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水生之凜 過往
在距離水生村很遠的一座荒蕪的小山上。
有一個身材纖細，腳下白襪、身上套有一件粉色和服的女子，正在輕輕撥動著三味線的琴弦。
正是，水生之凜。
一位從小在水邊長大，死去多年的女子。
大概要和活人區(qū)別，凜的身子不光由亡魂構(gòu)成，頭上還套了一個竹筐。
不過這并不影響凜視物，或者說，以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根本不存在“視”的問題……
她默默看著水生村中發(fā)生的鬧劇，平靜的“臉”上，沒有展現(xiàn)出任何情感波動。
和水生村的村民不同，在凜還活著的時候，她就對所謂的源之水、結(jié)宿、永生等物毫無興趣。
至于神官可笑的作態(tài)，在凜眼里，也沒有大不了的，她站在這個地方，僅僅只是因為這里風(fēng)光還不錯，她想站在這里而已。
小河、流水、音樂。
這些，是凜除了作左外，最為喜愛的事物。
在早年還未爆發(fā)戰(zhàn)爭的時候，凜就喜歡跪坐在河邊，為自己、她的作左大人，以及他們剛出生的孩子，演奏曲子。
心情好的時候，還會跳上一段舞蹈。
當然，無論曲子亦或舞蹈，統(tǒng)統(tǒng)都是由凜自創(chuàng)而來，畢竟她從小在普通家庭中長大，也沒有機會學(xué)習(xí)高級的曲調(diào)、舞蹈。
但即便如此，當時的他們，也都很開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了。
望著腳下的水生村，凜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一手猛抓住胸口。
“作左大人，請用此布包好孩子，希望他能夠安然度過一生……”
“……？？！”
記憶中的話語，驟然涌現(xiàn)在腦海，即便凜已經(jīng)死去很久，聽到這聲動靜，還是禁不住渾身一震，望向遠處某個方向，“作左大人？”
當然，那里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為，為什么會這樣……”凜有些慌亂的扶了扶竹筐，兩腿跪坐在地上，“作左大人，你究竟去了哪里？”
凜悲愴的哭著，“你想要一個孩子，我就給了你一個孩子，在我懷孕的時候，你說你有事要做，必須要離開我，于是，我就讓你在臨行前為我們的孩子陣左做了一個襁褓地藏，我始終認為，這不但是對陣左的一種護佑，也是對你的一種護佑，因為我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是我們的孩子啊……”
“可是，這么久了，作左大人，你究竟去了哪里，為什么不給我回信呢？”
這時。
凜的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凜，你的作左已經(jīng)死了?！?p> “不可能！”
凜條件反射的站起身，舉起手里的細劍。
可，
就在即將要刺向來者的時候，凜卻看到來來者身旁，還跟了一個個頭很高，身材壯碩，只是皮膚稍微有些黝黑的武士。
“你是？”
盡管，凜早已死去多時，她最后一眼看到隈野震左衛(wèi)門時，還是在他三歲的時候，可這大概就是親情帶來的力量，凜只猶豫了大約三四秒，就認出他來，“你……是我的兒子嗎？”
這一時刻，隈野震左衛(wèi)門也認出了他的母親，
盡管，他的母親此時的外表，還停留在她剛剛生下自己，還很年輕的時候，但他還是和凜一樣，輕易就認出了對方。
“媽媽?！?p> 隈野震左衛(wèi)門呼喚了一聲，朝著凜奔跑過去。
同時，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越靠近三味線的曲調(diào)，精神就越感覺到困乏了。
因為剛才那首曲調(diào)……是母親在自己小時候，為了幫助自己快速入睡，演奏的搖籃曲啊。
“陣左，你能來這里……真是太好了?！?p> 凜輕輕拍著隈野震左衛(wèi)門的肩膀。
感覺。
雖然這具身子并不具有實體，可她還是能分明感覺到，兒子的胸膛真的好寬敞啊。
……
……
“凜，我要走了?！?p> 凜抬起腿，輕輕脫下襪子，不舍的拉了作左一把，“作左大人，今天已經(jīng)這么晚了，我們睡一覺再走好不好？”
“可我必須要走，而且是……現(xiàn)在?！?p> 作左望著床上的凜。
她是那么的年輕、漂亮，可是想到葦名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他也只得一咬牙，用力甩開凜的手。
“……”
沉默了片刻，作左又把手搭在凜的肩膀上，“抱歉，凜，我真的要走?！?p> “作左大人要去哪里？”
凜的話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p> 電閃和雷鳴，將作左的話交融。
“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回來，”作左捏了捏凜的臉頰，“你生的這么漂亮，我哪里會舍得丟下你？”
凜立即嬌羞的一笑，躲進被子。
她看到作左沉默了一會，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堅決的轉(zhuǎn)身離開，終于忍不住，“作左大人！”
“抱歉，凜，”作左掙扎道，“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p> “傻瓜，”凜笑了，“我想與你說的，不是這個。作左大人，我……”
她深吸口氣，溫柔笑道，“我已有了身孕。”
作左一下愣在原地。
“我知道，作左大人無論如何都要走，但是在你離開前，請幫忙用此布包好這個它，”凜從被窩里取出已經(jīng)被她用體溫溫的熱乎乎的地藏娃娃，“這能保佑我們的孩子，還有作左大人一生平平安安?！?p> ……
……
“這些……是回憶？”
凜怔怔的望著前方，好似走馬觀花出現(xiàn)的一幕。
“原來都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原來……我也早已經(jīng)死了啊?！?p> ……
……
火焰；聲浪；戰(zhàn)場。
和……
死亡。
“……！！”
凜猛然驚醒。
望著窗外的大雨。
想起，她的作左大人臨走前那一夜，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雨。
……
……
又一段時間。
凜滿身留著虛汗，陷入到因生產(chǎn)后大出血帶來的巨大痛苦中，整個人的意識陷入一片模糊。
只能聽到耳邊有人在說。
“她不能死！這個孩子的父親，剛剛在‘盜國之戰(zhàn)’中被殺死，她要是死了，這個孩子就成了孤兒了！”
作左大人死了？
不，
不可能，
他說過，他一定會回來接我的……
凜充滿不甘的想著。
然后。
就這樣，漸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