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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在逃天子

第四十三章 天子的后宮

大漢在逃天子 沈不渡 2840 2022-02-10 20:00:00

  夜深了,一燈如豆。

  天子雖然在鄭縣的官寺外住帳篷,但官員及其家眷的駐地則處于鄭縣官寺中。

  很顯然,鄭縣單薄的城墻似乎沒什么防御力,但這面對掌握了渡河主動權(quán)的郭汜,依舊起到了某種心理屏障的作用。

  中常侍苗祀依然沒有睡。

  “阿爺,這水的溫度合適嗎?”

  小黃門慢慢地拿著鐵壺給泡腳的木盆里倒著開水,觀察著苗祀的臉色。

  苗祀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別看他才四十多歲,但這個年紀(jì),對于宮里的宦官來說已經(jīng)算是老人了,畢竟大漢的平均壽命在這擺著。

  他平常又不是什么體力好的人,這一路下來雖然坐著驢車,依舊顛簸的不輕。

  苗祀享受著難得的放松,沒有睜開眼睛。

  他拖著似乎有些粘痰在喉管的“嘶嘶~”嗓音說著。

  “兒啊,你是個有心的......咱們這些奴婢都是無根之人,這一輩子最大的福分,就是伺候一個好主人,你明白嗎?”

  圓臉細眉的小黃門乖巧的點頭。

  “阿爺怎么當(dāng)上這個常侍的,你曉得?”

  “跟對了主人,當(dāng)年在董太后身邊求去董侯那伺候?!?p>  董侯,便是劉弋這具身體幼年時的稱呼,因董太后(靈帝生母)撫養(yǎng),天然就具備了某些派系特征。

  而這種派系特征,卻來自于漢末殘酷的宮廷政治斗爭。

  光和四年,漢靈帝的美人王榮生下劉弋不久,何皇后便派人用毒酒毒殺王榮,之后,漢靈帝將他交由母親董氏親自養(yǎng)育教導(dǎo),稱為董侯。

  為什么董承要把女兒董婉嫁給劉弋?

  重要原因就是,董承是董太后的侄子,而董太后的政治派系是劉弋上位過程中,最為堅定的支持者。

  與之相反,就是以何進為代表的何皇后(靈帝皇后)派系,與董太后派系關(guān)系極度惡劣,在毒殺了劉弋的生母后,把撫養(yǎng)劉弋的董太后也逼殺了,稱得上是婆媳關(guān)系的負面典范。

  而何皇后派系由于被董卓的西涼軍一網(wǎng)打盡,親手操縱了廢立少帝,改立董侯的西涼軍這一政治派系,也成為了天然為劉弋站隊的政治力量。

  關(guān)東討董諸侯則相反,諸侯討董用的就是“廢少帝”這一理由,而這個理由卻恰恰是劉弋成為天子的關(guān)鍵。

  這也是為什么現(xiàn)階段劉弋要想方設(shè)法地干翻西涼軍諸位軍頭,卻沒有對董卓以來的所有問題進行大清算的意思。

  統(tǒng)治基礎(chǔ)在這,非不能,實不愿也。

  “對,也不對。”

  苗祀扯了扯嘴角:“上邊占著位置的人死光了,活下來的才好出頭?!?p>  小黃門噤若寒蟬,苗祀?yún)s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覺得當(dāng)今天子如何?”

  “天縱神武,有英主之姿?!毙↑S門低聲道:“大家都是這么說的,陛下一件件事做的極漂亮,不光是宮里人,就是宮外人也都心服口服,覺得陛下是能中興大漢的?!?p>  “天子是個有決斷的英主,但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伏家是天子在士族這邊的代表,董家是天子在軍隊這邊的代表,兩邊斗起法來,一個波浪就能把你這種小魚小蝦給吃干抹凈了?!?p>  “請阿爺指點一條明路?!毙↑S門叩頭如搗蒜。

  “見到新來的那位琴師了嗎?”

  “見到了。”

  “如何?”

  小黃門埋起來的臉上有著不易察覺的羞澀:“自是天上仙女般的姿容?!?p>  苗祀微微有些失望,這干兒不夠聰明。

  “蔡家的大娘子,以后指不定就是要當(dāng)貴人的,自己想想蔡家是因為什么破落下去的?”

  苗祀也不管他聽沒聽懂自己的點撥,徑自靠著墊子躺了下去。

  蔡邕是因為董卓被王允刺殺后,在王允的宴會上感嘆而被下獄,繼而死亡。

  既然董侯(劉弋)很大一部分政治基本盤就在西涼軍這里,帝位也是董卓立的,董卓的肉體可以毀滅唾棄,但他的政治遺產(chǎn)卻不能徹底否定。

  王允呢?

  王允刺董,對西涼軍手段粗暴,以至于賈詡用計亂長安,李郭最后失去控制成為出籠猛虎。

  如果以結(jié)果論來推斷,王允刺董后的驕傲自大,才是如今天子窘迫至此的原因!

