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就在蘇嬋在床上滾來滾去求睡意的時候鏡仙與朱雀二人才剛剛下決心離開石機山。
這么多天了,石機山都快被他們砍出一個禿斑了。每一天都約定再找最后一天,找不到便下山,第二天又重復(fù)同樣的約定……日復(fù)一日……一直無法放棄蘇嬋的生機。直到……在那深不見底的湖中撈起蘇嬋的外套……
那二人回到村子竟將村里人嚇得紛紛躲開以為炸尸。胡子拉茬,重重的黑眼圈,凹進的臉頰,油膩的頭發(fā),以及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衣服,身上散發(fā)著濃濃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二人并無心思搭理村中之人,神情呆滯地回了客棧,寬衣解帶一頭扎進了溫泉之中。身上的疲乏尚可醫(yī),心中之痛無藥可醫(yī)。
朱雀后仰雙臂搭在石臺上,閉起眼將痛苦不甘與憤恨盡數(shù)埋藏起來。為什么上天要這么殘忍,眼睜睜地看著主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卻無能力為!連幾只野狼都擺平不了算什么上古神獸!苦苦等了這么多年才重逢……還未好好感受她的氣息卻又分離……
鏡仙閉起了眼,倚著池壁,只有頭露出水面,微仰著,銀色的發(fā)在水中飛舞,美得叫人無法直視。半晌一聲苦笑,淡淡道,“我呀,其實是自己偷偷下界的。瞞了這么久真是好運,運氣再好怕也撐不到她再回到這個世界了。終日提心吊膽膽心鬼差上門將我押去送回仙界,日子太難熬了?!?p> 為了止住眼淚才閉上眼的……可兩行清淚還是從眼角滑落。他只是云夢澤數(shù)不清的動物中的一只不起眼的小狐貍,她救下誤入迷陣的他。
他偷偷地住在她附近的洞里,只為每天能遠遠看她一眼……她那么美……那么善良……
曾幻想來到凡間會有機會親近她……他費盡一切心機讓自己得償所愿……而她卻以這樣的方式再次離他遠去……也許她跟本就是他無法企及高攀的人……
鏡仙掬起一捧水潑到臉上洗去淚痕,卻是掩不住哭紅的眼眶。他側(cè)過頭,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朱雀,淡淡道,“你有什么打算?”
在林中多日尋找吃不好睡不好,硬生生叫他冷清的聲音帶上一絲沙啞,“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機會?!?p> “什么?”
“這是主人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這一世還沒有完成任務(wù),她……我也不知道等著她的是什么?!?p> 鏡仙愣住。
傍晚二人才從溫泉爬了出來。
鏡仙在大廳停住了腳步,喊道,“小二,來兩壇酒送到房間里去?!?p> 小二小跑著來到了鏡仙跟前,滿臉堆笑,“好嘞,空喝酒沒滋味。二位要不要來點下酒菜。”
鏡仙擺了擺手,“不用了?!闭f罷便轉(zhuǎn)身欲上樓。
小二突然喊住了鏡仙,道,“對了,前些天有一伙人來找你們。就是你回來另外那位客官有沒有回來的那天來的,你剛走沒多久那伙人便來了?!?p> 鏡仙頓了頓,心想大概是赫連巒派的追兵。徒勞而已……
小二見鏡仙停了下來,又繼續(xù)說道,“領(lǐng)頭的拿著畫像要找那位客官,找不到就派人搜后山,最后好像是在村里一條河邊找到的。那位客官傷得很重,抱回來時渾身是血,已經(jīng)完全不醒人事了。本來小的還有點擔心是仇人,但看起來不是,領(lǐng)頭的那個看起來很擔心那位客官,怒斥村里的大夫是庸醫(yī)。幫那客官包扎好傷口便帶人連夜離開了。對了,那位客人的行李還在,收拾房間的時候順便給收拾了。他們走得匆忙,沒帶走?!?p> 鏡仙與朱雀像被點了緩緩地轉(zhuǎn)頭看向小二,不敢大聲出氣,怕這是一碰就會碎的幻覺。
小二瞧那二人的樣子,干笑了兩聲,以為自己說錯什么話了,開溜道,“我去取那位客官的行李?!?p> 二人站在原地呆滯,臉上慢慢綻出笑容,最終相視大笑。真是像個傻子一樣……在山上找了這么多天。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p> 午膳時分赫連巒回來了,回來時碧荃剛布好菜。蘇嬋還在一旁洗漱口更衣。
蘇嬋瞧了一眼赫連巒,瞧著心情不錯,臉上寫了“我很開心”四個大字。
蘇嬋心里嘀咕,難不成那個皇帝老爹沒有擰過兒子?黑線……虧她以為此計甚妙,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
赫連巒笑吟吟地來到蘇嬋跟前,“女人,晚上打扮漂亮點。父皇叫你去參加晚宴?!?p> 蘇嬋白了赫連巒一眼,“我沒名沒份參加什么晚宴?!?p> 赫連巒從后面圈住了蘇嬋,頭擱在蘇嬋肩上,輕嗅屬于蘇嬋的清香,在蘇嬋耳畔喃道,“父皇說你救我有功,準備封你為善紓君女。”
蘇嬋仍下了帕子,轉(zhuǎn)過身來,“君女是什么?”
