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裹著冰冷恨意的一股黑沉沉的雨氣沖了進(jìn)來,和王天逸以及胡不斬身上的血腥氣味碰撞在了一起。
領(lǐng)頭的韋全英跳進(jìn)門檻的瞬間感到了令他搖搖欲墜的昏暈:尸體在黑水一般的陰影中仿佛礁石,時沉?xí)r??;屋里的血腥氣凝聚成了一個團(tuán),濃重的讓人聞之欲嘔,如同巨大的章魚填滿了這整個空間,用巨大的觸角推搡著每一個接近的人……
在這血腥氣的中間,矗立著兩個黑影,如同這黑暗潮流中的狩獵野獸,通體隱藏在黑暗中,只有發(fā)著兇狠紅光的兩對眼睛盯著自己。
滿地的尸體都是它們的犧牲者。
而這尸體半個時辰以前還活蹦亂跳的活躍在自己身后,為自己的權(quán)威而頂禮膜拜,而現(xiàn)在,他們都冰涼的躺在了這客棧的骯臟地板上…….
“王天逸!”韋全英只覺身體里什么東西“喀嚓”一聲斷掉了,心臟隨之“咣”的一下炸開了,他的下巴幾乎要從他的臉上被扯離出去,他的聲音幾乎要震塌這簡陋的客?!沟桌锏拇蠛鹌饋?。
黑暗里的王天逸呲開牙,對著韋全英“咝咝”做聲,晃了晃頭,既是嘲笑,又是挑釁。
“殺!”韋全英大喊。
身后的五個高手猛地往里面沖來,劍光如林。
“走!”王天逸對著胡不斬一揮劍,對方一個點(diǎn)頭,轉(zhuǎn)身朝窗戶沖去,一個騰越撞碎了整個窗戶,風(fēng)聲、雨絲馬上灌了進(jìn)來,送來胡不斬急遽的腳步聲。
而王天逸自己返身一個小跳,踩在了一張桌子上,雙腿一蹬,一個鷂子翻身已經(jīng)落在了二樓走廊上。
低頭看了看下面被斬成碎片的桌子,王天逸嘿的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撞破屋門,從二樓的房間破窗而出,“啪”一聲,樓下泥水里打開了一朵碩大的水花,而穩(wěn)穩(wěn)的蹲在花心正是王天逸,他手中的長劍在閃電映照下如同花蕊一般在微微顫抖。
瓢潑大雨轉(zhuǎn)瞬間就澆透了他,遍身開滿透亮水花的他直起腰來,在大雨里急速的退了兩丈,握緊了兩把雪亮的長劍,眼光卻掃向了自己撞破的窗戶。
果然里面又跳出人來。
“一!二!三!”王天逸數(shù)著人數(shù),直到怒發(fā)欲狂的韋全英腳下淌起的水花幾乎都濺在了他身上,才一低頭,閃開憤怒的一劍,絕不戀戰(zhàn),他扭頭就往巷子里鉆去。
“只有三個!”王天逸一邊跑一邊暗想,“他們果然又分兵了!”一陣狂喜跳躍在心頭。
王天逸跌跌撞撞跑在黑暗里,他背后三把要命劍,而他眼里卻好似燃燒著一團(tuán)火焰,那是同樣要命的滅門仇恨。
正因?yàn)檫@刻骨滅門仇恨,使得王天逸敢于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身為本地人的他是可以利用對此地一草一木的熟悉,眨眼間就在身后三個人眼前溜的無影無蹤的,但他在這黑暗的雨夜里亡命奔逃,不是想溜的。
他想要身后人的命!
所以他不能溜,他不僅不能溜,連離身后三個人太遠(yuǎn)都不行!
不能讓身后的追命人跟丟了自己!
而他是逃命的人!
王天逸總是和身后人保持著不遠(yuǎn)的距離,并非專門研習(xí)輕功的他跑的速度絕不比身后的人快,所以劍的呼嘯聲像索命無常中的鎖鏈在揮舞,時時在他耳邊飛舞。
他的后襟被劃開了幾條口子,他只能靠在泥水里連滾帶爬的突然轉(zhuǎn)向避開致命的攻擊。
他不僅要仇人不離不棄的靠在自己身后,還要拖延足夠的時間,讓胡不斬可以埋伏到下一個預(yù)定的地點(diǎn)來發(fā)動第二次的致命伏擊。
如果身后的是追命,那么身前的就是玩命!
身后是韋全英、呂鏢頭、劉元三,三個人武功都很好,任何一個人如果從背后追上了他,他只能死。
但是對一個父母被活生生的燒死的孝子,還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唯一可怕的就是不能報得此仇!
所以王天逸一邊跑,一邊卻在笑,他咧著嘴笑著,猛地轉(zhuǎn)過一個巷口,地上濕滑的泥濘讓他高速轉(zhuǎn)彎中跪在了泥中,背后劍氣裹著雨水猛地向他的腿砍來,他握劍手的食猛力摳進(jìn)了泥墻中,猛力拉動,接著這一拉,又爬了起來,繼續(xù)猛跑。
手指好像被撕裂了,傳來撕心裂肺的巨疼,但王天逸不在乎,他反而笑了起來,一種近乎瘋狂的笑。
他笑著在雨中的石仞鎮(zhèn)的黑暗巷子里左突西竄,背后則是咬牙切齒的三把索命的劍。
雨一直下。
王天逸已經(jīng)跑到了破了半邊門的土地廟,這就是和胡不斬約定再次伏擊的地點(diǎn),王天逸大口的狂笑起來,雨水灌進(jìn)了嘴里,他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和著雨水流進(jìn)了嘴里。
他想起了他的父母!
