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方莊主,請恕小生冒昧。您能告訴我為何要來這首陽城中立足嗎?”白易心問道。
“因為,小翠的母親便是這首陽城人氏?!焙榉酵教谷坏?。
“哦?不知夫人尊姓……”
洪方威山苦笑一聲,悠悠說道:“老夫并不知道她的真名,她只說自己叫‘鈴鐺’,家在首陽城?!?p> 他的思緒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銀鈴,霞衣,碧玉簪。
長槍,素縞,華木琴。
一曲離別愁,天涯何處再相逢!
如果,那天沒有遇見那可人的鈴鐺,自己是不是能活得更瀟灑一些?
少了承諾。
少了負擔。
只不過,是多了些寂寥罷了……
“原來如此,我聽仆人說尊夫人在莊主來到首陽城前便離世了。莊主果然是用情至深之人?。 卑滓仔恼f道。
一聲贊嘆讓洪方威山從夢縈中清醒了過來,感慨道:“當年要不是老夫未能保護好夫人,她也不會被宵小之徒所害。讓小翠打記事起便沒有娘親陪伴,唉!”
他長嘆一聲,不禁淚流面頰。
“白公子,你可知道老夫的歲數(shù)?”洪方威山突然問道。
“莊主恐有半百之數(shù)了吧!”
“哈哈,老夫今年四十有二?!焙榉酵嚼事曅Φ?。
“什么?”
白易心顯得有些許吃驚,看著洪方威山那從眼角向鬢間不斷延伸的皺紋,他確實很難想到這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
是啊,一個大男人帶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在這險惡的江湖上闖蕩,所有的事都只能扛在自己肩上。
怎么會不老呢!
怎么會不累呢!
是不是,這天底下的父親都是這樣?
自己的父親也是這樣嗎?
白易心想到這里,便不再想下去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正在隱隱作痛。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問道:“莊主,他們?yōu)楹我獡屝〈涔媚???p> 洪方威山遲疑道:“此事,老夫也不知啊?!?p> “既然,當時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藏書閣,為什么靈卉園里只出現(xiàn)了一個燕歸南,而沒有其他人呢?”
“因為,對方在告訴我們一件事情?!焙榉酵匠谅暤馈?p> “什么事?”白易心問道。
“他們已知道了小翠所在的地方,那里已不安全?!?p> “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不,他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F(xiàn)在靈卉園乃至延興莊都不再安全,為了保護小翠我必須將她護送到別處?!?p> “而在護送的途中就是他們最容易下手的時候。”白易心搶言道。
“不錯?!焙榉酵秸馈?p>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殺了花老,這是唯一的辦法!”洪方威山目露兇光地說道。
“殺花老確實是一步,但是還有一步也很重要?!?p> “哪一步?”洪方威山問道。
“找到顧無忌,弄清楚他來延興莊到底是為了什么!”
“不過他很難被找到,這么多年來江湖上也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焙榉酵降难哉Z中透露出了一絲不安。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找一個人幫忙,只要他肯配合我們就有機會找到顧無忌?!?p> “誰?”洪方威山問道,他的眼眸中又出現(xiàn)了光亮。
“秋小官?!?p> “鬼,鬼!”
一陣驚喊聲吵醒了正趴桌上酣睡的杜三。
“歸南兄,你可算醒了!”杜三打了一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朝著驚醒的燕歸南走去。
“杜三爺?你怎么在這里?我這是在哪?”燕歸南捂著額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燕歸南已清醒了過來,但內(nèi)心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這種矛盾來源于接二連三的失敗。從他跟隨杜三來到延興莊后,貌似沒有辦成過一件事情,反而還搞砸了許多事。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在易水江邊,他是許多百姓的心中的大俠。
但是,在這里他卻是一個賊!
一個頂著俠名的賊!
一個失敗的賊!
杜三沒有回答燕歸南的問題,反而問道:“你不是之前和田木說來近水樓嗎?怎么去了什么……靈卉園?”
“什么靈卉園?”燕歸南一臉茫然地問道。
“我和田木分開后就趕去了近水樓,在快要趕到時突然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我心中生疑便跟蹤他到了一個種了許多花的地方,沒想到那人突然消失不見了。我四下尋找不見蹤跡,準備折返時突然一個人的聲音,恍惚之間就被人給打暈了……現(xiàn)在才醒過來。”
聽完燕歸南的描述,杜三半信半疑地問道:“你有聽出那是誰的聲音嗎?”
“好像是……和世生的!”燕歸南弱聲說道。
“什么!你是不是聽錯了?”杜三瞪大眼睛問道。
“我,我也不敢下定論……”燕歸南糾結(jié)道,他有意躲避杜三的目光。
“和世生,不是死了嗎?”
“我也不清楚啊!”燕歸南說道。
杜三顯得有些焦急,他背著手來回走動著,突然停下問道:“你中途真的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嗎?”
“沒有,我去其他地方干嘛?”燕歸南篤定道,他貌似有些不太耐煩。
他確實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這是一只孤獨的燕子,不擅長與人類交往,也不擅長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聽了燕歸南的回答,杜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便不再開口說話。
燕歸南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杜三爺,今晚發(fā)生那些事能告訴我嗎?”