  那與王允政治態(tài)度相反的蔡邕,是不是更受天子的待見呢?而且蔡邕已經(jīng)是一個任人打扮的死人了。

  從苗祀的旁觀者角度,那一日未央宮大宴,天子可是沒有如何幫士孫瑞!

  而士孫瑞正是與王允一同謀劃刺董的!

  前前后后,說暗示了這個份上,若是還不懂,那就是這干兒沒有悟性,也隨他去吧。

  當(dāng)然了,這一切都是苗祀個人的猜度。

  這種猜度是基于多年的政治經(jīng)驗,但在當(dāng)下卻發(fā)揮不了什么作用。

  自從熹平年間權(quán)勢熏天的十二位“十常侍”(就如同四大天王有五個人一樣,十常侍其實是十二個人)被何進大將軍一鍋端以后,幾千宦官慘遭禁軍毒手,宦官作為東漢政治舞臺上具有獨特作用的集團就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了。

  現(xiàn)在活下來的宦官,都是那時候要么在洛陽外當(dāng)差,要么就是少帝和陳留王身邊的人。

  苗祀就屬于后者,他是陪著陳留王,嗯,也就是劉弋長大的,所以大約劉弋不倒,便是沒了以前“常侍”那樣的權(quán)位,干預(yù)不了朝政,他也能混個一輩子榮華富貴。

  小黃門蹲在有些發(fā)涼的石磚地面上,給自己認的阿爺搓著腳趾縫的泥垢,又用彎曲起來的指節(jié)給他腳底的穴位按摩著。

  大約是腎虛或是什么別的緣故,苗祀被按得“哼哼”了起來,顯然是有些吃勁兒了。

  然而,就在小黃門拿著白毛巾給他擦拭水珠的時候。

  漆黑的鄭縣縣城里,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喧囂聲。

  “怎么了?”

  苗祀睜開了眼睛,疑惑地問道。

  “兒...出去看看?!?p>  小黃門把毛巾搭在了木盆邊緣,在衣衫的下擺擦了擦手,起身去打開房門。

  就在他打開房門時,一股寒風(fēng)席卷而過,緊接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突然砸到了他的身前的臺階上。

  “?。 ?p>  小黃門沒看清是什么,直接被嚇得破了音。

  他轉(zhuǎn)身就跑回屋內(nèi),砰的一聲將門緊緊的關(guān)死了。

  “咣當(dāng)...咣當(dāng)...”

  苗祀聽著外面的慘叫聲、刀兵聲,心中也驚恐萬狀。

  他也顧不上洗腳了,急忙爬了起來,披著外衣就走向了窗戶邊,把窗戶推開。

  “嘭...哐啷...哐啷...”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外面院落的敲門聲響起。

  這種聲音,除了造反,誰敢如此敲門?

  難道是士兵嘩變了,發(fā)現(xiàn)了自己在這里,要殺人?

  何進之亂時數(shù)千宦官被屠滅的可怖下場,在苗祀的腦海里回蕩不休。

  “砰!”

  踹門聲從外面?zhèn)魅氲搅硕?,苗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p>  這個時候的苗祀額頭上都滲出了汗,心臟跳動加速。

  他緊張極了,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想開口求救,可是卻沒有勇氣開口。

  苗祀勉力靠在窗邊,而小黃門則在地上打著哆嗦,靠著床腳半天都站不起來。

  苗祀不知道自己的腦袋是怎么轉(zhuǎn)的,大約是抽了,他竟然一步?jīng)_上了窗邊,他用手一拽,就抓住了窗戶邊沿,隨后一個縱躍,直接跳到了窗外。

  可他剛剛落到地上,就看到,兩個全副武裝的甲士站在了自己的房門口。

  他們看到我了!

  他們看到我了?。?p>  甲士帶著猙獰的青銅面罩的臉龐轉(zhuǎn)向了他,猶如黑洞一般的眼眸死死地盯著他,似乎在辨認什么。

  巨大的恐懼感籠罩了他,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別...別過來...別殺我!”

  就在苗祀被一陣?yán)滹L(fēng)吹得他手腳發(fā)涼時,當(dāng)面的甲士卻忽然說道。

  “苗常侍?”

  “???”

  苗祀看著眼前卸下了面罩的英武少年,不由得有些恍神。

  在他的記憶里,似乎劉弋還是小時候的那個董侯。

  “快點穿好衣服,中軍嘩變了?!?p>  “現(xiàn)在朕去集合禁軍,你待會兒留在這里安撫好伏皇后和董貴人……對了,蔡琴師也注意一下。”

  而從王越敲門,劉弋下令破門,再到交代完畢,其實也就是短短幾秒鐘的事情。

  劉弋沒有再吩咐什么,讓苗祀安撫宮人別添亂,已經(jīng)是他百忙中能顧及到身邊人的唯一事情了。

  劉弋的時間也很緊迫,他轉(zhuǎn)身越過被踹爛的大門,在早秋的夜晚寒風(fēng)中帶著王越匆忙離去。

  羽林衛(wèi)和虎賁衛(wèi)正在皇甫酈的安排下集結(jié),希望中軍只是普通的意外營嘯。

  而不是……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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