這是他計劃的盡頭。
在胡不斬的幫助下,殺掉韋全英?。。。?p> 他絕對沒有計劃下面的事情,對他而言,能在這個父母仙去的家鄉(xiāng)上,死在仇人的尸體上就是最大的喜樂!
他馬上要掉頭舍命死戰(zhàn)!就算用牙咬,也要咬死韋全英!
不在乎死,是因?yàn)榛钪帜茉趺礃樱浚?p> 他狂笑著跑過土地廟,但是什么也沒發(fā)生。
胡不斬沒有突擊出來!
王天逸跑過土地廟的時候,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胡不斬沒有來?。。。。?!
沒有胡不斬,自己絕非是背后三人合擊的對手!
一個對手你可以力拚五十招,而兩個這樣的對手一起攻來,你能撐過五招就不錯了,但若是三個一起來,一招之內(nèi)你就血濺五步了——王天逸當(dāng)然知道這個道理!
眼淚瞬間干涸了,王天逸大笑的臉變成了驚訝,瞬間又從驚訝變成了咬牙切齒。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胡不斬那樣的人會被三個人干掉!
溺水的水總是不相信自己抓住的是一根稻草。
紅色血絲瞬間布滿了他的眼睛,就如同一文不名的賭徒會押上自己的老婆孩子甚至自己的命一樣,他繞著土地廟跑開了!
他和絕望的賭徒一樣,都不相信自己的命運(yùn)如此黯淡無光,是人徹底絕望前的唯一念頭卻恰恰是“總有希望的!”。
所以王天逸繞著土地廟跑。因?yàn)檗D(zhuǎn)彎的角度太小,王天逸的速度太慢了,呂鏢頭一劍砍來,王天逸不得不回劍阻擋,火星四濺,王天逸肩頭血花四濺。
因?yàn)閷Ψ绞琼槃莅l(fā)威,而他是扭腰抵擋,他的劍被打低了兩寸,肩頭被砍,變成了滾地葫蘆,在泥水中打了滾,王天逸掙扎著爬起來繼續(xù)跑。
而呂鏢頭因?yàn)橐粍Πl(fā)實(shí)了力,手臂下墜,稍稍阻了速度,還擋住了身后的兩人,這才讓王天逸在泥水四肢著地爬了兩步又跑開了。
第二次跑過土地廟正門。
土地廟仍舊沒人突擊出來!
王天逸腦中一片空白,他沒有再停留,而是木然的穿破雨霧,茫然朝前沖去。
絕望來時不是絕望,而是不敢承認(rèn)的空白。
“和尚,你出來啊!”王天逸心里絕望的叫著
就在這時,路口黑影里突然一人突出,橫里直往王天逸前方撲來!
手中長劍雪亮!
擋在了自己身前!
疾跑中的王天逸猛地張開了嘴!
這突襲太過意外!
對方的身影隱藏在房屋陰影里看不清身形動作!
背后腳步更急更近!
王天逸鼻子眼睛眉毛擠到了一起!
左飛的警告瞬間響起:不要用空戰(zhàn),破綻太大!
“拚了!”王天逸腳下踏開一朵水蓮花,他全力一躍而起,對著身前黑影發(fā)動了空中下?lián)簦?p> 就如同一個紅眼賭徒,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兇僧沒法趕到土地廟。
他正在另外一個地方,也很絕望。
所以他怒吼著,發(fā)動著絕望攻擊。
他沒有甩開追兵。
他逾窗而出,韋全英不敢再大意,調(diào)派了三個武功更好的高手去追殺他。
胡不斬跑的方向是土地廟相反的方向,他必須先甩開追兵,再往土地廟匯合,他和王天逸的約定是誰追兵少,誰就做誘餌,另一個伏擊。
如果追兵一樣多的時候,就擒賊先擒王,伏擊韋全英!
此次青城三三追擊,應(yīng)該王天逸為誘餌,而他再次伏擊,但他沒有完成戰(zhàn)術(shù)布置。
敵人追上了他,在黑暗的巷子里搏斗的時候,他的鐵棍卡在了隱藏在黑暗中的石墻里,鄉(xiāng)下的石墻是用石頭摞起來的,松散的空隙足以卡住長棍的一捅。
若是王天逸用棍,他斷不會在這巷子里使用蕩棍的,因?yàn)檫@巷子太窄。
但胡不斬畢竟不如王天逸這么熟悉這個地方。
如此好機(jī)會,高手怎會錯過!
“殺!”一聲大喝,青城的一個高手的長劍刺破雨幕直往胡不斬當(dāng)胸刺來。
大雨咆哮,電閃雷鳴,江湖死斗,胡不斬根本沒機(jī)會抽出長棍,他猛然朝后一退,閃電一般的劍光劈過他胸前,又拐了一個彎,擦著長棍直往他握棍的另一只虎口而來!
看著那一串金屬磨擦拉出的火花,胡不斬大吼一聲,放脫了手。
長棍脫手!
劍拉出的火花急竄,由順著鐵棍的直的變成了橫的,如同一條吐著信子的火蛇直往胡不斬胸前飆來!