赫連巒道,“反正是個不用干活還有月俸拿的閑封?!?p> 蘇嬋斜睨赫連巒,“有這么好的事兒?”
赫連巒白眼蘇嬋,“朝中這夫人那夫人多了去了,不都是跟君女差不多的閑封?!?p> 蘇嬋側(cè)頭問在一旁準備伺候用膳的碧荃,“你來說?!?p> 碧荃偷瞥了一眼赫連巒,沒出聲。
蘇嬋掐了一把赫連巒,“讓她說?!?p> 赫連巒疼得咧嘴,瞪碧荃撒氣,“說吧。”
碧荃這才回道,“君女是指留在宮中伺候太子和皇子讀書理朝事的隨侍。選品性淑良之人以敦促皇子。從七品?!?p> 蘇嬋瞇眼起,盯著赫連巒,“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赫連巒揶揄,“我不想你委屈,所以只好求父皇賞個閑職把你留在身邊。你信我,我一定會娶你。”
蘇嬋推開赫連巒兀在桌前坐了下來,淡淡道,“月俸我就不客氣了。端茶倒水收拾碎瓷片的差事你還是叫小德子做吧?!?p> 赫連巒心情正好,不和蘇嬋計較,在蘇嬋身旁坐下,給蘇嬋布菜,道,“你只要呆在我身邊就夠了?!?p> 蘇嬋將菜通通夾到了赫連巒碗里,“我又不是豬,夾這么多我哪吃得了?!?p> 赫連巒笑吟吟,“那我吃,多吃多長肉,讓你摸著舒服點?!?p> 蘇嬋打了個冷顫,他似轉(zhuǎn)性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腦子被皇上嚇出毛病了?”
赫連巒搖頭,道,“你終于是我的人了?!?p> 蘇嬋黑線,低頭扒飯,心里卻仍是疑惑,問道,“我還當皇上要責(zé)難你呢,沒想到凈是給你好事兒?!?p> 赫連巒道,“剛?cè)サ臅r候父皇臉色是很難看。大概是聽了宮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執(zhí)意要將你逐出皇宮。我自然不從,最后還是母親說和,給你封了個君女?!?p> ……
偷雞不成蝕把米,蘇嬋開始后悔出去找了那么些麻煩。
蘇嬋托著腮在看坐在書案后拿著一本書在傻笑的赫連巒,從他拿起那本書后就沒翻過頁。蘇嬋長長嘆氣,這哪里還是那個不講理的小霸王,已經(jīng)完全成了個初戀中的初中生。
蘇嬋踱步到了赫連巒跟前,赫連巒仍未知,不知在游神想些什么,嘴角掛著燦笑。
蘇嬋拿掉了赫連巒的書,嚷道,“喂,回神!想什么哪!皇上交待讓你處理政事了吧。送來的奏折一動都沒動,你想我挨皇上罵是不是!”
赫連巒回了神,把她拉過來,“你給我研墨我就做功課?!?p> 蘇嬋食指戳赫連巒胸口,送上白眼,“你是三歲孩子嗎?”
蘇嬋不搭理他,在一旁磨起墨來。
赫連巒像是突然想起來了,對蘇嬋說道,“父皇又賜了一樁婚。”
蘇嬋專心磨墨,眼皮都沒翻一下,“干我什么事兒,左右不是給我的?!?p> 赫連巒頓了頓,斂起了嬉皮笑臉,“是喜兒,賜婚給三皇子?!?p> “?。俊碧K嬋驚異地看向赫連巒,赫連巒肯定的點了點頭。
蘇嬋扔下了石墨,“有沒有搞錯,喜兒才幾歲?。 ?p> 赫連巒輕嗤,“喜兒戶籍上虛長了幾歲,已經(jīng)可以成親了。而且婚期就在四天后。這種親事,重要的是背景的結(jié)合,和他們本人關(guān)系不大?!?p> 蘇嬋石化,她可記得喜兒是皇后的女兒啊,皇后這是唱的哪一出。喜兒是掛在清曲戶口本上的,說到底是商家女。皇帝這么做,難道是想杜絕三皇子借婚事拉攏自己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