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節(jié)婚事
老夫人留下東瑗,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東瑗復(fù)又扶著橘紅的手,由小丫鬟替她們打傘,主仆二人踩在厚厚蓬松積雪,一路上淺淺腳印逶迤,回了拾翠館。
薔薇打著油布雨傘,焦急不安等在院門口。
瞧著東瑗和橘紅來,她把手里雨傘交給旁邊的小丫鬟,冒雪攙扶著東瑗,急急問道:“小姐,皇上給您賜婚盛家嫡長子嗎?”
這件事并不需要隱瞞,所以世子夫人并不是刻意不說。兩份圣旨傳下來,是薛府后宅的大事,眾人自然紛紛打聽。
不過半個時辰,已經(jīng)傳遍了。
薔薇聽到是情理之中。
東瑗沒有太多喜悲,淡淡道:“回屋說吧,這里風(fēng)寒路滑的?!?p> 薔薇應(yīng)是,和橘紅左右攙扶東瑗,回了拾翠館。
褪了木屐,換下綾襖,小丫鬟端了滾滾熱茶來,東瑗坐在臨窗大炕上喝茶。一杯熱茶下肚,才感覺四肢百骸里流竄著暖意,她長長舒了口氣。
“薔薇,你能不能想法子,打聽打聽盛家的事?”東瑗不見消極,只是眉頭微擰問薔薇,“祖母說,盛家世子爺二十九歲,鰥居五年,有一個十一歲的嫡長子,一個十歲的庶女,一個五歲的庶子,三房妾室……”
橘紅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東瑗話音未落她就失聲道:“小姐,您可是侯府千金,怎么就得罪了皇上,把您賜給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家,任憑他是潑天顯赫,也太委屈您了…….”
說罷,她聲音哽咽起來,眼角溢滿了淚光,卻不敢落下。
薔薇卻好似有些心理準(zhǔn)備,比起橘紅的失態(tài),她鎮(zhèn)定很多。
盛家的事剛剛她就打聽了一二,小姐知道的這些,她也已經(jīng)知曉。她忙給橘紅遞了帕子,柔聲道:“好姐姐,您別傷心,小姐也不自在呢,您別招惹小姐難受。”
橘紅跟薔薇一樣,都是從老夫人屋里來到東瑗屋里的,倆人都是拿著老夫人屋里的月例。拾翠館其他丫鬟婆子因為她們是從榮德閣出來的,都敬著她們。她二人之間卻因為先來后到,橘紅資歷深,薔薇處處捧著橘紅。
這讓東瑗對薔薇越發(fā)滿意。
橘紅聽了薔薇的話,忙不迭抹了淚,再也不敢哭,勉強(qiáng)笑道:“我就是心里替咱們小姐不值得。你才來,不知道,咱們小姐多不容易,好容易有今天,圣旨一賜婚,又什么都沒有了!”
“誰說什么都沒有?”東瑗接了橘紅的話,笑道,“皇上不是御賜了郡主?”
橘紅很難受,東瑗卻沒有太多的傷感。
當(dāng)時皇上御賜了郡主,她最擔(dān)心的結(jié)果是遠(yuǎn)嫁,揚(yáng)華夏國威。
知道自己要嫁一個兒女齊全、喪氣多年、妾室三房的男人,她還有點僥幸。
人就是這樣,什么都有的時候想著錦上添花,挑三揀四。可感覺未來一片黑暗時,旁人送一點微弱的炭火都會似暖春驕陽般歡喜。
東瑗便是這樣。這些日子,她日夜思慮皇上封自己郡主的后招是什么,什么樣的情景她都設(shè)想過。
比起遠(yuǎn)嫁或者和親,嫁給一個一事無成、兒女成雙的二十八歲男人,她感覺并不是太壞。至少她不用遠(yuǎn)離京都,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適應(yīng)那里的風(fēng)俗,努力兢兢業(yè)業(yè)把日子過好。
盛京的人情世俗,她游刃有余。嫁到盛家,她并不灰心。
當(dāng)初自己醒來,知道到了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鎮(zhèn)顯侯府,處心積慮的繼母,毫無尊卑的丫鬟,冷漠疏離的祖母和姊妹,那時的慌亂與狼狽,才是她最危急的時刻。
不也是一步步熬過來了嗎?