劍客繼續(xù)急進(jìn),胸口都卡在了胡不斬的鐵棍上,手上劍卻急伸,絕不停息攻擊!
而他身后的兩個武士正沖上來。
赤手面對三個使劍好手?
若是在白天,即便是胡不斬,也是死。
但這是夜晚。
殺手是夜晚的王者!
雨中,那劍客的長劍馬上就要刺入胡不斬胸膛,就在這時,他只覺頭頂勁風(fēng)呼嘯,一物猛地朝自己頭頂砸來!
一瞬間,這劍客的臉就因?yàn)榭謶謹(jǐn)D成了一團(tuán),那東西光聽風(fēng)聲就知道可怕的很,若是被砸到,腦袋肯定變成扁的。
生命永遠(yuǎn)是可貴的,除非你已經(jīng)下定決心以命去換對方的命。
舍命進(jìn)攻的一方只可能是劣勢的一方。
而這劍客絕對不想,他和身后的同伴已經(jīng)穩(wěn)操勝券,怎么肯舍命進(jìn)攻,他猛地扭動腰部,在胡不斬插在墻上的棍上滾了開來,那東西擦著臉呼嘯而過,滿臉的鮮血流了下來。
原來胡不斬一手脫棍,另一只手卻伸了出去拉出了石墻上的一塊石頭,不理胸前的長劍,狠狠的朝對方腦袋砸了過去。
恐怕誰處在他現(xiàn)在的處境,都是狗急跳墻的亡命之徒。
而胡不斬本來就是亡命之徒!
對方閃開了頭部要害,石頭仍然劃過了他的面皮,馬上血流如注。
但對方背后兩道劍光又再次亮起,越過受傷敵人身后直往自己射來!
“直娘賊!”胡不斬趁自己傷了對方前鋒,而后援還來不及進(jìn)攻的時機(jī),身朝后仰,猛地朝自己棍子上一蹬,強(qiáng)大的力量穿過插在石墻中的鐵棍,撬翻了半堵石墻。
石墻塌在了巷子里。
阻住了追兵片刻。
胡不斬咬牙切齒的一瘸一拐的朝黑暗里疾跑,剛才他撬翻石墻也不是沒代價的,對方的一只快劍已經(jīng)砍中了自己踹鐵棍的那只腿!
胡不斬可以感到灼熱的液體從腿上沖進(jìn)了冰冷的雨水中,他炙熱的力量好像也隨著流了出去,他拖著腿猛力的跳著,身后“啪唧啪唧”的聲音越來越近,那是人腳猛力踩踏積水地面的聲音,而在胡不斬聽起來卻如同索命無常伸吐舌頭聲音一般。
他拐進(jìn)一個黑暗的巷子口,腿上疼的讓他一屁股坐在了水洼里,胡不斬伸手在地面上的泥水里亂摸,終于摸到了一塊鵝蛋大的石頭,掙扎著貼著墻站起來,他手里死命的攥住那塊石頭,眼睛睜的如同銅鈴一般死死瞪住黑暗的巷口,心里大叫道:“直娘賊!爺爺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等了好久,不遠(yuǎn)處好像傳來一些奇怪的動靜,但在雨聲中卻聽不清楚,胡不斬有些不耐煩了,心道:“天逸要我匯合,不知現(xiàn)在還來得及否?”
就在這時巷口外出來清脆的腳步聲,胡不斬臉上的肌肉倏地拉緊了,他猛地全身靠住了墻,扭過頭去,銅鈴般的眼睛盯緊巷口,手里緊緊攥住了那塊石頭。
一個人撐著油傘轉(zhuǎn)進(jìn)了這黑暗的小巷。
青城的人沒有傘。
但在殺手胡不斬眼里有什么分別?
身份不明的就是敵人!
兇猛之極,胡不斬咬著牙狠狠的朝那個人頭頂砸去。
油傘飄舞在半空。
而胡不斬卻被傘下的人一下?lián)舻乖诘厣系哪嗨铩?p> 那人沒有武器,卻是赤手搏斗好手,幾乎是閃電一樣,那人把胡不斬勒在了地上,簡直像勒倒一匹烈馬,胡不斬倒下的時候泥水飛濺。
“嘿嘿?!蹦侨诵α似饋恚骸翱帐诌€想和我斗?近身兩尺之內(nèi),我是無敵的!”
胡不斬慢慢曲起泡在泥水里的手臂,那手臂盡頭是一塊堅(jiān)硬的石頭,足以打出敵人的腦漿。
“不要動?!蹦侨擞中α似饋?,胡不斬只覺有尖銳的東西刺在了脖子一側(cè)的皮膚上,他直覺感到這是又短又尖但是鋒利無比的武器,鋒利的足以輕松的劃破自己的喉管。
胡不斬的手臂停止在了泥水里,但他卻咬牙切齒起來,考慮著是不是不管自己死活打碎這個雜碎的腦殼。
他體內(nèi)有一種難以遏制的沖動想這么做。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羅天、甄仁才和范德遠(yuǎn)是監(jiān)視王天逸家的人,雨夜中廝殺聲四起,盡管居民沒有被驚醒,但對他們這些武林中人而言,卻是聽到了動靜。
武功最好,身份也最高的羅天,自然是三人的指揮,他覺的不對,就領(lǐng)著二人出來了。
中途,羅天讓身份最低的范德遠(yuǎn)冒雨去客棧找韋全英看有什么事,自己卻讓甄仁才帶路,直往聲音的方向前來。
“是他!”蹲在墻角朝外張望的甄仁才猛地縮回頭來,滿面的雨水也遮不住他的興奮,他對身后羅天說完,就抽出了長劍,又伸頭出去朝土地廟方向觀察著,渾身都顫抖著。
顫抖是因?yàn)檎缛什排d奮。
對青城人而言,只要?dú)⒘送跆煲?,就能名利雙收,無名無勢的小弟子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對大多數(shù)江湖人而言,王天逸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了,而是一堆會跑的銀子。
而對武林中的下層戰(zhàn)士而言,殺了他不僅代表了銀子、宅子、媳婦,還代表了功勛、身份和地位。
所以一聽看見了王天逸,羅天也馬上眼睛一亮,他一把把蹲在墻角的甄仁才拽開了,自己悄悄伸出半個頭去張望,果然是王天逸!