杜三瞅了一眼燕歸南,將他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老鬼就是夕夢魂!
顧無忌也來了?
秋小官也在莊中?
……
這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斷灌入燕歸南的腦袋里,只聽得他腦袋嗡嗡作響。
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燕歸南感嘆道。
“沒想到今晚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p> “可惜呀!”
“可惜什么?”杜三好奇道。
“可惜我被人打暈了,什么都不知道……”
“哼,也許這還是你的福氣嘞!”杜三冷笑道。
燕歸南苦笑一聲,從床上緩緩起身,倚著床沿說道:“杜三爺,我只問你一句,現(xiàn)如今你還要搶這覆天神功嗎?”
杜三難以置信地瞥了燕歸南一眼,狠狠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葉升他們已逃了,卓凡生死不明,田木有傷在身,又有夕夢魂,顧無忌等人在其中攪和,你覺得這秘籍還能搶得到嗎?”燕歸南嚴肅地說道。
杜三沉默不語。
燕歸南繼續(xù)道:“杜三爺,以我的武功就算是搶到了覆天神功,也是有命拿,沒命練!我本就不在意那秘籍,要不是來還你一個人情,我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p> “你,要走?”杜三愕然道。
燕歸南擺了擺手,說道:“若是杜三爺還想搶奪秘籍,歸南必奉陪到底。若是不想搶了……我這就離去?!?p> “說到底你就是怕了,對嗎?”杜三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燕歸南真是膽小鬼嗎?
真是我看走眼了嗎?
他曾經(jīng)為了保護一個村莊的人獨自面對四十余個山賊,雖然沒有獲勝,但也沒有退縮。
現(xiàn)在卻怕了?
燕歸南的頭低得很低,沉吟道:“不錯,我確實是怕了!洪方威山,夕夢魂,顧無忌這些人的武功都勝我太多了,我……我還有活下去的理由?!?p> 活下去的理由?
一個人如果想活下去,那理由一定是非常多的!
杜三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金刀,不停地喘著粗氣,過了許久才從嘴中蹦出倆個字:“你走!”
燕歸言聽到這兩個字時如釋重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了整衣衫,道了一個諾,轉(zhuǎn)身離去了。
杜三的氣并沒有消下去,可是他無處發(fā)泄!
剛才,他恨不得將燕歸南劈成兩半,可是他忍住了?,F(xiàn)在,不是宣泄情緒的時候,還有很多事要做……
“燕子總是要飛走的,你不可能一直把他圈養(yǎng)在身邊?!?p>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是誰?鬼鬼祟祟的,還不滾出來!”杜三怒喊道。
“杜三爺,不必動怒!”
話音剛落,那人已矗立在門檻前了。
杜三看見那人的一刻失聲道:“和世生!你竟然真的還活著!”
他不敢相信,一個已死之人竟好端端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杜三爺,我來找你是想和你商討一件事情的。”和平生平靜地說道。
杜三一臉狐疑地看著和世生,假意怒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談的?你定是那洪方威山派來的臥底,古正風一定是你殺的,對不對?”
和世生看著杜三,似笑非笑地說道:“三爺,你說反了。那古正風才是臥底,而我則是裝死才逃過一劫的?!?p> “哼!空口無憑,你有什么證據(jù),拿出來我看看啊!”
杜三剛剛說完,就見和世生手指間夾著一張紙,
他將紙緩緩地平放在桌上,說道:“三爺請看。”
杜三瞄了幾眼,發(fā)現(xiàn)那紙上字跡頗為眼熟。
“這是花老寫給三爺?shù)男??!焙褪郎朴普f道。
杜三不是一個瞎子,他雖然只是粗看了幾眼,但已了解了信的大致內(nèi)容。
“你想找我商量什么事?”杜三問道,他的語氣已緩和許多。
見杜三態(tài)度好轉(zhuǎn),和世生說道:“我收到消息,卓凡已在今天下午被一個年輕劍客給殺了。”
“什么!”杜三驚訝道。
在他看來卓凡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能夠殺死卓凡的人恐怕也能殺了他,
“杜三爺,且聽我把話講完?!?p> “你說!”
“如今,杜三爺你帶來的人里面,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剩下的武功平平。我知道三爺此刻已心生退意,不過在我看來,我們依然勝券在握!”
“說下去。”
“洪方威山最為倚仗的便是無悲生,不過他已經(jīng)命在旦夕了;白易心雖有些智謀,但他的手下武功平平,不足為慮;而顧無忌是為了殺死洪方威山而來,所以剩下的就是那個夕夢魂了?!?p> “這些都是花老的安排?”
“不錯!”
“可是,我們現(xiàn)在找不到夕夢魂,怎么對付他?再說了,他的武功確實很高,我沒有必勝的把握?!倍湃僖馔泼摰?。
“可我卻知道夕夢魂在哪里,而且這一次會有許多位高手一起對付他?!?p> “哦!他在哪里?還有哪些人想殺他?”
“他明天正午會回到麗紅樓,到時候……”和世生說到此處咧嘴一笑,不再多言。
他那青灰色的臉龐貌似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讓人看不透他的神情,更猜不透他的心里到底有著怎樣卑劣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