閑心?如果連這種話頭都接不上,那崔湜也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可以直接滾蛋了。
“梁王殿下何出此不祥之語?”崔湜恰是早有準(zhǔn)備胸有成竹,遂笑道,“張柬之等人自恃功高,擅權(quán)專斷,陛下乃盛年之主,應(yīng)該早就看不慣了,否則又怎會親自插手委任洛陽令這種小事?梁王之前辭政事,予人虛懷若谷之感,陛下嘴上不說心中必然大悅。這此消彼長,豈可同日而語?所謂鐵券雖說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但于梁王乃是榮耀,于張柬之之輩則是催命符!”
“澄瀾你果然好口才,說得天花亂墜,我險些被你蒙混得暈了!”武三思不以為然地?fù)u了搖頭,但隨即卻露出了微笑,“不過你說這鐵券是雞肋,這倒是不假。自來誅戮大臣多為大逆之罪,這鐵券縱免十死,別人造一個大逆之罪,它也就沒用了。十七娘,你說是不是?”
凌波正在優(yōu)哉游哉地品嘗這梁王第的好茶,冷不丁聽到這問話,趕忙放下茶盞,笑吟吟地說:“伯父都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何必還問我是或不是?我只知道陛下如今在伯父和張相公他們之間,明顯偏向于伯父,這是好兆頭?!?p> 武三思越發(fā)得意,當(dāng)初宮變時的倉皇窘迫早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好你個十七娘,竟是比澄瀾還會說話!”
“不過……伯父如今其實(shí)危若累卵?!绷璨ê鋈宦朴频赝鲁隽艘痪湓?,見武崔二人驚詫,這才篤定地說道,“就算伯父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高過了張柬之等人,但彼等恨伯父入骨,即使失勢也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能廢了那樣強(qiáng)勢的則天女皇,要除去伯父也在指掌之間。如今之局,恰應(yīng)當(dāng)居安思危,而不應(yīng)該志得意滿為人所趁。武家人不是親王就是郡王,在別人看來礙眼得很?!?p> 武三思原本眉頭緊皺,可這越聽越覺得有理,繼而竟是站起身來,滿面肅重地說:“那十七娘你認(rèn)為我該當(dāng)如何?”
這時候,凌波忍不住撲哧一笑:“啊呀,伯父,你真以為我有這樣的大見識?我也就是只有一些小聰明罷了,這些話都是寄住在我那里的鄭愔所說。伯父遲遲不肯見他,他自然是心急如焚,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所以方才對我羅嗦了這些。我想想覺得有些道理,今天就說出來讓伯父和崔大人評判評判。我怎么知道接下來該當(dāng)如何?”
“哦,是鄭愔?”
武三思這下才真正釋然了。倒并不是看不起凌波,他這些日子常常和韋后幽會,也曾經(jīng)和上官婉兒見過幾面,但兩個如今站得最高的女人都不曾看得這么透徹,他實(shí)在難以相信一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會有如此見識。在廳堂中來回踱了幾步,他便轉(zhuǎn)向崔湜問道:“澄瀾,你認(rèn)為這鄭愔所說可有言過其實(shí)?”
盡管對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鄭愔很不感冒,但由于這人寄住在凌波那里,崔湜不得不考慮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心念急轉(zhuǎn)便起身拱拱手道:“梁王殿下,這鄭愔所說恰恰也是我想說的。敬暉等人既然早就圖謀梁王,梁王當(dāng)早作決斷,先下手為強(qiáng)!”
一句先下手為強(qiáng)激起了武三思強(qiáng)烈的共鳴,緊跟著,他立刻忘了一切,和崔湜一來一往地商量了起來。而被冷落在一旁的凌波一點(diǎn)都沒有不高興,她反而慶幸自己有了品茗的悠閑時間。至于耳畔環(huán)繞的那些陰謀詭計……權(quán)當(dāng)是美妙的音樂就好了。她已經(jīng)對那個鄭愔仁至義盡了,要不是昨兒個正好遇到李重俊那一出,她才不會這么熱絡(luò)!
孔子曰,唯女子和小人難養(yǎng)也。很可惜的是,她既是女子,又是小人,所以李重俊惹到了她算他倒霉!至于張柬之等人……就算沒有她火上澆油,武三思遲早也要動手的,她完全不必有什么負(fù)疚感。
張柬之等人全都是則天女皇一手提拔起來的,雖說女皇到了末年倒行逆施,但如果說為了這個逼宮政變就是正義的,那也實(shí)在太強(qiáng)詞奪理了。算計了別人就得被別人算計,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武三思和崔湜的商議終于到了尾聲,兩人一轉(zhuǎn)身方才看到某人坐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喝茶,不覺都有些尷尬。為了緩和氣氛,武三思猛地恍然大悟一拍手,笑呵呵地說:“十七娘,我倒是忘記你如今已經(jīng)及笄可以嫁人了。說起來這滿城公卿子弟雖多,卻是少有年輕俊杰。對了,澄瀾的三弟四弟似乎如今尚未婚配,他們倆家學(xué)淵源才華橫溢,而且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倒可以配得上十七娘?!?p> 陡然提到自己的婚事,凌波不禁心中一突,隨即便擺出了一幅無所謂的架勢,仿佛事不關(guān)己地看向崔湜。
“我那兩個劣弟粗陋之姿,如何能配得上縣主?”嘴里這么說,崔湜卻心中大動,轉(zhuǎn)而又笑道,“不過他們都還年少,來日有機(jī)會,我定把他們帶來此地,讓他們見見世面。”
武三思毫不猶豫地?fù)嵴拼笮Φ溃骸昂煤煤?,一言為定!澄瀾下次登門,把你的三弟四弟一起帶上!”
對于這兩人的自說自話,凌波卻只是微笑。又是兩個美男子,難道這年頭的美男子就那么不值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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