他正連滾帶爬又繞進(jìn)了土地廟旁邊的巷子里,而身后還追著三個師傅。
羅天心里對天祈禱希望王天逸沿著這條路過來,他嗆啷一聲抽出了長劍,雨水爬過眼珠也顧不得了,一雙眼珠動也不動的死死盯著這條路,手里的劍被捏的死死的,以致微微的顫抖。
“我….我先看見的….”甄仁才渾身濕透了,他怯怯的站著說道,看著眼前的羅天背靠著他,蹲在自己先蹲的墻角,滿臉的不甘心。
因?yàn)檫@滿是積水的墻角現(xiàn)在就代表著財富和榮譽(yù)。
羅天扭過臉恨恨的罵道:“給老子閉嘴!你他媽的還欠我們二千兩呢,滾一邊去,別妨礙我立功!”說完,又趕緊扭回頭去,眼睛瞬也不瞬的釘死了這條街道。
聽了這句話,漫天的雨澆到身上也好像感不到了,頭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嗡嗡作響,甄仁才胸口急劇起伏著。
原來劉元三、羅天巴結(jié)岳中巔毫無結(jié)果,岳中巔只空口許諾,走的時候卻根本沒有帶通風(fēng)報信的劉元三和羅天,兩人氣憤難抑,滿腔怨氣全撒在在張五魁前失寵的甄仁才身上,讓他交出兩千兩銀子的賠償費(fèi)和傷藥費(fèi),可憐家貧如洗的甄仁才怎么拿的出來。但甄仁才平日里喜歡裝富,劉元三兩個人怎么肯信,沒少折磨他。
就在這時,王天逸的身形突出了黑影,直往這邊沖來。
羅天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大了,瞳孔卻凝成了一條線,握劍的手指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輕響,就如一頭獵豹要做撲擊,羅天的身體也朝里縮去。
雖然被王天逸痛毆過,但誰都知道,正面強(qiáng)襲和背后偷襲是完全不同的打法。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如果你有放暗箭的機(jī)會,三流高手也有很大可能殺死一流高手!
而現(xiàn)在:天黑、風(fēng)高、電閃、雨急、對方急于逃命,背后還有追兵,自己就在對方的路線側(cè)方,若是偷襲,誰能抵擋?!
羅天的身體好像弓成了一張弓,而這弓發(fā)射的就是他自己!只要王天逸一近,眨眼間就要他的命!
王天逸越來越近!
羅天越來越弓!
就是現(xiàn)在!
暗箭發(fā)射!
快如流星!
羅天咆哮一聲,猛地朝外沖去,手里的劍緊緊貼住了腰部,眨眼之后,這把劍將深深的捅進(jìn)敵人的身體!
能捅多深就捅多深!
羅天的身體剛沖出墻角,他的腳在積水里淌出的水道還未合攏,斜沖而去如同標(biāo)槍身體突然一個顫抖!
羅天難以置信在高速的沖前中扭頭回望。
他難以置信!
他絕不相信!
他那因?yàn)橥粨魰r候瞇成一條線的瞳孔突然放大了,摻扎著恐懼的興奮換成了完全的吃驚。
而因?yàn)闅⑷饲熬o張而緊緊抿在一起的嘴唇突然張開了,化成了一個大大的驚訝的圓形。
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祥_了一個口,鮮血飛濺在雨中,化成了血霧。
就在他身體彈直朝外沖擊的瞬間,甄仁才的長劍插進(jìn)了他的右腰里!
高速沖擊的身體拉離那深入體內(nèi)的長劍,而它造成的傷害再難彌補(bǔ)!
被甄仁才從背后捅了一劍?
被自己人從背后捅了一劍?
敵人還未接戰(zhàn),背后先中劍?
巨大的傷痛也蓋不住心中的震驚,羅天斜著回頭看去,巷子里的甄仁才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他手里的劍木然直著,還保留著自己身體脫離劍尖時的姿態(tài)。
大雨橫在他們中間。
腰里被捅了一劍。
就如同突然被抽了筋的大魚,羅天有力的身體一彈沖出去之后卻變得如橫在筷子上的面條一般軟,但他沖出的速度太快,所以他還繼續(xù)飛著!
而他的前面就是低聲咆哮的王天逸!
王天逸一躍而起,手里是閃電一般的交叉十字劍!
但羅天離他太近,沖擊速度太快,王天逸根本來不及躍太高,高速沖擊的他就要碰上同樣高速橫擊的羅天。
王天逸大吼一聲,腿一曲,在空中跪在了羅天的肩膀上,手上電光朝下一閃,長劍已經(jīng)插進(jìn)了羅天脖子!