比起五年前,她如今有了老夫人和老侯爺?shù)奶蹛?,有了對這個世界主流思想的認(rèn)知,有了幾個忠心貼心的丫鬟,還有一個郡主的虛名。
倘若她以后的處境還比五年前差,她也是白活了兩世!
能留在盛京,她后背靠著鎮(zhèn)顯侯府,日子不會太難過。
這樣安慰著自己,東瑗情緒沒有太多失落。
每一次看似失意的遭遇,往往是上天給每個人的一場考驗,消極于事無補(bǔ)。積極面對,才能贏得這場考驗,最后發(fā)現(xiàn),這其實并不是壞事,是老天爺設(shè)在光明大道上的一道坎,跨過去,才會找到真正的美好。
薔薇和橘紅見東瑗微愣了一瞬,斜長眸子微轉(zhuǎn),眼角便有云錦般的絢麗光澤淡淡流轉(zhuǎn)。她笑著:“橘紅,我們并不是什么都沒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這是一個更好未來的開始呢?!?p> 然后對薔薇道:“剛剛我說的,是祖母告訴我的。你再去打聽一些關(guān)于盛家世子的事。”
薔薇道是。
橘紅抹了淚,聲音依舊有些濕漉漉的哽咽:“薔薇,你且小心些,別叫人瞧出破綻?!?p> 薔薇笑了,忙道:“我記下了,橘紅姐姐?!?p> 東瑗沒有再多叮囑。薔薇幾次打聽消息來看,東瑗對她辦事很放心。
正月初九的鎮(zhèn)顯侯府,注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東瑗回去之后,榮德閣的老侯爺和老夫人開始商議何時嫁東瑗。
薛東姝五月初一進(jìn)宮,作為嫡姐的薛東瑗,必須在五月初一之前出嫁。自古就沒有姐姐給妹妹讓道的道理,皇家讓薛東姝拖到五月進(jìn)宮,就是給他們時間解決五姑娘的大事和商議九姑娘東瑗的婚事。
“先把蓉姐兒的事定了…….”薛老侯爺有些頭疼。
雖早已猜到皇上和太后的心思,也有了心理準(zhǔn)備,可是瞧著瑗姐兒那稚嫩似三月桃蕊般的臉頰帶著幾縷茫然,老侯爺又開始心疼。
家里的孫女,他沒有特別偏愛誰,唯獨薛東瑗在人前貞靜,人后又俏皮可愛,讓老侯爺很喜歡。
和老夫人一樣,一家子孫女里,他們都偏愛東瑗幾分,希望她嫁一個如意的人家。
可往往天不遂人愿,東瑗的婚事是他們最不看好的。
當(dāng)初想著和盛家結(jié)親,老侯爺是打算從旁枝里選一個嫡女,讓老夫人想個法子,養(yǎng)在死去的韓氏名下,嫁到盛家的。
可哪里想到,他自己設(shè)的圈套,把他最心愛的孫女套了進(jìn)去!
“袁夫人的娘家陳家如何?”老夫人沉吟須臾,對老侯爺?shù)?,“陳家發(fā)家雖草莽些,卻是真正的富足。蓉姐兒既然不滿意家族替她選的前程,我也不管她了。倘若她還不愿意陳家,就送她去廟里,先把瑗姐兒和姝姐兒的事辦了,再接她回來。以后她要如何,讓她和馮氏自己謀算去!”
說到最后,語氣透出幾分失望。
老侯爺卻是一頭霧水,問怎么回事。
老夫人嘆氣道:“臘月十八進(jìn)宮,她是自己服了藥的,才腹瀉不止。她以為能瞞得了我?”語氣很失望,“我真心為她,她卻以為我害她,連腹瀉都試了,我真是寒了心!既這樣,讓她自己去鬧騰吧。陳家的事她若是還不愿意,以后嫁誰我都不管,只要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