黑影中的羅天并未反擊。
但羅天身體的速度實(shí)在太快,馬上王天逸就感到觸到羅天的腿被羅天的身體撞飛了,他別無他法,就在羅天肩上低頭翻滾,身體朝前栽了下來,順勢一腳,把羅天身體朝后向追兵踢去。
就在這時,黑暗的巷子里又沖出一個黑影,王天逸二話沒說,手臂一張,又是一道雪亮的劍光朝黑影斬去。
身份不明的都是敵人——這句老話只有在生死悠關(guān)的關(guān)頭才能明白!
那黑影一低頭,雪亮的劍光已經(jīng)斬落了他的發(fā)髻。
那人被斬落的發(fā)髻還未落地,王天逸已經(jīng)觸到了地面,身后同時又傳來一聲巨大的怒吼,怒吼聲中是劍聲呼嘯!
那是呂鏢頭!
掌門的武功往往不如手下好,越是地位高越是如此,這時江湖的規(guī)律。
韋全英很年輕,但他是少掌門,哪有機(jī)會實(shí)戰(zhàn),呂鏢頭武功比韋全英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要多得多,所以他在追襲過程中超過了自己的主子,身形一晃,繞過了羅天后飛的身體,第一時間發(fā)動了攻擊。
王天逸根本來不及站起。
極力在雨中睜大的眼睛已經(jīng)看見了劍光閃亮!
王天逸坐在水里橫劍!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啪!”
呂鏢頭并不是青城地位最高的鏢頭,因?yàn)樗辉趺瓷瞄L送禮和拍馬,但正因?yàn)檫@樣,他卻是青城實(shí)際上武功最好的武士之一,他和王天逸一樣出身貧賤,也一樣是老實(shí)人。
但老實(shí)人也會要你的命,甚至更會要你的命。
現(xiàn)在就是這樣。
他以前沒和王天逸交過手,但王天逸做為青城的名人,他聽過很多王天逸的傳聞,所以他并不像韋全英一邊追一邊咒罵,好像在追一個小流氓;他抿著嘴握緊劍追,好像面前不是一個曾經(jīng)的弟子,而是他追捕過的最可怕的殺手。
老實(shí)人往往被認(rèn)為膽小,膽小的人往往謹(jǐn)慎,謹(jǐn)慎的人往往安全。
他一晃晃過羅天身體,看見王天逸剛落地,根本不用什么飄逸、花哨的招式,上來就是直劈。
直劈是最簡單的。
但現(xiàn)在最有效!
王天逸連擋三招,到第四招的時候,他搶來同門的長劍斷掉了。
師傅比弟子有錢。
因此他們的長劍比弟子的更貴。
一分錢一分貨。
更貴的劍不一定讓你贏,但有更大的可能讓你贏。
呂鏢頭握著的就是唐門的劍。
這把劍非常的貴。
但卻在連劈中,斬斷了王天逸搶來的廉價貨。
不過王天逸一樣是老實(shí)人。
老實(shí)人容易欺負(fù),但如果你惹鬧了老實(shí)人,恐怕你連哭都來不及。
王天逸本來就不容易欺負(fù),他很強(qiáng)。
非常的強(qiáng)。
在自己長劍折斷的瞬間,王天逸根本沒有猶豫,手操著斷劍一把捅中了呂鏢頭的劍身,一把捅開敵劍,王天逸一躍而起,右手劍飛舞起來。
但他與呂鏢頭距離太近了。
距離太近,長劍等于廢鐵!
呂鏢頭左手一把捏住了王天逸右手手腕!
王天逸右手劍廢了!
但王天逸非常強(qiáng),他不像其他弟子一樣會驚惶,父母死了的他更加的剽悍,也就是說他更加的危險!
他左腿膝蓋猛的朝呂鏢師小腹搗去,快如閃電!
絕對沒有任何一個教官教過任何青城弟子這招,這純粹是殺敵的本能!
或者是江湖死斗生還者的經(jīng)驗(yàn)!
可惜呂鏢師也是風(fēng)雨中過來的人,并不像其他人只會拍馬,因?yàn)樗粫鸟R,所以他往往被派去執(zhí)行最危險的任務(wù),因而他也能快如閃電的抬起右膝和王天逸左膝撞在一起!
右手長劍對左手?jǐn)鄤Γ?p> 左手擒拿對右手長劍!
右膝防御對左膝飛撞!
王天逸被他鉗制在雨里!
呂鏢頭看著這個傳說中的弟子,心中卻起了一種愛惜人才的感情,他覺的這個弟子實(shí)在太過優(yōu)秀了,一點(diǎn)都不像青城教出來的。
他太像自己了,而自己能混到現(xiàn)在這個地位實(shí)在太不容易,太令人心酸了。
心又所思,手必有慢!
鉗制王天逸之后,呂鏢靜了片刻!
片刻只是瞬間!
但王天逸沒有靜!
瞬間也可以致命!
他閃電般的永遠(yuǎn)在攻擊!
因?yàn)樗娜魏螖橙硕际撬臍⒏笟⒛傅某鹑?,對這種人是沒有絲毫愧疚和猶豫的,更何況絕望的王天逸此刻滿腦袋早就是“殺”字。
抵住長劍的斷劍突然失去了力量,軟軟的朝雨中的泥中墜落去,呂鏢頭只覺劍身一輕,心頭一驚,還未反應(yīng)過來,王天逸的右手已經(jīng)輕輕貼在了胸膛!
呂鏢師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王天逸和他對視了一眼,面無表情中,右手飛開又一次貼在了他胸膛!
呂鏢頭鋼鐵般的身體突然軟了。
因?yàn)樗乜诓逯话沿笆?,深深的沒入他胸中,只有把露在外邊。
鐵漢被匕首刺進(jìn)胸口兩次也會軟的。
剛才王天逸放脫了劍,突地抽出了靴筒的匕首,猛地插入了他胸膛!
絕不留情,因而快到極點(diǎn),兩人身體對峙在一起,距離只有盈尺,而王天逸苦練過反手劍,而反手劍本來就是匕首用法!
這種距離下,王天逸迅疾的匕首飛刺,他怎么能防的住?
直到死,呂鏢頭的瞪圓的雙眼死死的盯住了王天逸,那目光是疑問:“誰教你的?青城的怎么會知道用靴子里的匕首?”
呂鏢頭一軟,背后卻馬上憤怒的尖嘯!
韋全英一劍刺來!
當(dāng)呂鏢頭身形一晃躲過羅天的時候,緊跟他身后的韋全英卻被羅天撞了個滿懷,摔在了泥水里,等他憤怒的爬起來,呂教頭已經(jīng)對著王天逸軟下身去,而身后的劉元三卻大哭著摟住了自己的好兄弟。
來不及躲!
王天逸放脫了匕首把手,一手摟住了呂鏢頭的脖子,猛力轉(zhuǎn)腰發(fā)力,因?yàn)榫薮蟮牧α?,他用作支點(diǎn)的腳后跟沒進(jìn)了泥里,而呂鏢頭碩大的尸體被王天逸搖了起來,擋在了他和韋全英之間!
王天逸想用這敵人的尸體阻擋敵人的進(jìn)攻!
因?yàn)槿绻撬?,看見同伴的尸體,必然會一滯。
但他想錯了。
韋全英根本不當(dāng)呂鏢頭是戰(zhàn)場同袍,那不過是一個奴仆而已,所以他的長劍猛力刺穿呂鏢頭的肩骨,絲毫沒有停留,長驅(qū)直進(jìn),又捅進(jìn)了王天逸的肩膀!
王天逸慘叫一聲,摔倒在泥水里,竭力爬起來捂著肩膀猛逃而去!
耳后傳來甄仁才的哭聲:“羅大哥,王天逸殺了你!……..”
哭聲越來越遠(yuǎn),但身后的怒吼聲卻絕沒停息,韋全英和劉元三就追在他身后。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王教官捂著額頭努力追在隊(duì)伍的最末端,那地方被胡不斬用石頭開了一條大口子,現(xiàn)在血流如注,他不僅咬牙切齒起來。
受傷之后往往讓你更加的兇狠。
“老楊!分頭搜!”王教官在隊(duì)尾叫道,他是甲組教官,自然比楊月海這種戊組教官有地位的多。
現(xiàn)在胡不斬逃進(jìn)了石仞鎮(zhèn)的小巷里,對他們這些外地人實(shí)在是難辦的很。
“三個人?誰分頭?”楊月海怯生生的說道,他很怕自己被孤立,黑暗和陌生總是讓外來者恐怖。
“你!”王教官大叫道:“從這邊走!我和老羅從這邊走!”
三個人就這樣分開了,不過無所謂,胡不斬的傷勢很重,楊月海一個人也能做掉他。
做為靠力氣的長兵器好手,沒有其他類型高手后援,加上手和腿的受傷和失去兵器等于宣告了他的死刑。
楊月海走進(jìn)了黑暗的小巷里,而王教官和另外一個高手從另一條路搜,搜人很費(fèi)事,現(xiàn)在雨很大,天很黑,道路很窄又泥濘,而王教官又不得不用手捂著額頭。
等他的同伴拐進(jìn)小巷的時候,一個撐油傘的人和那同伴錯身而出,拐出了小巷,直往王教官這邊走來。
在這三更,尋常人早就熟睡了,咋一看到有別人在活動,王教官一下警覺起來,他一橫劍擋住了那人的去路,但他抬眼打量了對方一下,長劍馬上墜了下來。
因?yàn)閷Ψ椒堑珱]有任何兵器,而且長的非常面善,好像總是在笑一般,這種人總是讓你產(chǎn)生好感。
“干什么的?”
“郎中,去看病。”那人在油傘下笑容滿面的說道。
王教官在這個年輕人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中藥味道,在對方那消解一切惡意的微笑中,雖然對方?jīng)]問,但他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自己說道:“我們是武林中人,追捕逃犯。”
聽了這話,那年輕郎中馬上側(cè)身站在了墻邊,讓出了狹窄巷子的一條路。
王教官點(diǎn)頭表示謝意,一邊捂著頭從這撐傘的年輕郎中經(jīng)過,就在這時,那看來毫無惡意的郎中突然閃電般一揮手!
如同一陣風(fēng)吹過脖子,王教官的長劍“撲通”一聲掉進(jìn)了地上水里,空出的右手捂住了自己脖子,身體猛然間踉踉蹌蹌的打起擺來,他努力扭過頭看著那慈眉善目微笑的郎中,捂頭的手伸了出來指著他,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您勞累過度了。”撐傘郎中笑著說道。
“撲通”王教官身體直直的栽進(jìn)了地面的泥水里,他一只手努力的往前扒著,身體在泥漿里往前爬著,頭上胡不斬砸開的血流滿了半個臉,濃的連大雨也沖不開,但他另一只手卻死死摁在脖子的一側(cè),口中不做聲,只是往巷口爬。
那是他同伴進(jìn)去的巷子。
“呵呵?!蓖踅坦兕^頂傳來郎中的輕笑聲:“您應(yīng)該休息?!?p> 但他不理。
他用一只手努力在泥漿里爬開一條道,直到他看見了巷子里的情形:一個黑影懸在一家的門下,脖子里有條繩子連到門上的橫梁上。
“說過您太累了?!崩芍行χ卵鼇砝_了他捂脖子的那只手。
王教官看到對方食指上帶著一只亮閃閃的一寸長的指刀,就是這東西割開了他喉嚨一側(cè)的血管。
手被拉開了,鮮血從脖子里如噴泉一般噴涌而出,王教官看著自己眼前聚了一個血泊,大雨也沒有沖散它。
王教官眼睛睜的大大的趴在了泥漿里,但他的眼睛再也合不上了。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王天逸沒命的在大雨中跑著,他馬上就要沒命了。
但他心里并不恐懼,而是不甘心!
每個人要被仇人殺死的時候都是不甘心!
王天逸馬上就要被殺掉了。
他肩膀手臂都受了傷,雙劍也被斫斷了一把,單劍的他根本不是身后兩人的對手。
胡不斬也沒有來,估計被殺掉了。
孤身一人的他只有死路一條。
自己父母被殺,而自己非但不能復(fù)仇,恐怕還得一樣被殺!
在白練如注的大雨中,王天逸很想仰天長嚎。
就像一只狼那樣有尊嚴(yán)的嚎叫,哪怕死去也一樣。
猛可里,王天逸朝街邊沖去。
“殺?。 表f全英的嚎叫始終跟在身后。
“梆!”王天逸先一劍劈開了門閂,然后使盡全力撞進(jìn)了街邊一家門店里面。
這一遲疑讓韋全英在背后著實(shí)的劈了一劍。
王天逸慘叫聲中滾入店中。
這是石仞南北最長的街,也是商鋪林立的街,王天逸撞進(jìn)去的店鋪正是他三舅的店鋪。
他熟悉這里。
韋全英并不熟悉,但不妨礙他跟著沖了進(jìn)來。
但他剛一進(jìn)店,就覺的側(cè)面風(fēng)聲大起,好像有什么寬闊的東西對著自己砸了下來,來不及多想,韋全英一個滾翻,只聽身后“卡卡咔咔咔咔”聲響成一片。
定睛一看,卻原來是門后一排刨好的木板的蓋住了門口,這肯定是那狗賊的做為!
這么多門板蓋住了門口,自己后面的劉元三肯定進(jìn)不來了,但韋全英毫無懼色!
他自幼就受到最好的訓(xùn)練,他看的武功書籍,都是父親高價從武林七雄那里買來的,弟子乃至教官都別想看一眼,他的教練也是少林高薪聘來的教官專門指導(dǎo),也就是說他雖是青城的少掌門,可是他根本不算青城訓(xùn)練出來的!
他的武功來自武藝水準(zhǔn)更高的門派,雖然自己不常實(shí)戰(zhàn),但他不認(rèn)為自己會輸給一個戊組的雜碎!
韋全英對著門后一看,果然有條黑影,怒吼一聲,身形電閃而起,直往那里撲去。
在這憤怒到燃燒的關(guān)頭,韋全英自然全力發(fā)揮,武功中根本沒有絲毫青城的影子!
有的是少林的正氣、武當(dāng)?shù)膬?nèi)力、慕容的周密、丁家的豪放、唐門的陰狠、沈家的奪命以及長樂的兇悍!
單劍而且收了重傷的王天逸怎么能應(yīng)對這么猛烈的突襲?
況且他先入為主,以為青城的少掌門的使用的必然是自己熟悉的青城劍法,哪里料到對方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自己陌生的!
沒過幾招,他就被一腳踢在腋下,打著滾朝著里面滾去,鮮血吐了一地。
韋全英如影形隨,揮著奪命的長劍沖了過來。
王天逸唯一依靠的只有對三舅這店的熟悉!
他這地頭蛇可以依靠的也只有這個!
王天逸打著滾,摟住了店鋪中間的長長矮桌,嗖的一下的滾了進(jìn)去。
韋全英不敢低頭躬腰去追,他一飛身上了矮桌,“奪奪奪….!”聽著桌下的動靜,一面如雞啄米一般把長劍透進(jìn)桌面。
他的劍是唐門的高級貨,鋒利的很,透過這種木頭如同插過豆腐,王天逸頭皮上又被劃開一道大口子。
“去死!”王天逸在桌下大吼一聲,一腳踢翻了矮桌,韋全英掉了下來。
還沒站穩(wěn),王天逸從黑暗里跳到了傾覆的桌沿上,大吼一聲,長劍對著韋全英電閃當(dāng)頭而下!
韋全英咬著牙“當(dāng)”的一聲長劍碰了個正著,火花四濺之中,王天逸清楚看到自己長劍上被開了個黃豆大的缺口。
但王天逸還來不及反應(yīng),韋全英的長劍抖的彎了過來,劍尖如同毒蛇吐信刺進(jìn)了自己的胳膊!
像極了唐博的彎刀戰(zhàn)法!
不過對王天逸而言,太晚了,因?yàn)樗难呀?jīng)飛了出來。
王天逸是個非常犟的人。
而現(xiàn)在他面對的正是滅門的仇人,這已經(jīng)不是犟的問題了,而是可以同歸于盡的問題。
王天逸大吼聲中,不理韋全英的劍尖對著自己喉嚨挑了過來,肩頭跳血的他用空著的手對著韋全英的面門狠狠的毆了過來。
若是韋全英肯受這一擊,必然可以挑開王天逸喉嚨,但他一直是王天逸的主子。
就如同有身份的人不肯為了打賭,去受乞丐的一口痰一樣,韋全英厭惡的收住了劍尖,另一只手勾住了王天逸疾飛的拳頭,手臂一曲,手肘已經(jīng)打在了王天逸胸口,把他打的滿地打滾。
“殺!”韋全英大吼著追上來,一劍刺去。
滾在地上王天逸生死交關(guān)之際,手猛的一展,手里的唯一長劍對著韋全英疾飛而出。
“當(dāng)”!黑暗里,韋全英打落王天逸唯一長劍,他的鼻子已經(jīng)因?yàn)閼嵟櫝闪艘粓F(tuán),韋全英的心里因?yàn)槭撬斓囊粍ε劳跆煲葸€是零碎的剮了他而猶豫不定。
但王天逸沒有絲毫坐以待斃的意思,盡管他已經(jīng)窮途末路,接著飛劍阻敵的瞬間,王天逸努力撲在了貨架上。
韋全英沖了過去,但黑暗里猛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對著自己面門飛了過來,“呀!”大吼中,韋全英一劍斬開了它,在一聲碎響中,粘稠的液體的濺滿了他的前襟,王天逸扔過來的竟然是貨架上的壇子。
緊接著,壇子不停飛來,在韋全英腳下或者身上炸開,而韋全英只能努力躲閃著劈斬著尋找著機(jī)會沖過去。
終于,韋全英箭步撞開一個壇子朝王天逸沖了過去。
不過赤手空拳的王天逸的反應(yīng)出乎韋全英的意外,他也猛的朝自己沖來,相向而動的速度讓韋全英的所有預(yù)想的招式都失去了作用。
因?yàn)樗莻€劍客。
而王天逸瞬間對沖已經(jīng)沖進(jìn)了長劍攻擊的盲區(qū)。
勁風(fēng)撲面!
王天逸手上的壇子在黑暗中兜了一個弧線,狠命的朝韋全英腦袋砸來。
韋全英反應(yīng)也很快,在這種情況下他別無選擇,只能正握長劍拖后,手臂擋在臉前,他要阻擋那壇子。
但王天逸的兇悍超乎他想象,王天逸揮動的壇子雖快,但第一次攻擊居然是王天逸的腦袋!
“當(dāng)!”王天逸一頭撞上青城少掌門的腦袋!
韋全英額頭飆出一溜血線,被撞的猛然朝后仰去!
但韋全英并未被打擊的失去應(yīng)對的反應(yīng),他一邊后倒,一邊伸腿全力前蹬!
在他蹬到對方胸膛的時候,王天逸的第二波打擊也到了!
韋全英一腳蹬飛王天逸!
王天逸一壇砸爆在韋全英胸口!
王天逸被蹬飛到后門!
而壇子里的液體濺滿了韋全英全身!
濕淋淋的韋全英站了起來,他的臉抽搐著,他受了莫大的侮辱!
這精神上的侮辱比他肉體上的傷害大不知多少倍。
豺狼受了老虎的欺負(fù)不會當(dāng)回事,但受了綿羊的欺負(fù)卻能讓它氣炸肺!
王天逸這樣的身份本來應(yīng)該是綿羊,但他兇狠的卻如同一只長了鋸齒角的家伙,不僅敢不聽話,而且敢反抗!
王天逸在黑暗里也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韋全英長長的吐了口氣,狠狠的攥緊了長劍,他沖了過去。
他要刺穿這狗賊的身體!
“嘿嘿!”王天逸突然笑了起來。
這瘋狂一般的笑聲阻住了韋全英的腳步,他站在了對王天逸一劍可以穿心的距離,停住了腳步。
“王天逸!轉(zhuǎn)過身來!”韋全英廝吼起來,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看著王天逸跪地求饒?jiān)贇⑺浪?p> 身受多處劍傷、赤手空拳的王天逸在青城少掌門眼里不過是一條死狗!
王天逸又笑了一聲,肩頭也低了下來,好像已經(jīng)完全松弛下來。
“你這狗….”韋全英罵聲未落,王天逸倏地轉(zhuǎn)過身來,一只手伸進(jìn)懷里的手猛地對著韋全英一揚(yáng)!
只見黑暗里火星一點(diǎn),從王天逸手里直落到自己身上,韋全英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騰!”一聲他身上火光四起!
韋全英眨眼間變成了一個火球!
王天逸砸他的那些罐子里裝得都是火油!
“??!”韋全英凄厲的慘叫連成了一條線,直直往屋頂沖去!
冷冷的打開了后門,門外雨聲嗚咽,王天逸邁步而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他猛地轉(zhuǎn)過了身,指著那團(tuán)掙扎的火球咬牙切齒的說道:“韋全英,我們的債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