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金刀
承諾，每個人一生中總會許下很多承諾。
但是，真正能兌現(xiàn)的又有幾個呢？
承諾是一個人對于另一個人的信任，這份信任一般都是非?？少F的！
現(xiàn)在，洪方威山想起了許多年前他曾許下的兩個承諾。
兩個需要他用一生來堅守的承諾。
因為他看見了那個人。
那個眉毛稍長，灰衣蒙面的人。
洪方威山的思緒好像一下子飄到了許多年前。
木橋小溪，蔽蔭晚亭。
竹席柔毯，香爐銀槍。
小子林中戲，佳人倚玉璧。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時光??！
“洪方大俠，葉升這廂有禮了！”
一個聲音將洪方威山從思念中拉回了現(xiàn)實。
葉升與老鬼已從瓦礫堆上慢慢地走了下來，站在洪方威山的面前。他們就像兩名從天而降的使者一樣，前來宣告洪方威山的命運。
杜三也從柱子后面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筆直地站在一旁，好像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嚇得躲到柱子后面的事情。
他現(xiàn)在左手撫握著刀柄，神情嚴(yán)肅地盯著葉升和老鬼，儼然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洪方威山將手一擺，一瞬間圍在他身前的十幾個打手便整齊地分作兩旁站立。
“原來是人稱‘柳葉起，命飄落’的葉升啊！沒想到，葉兄弟今天會來老夫這延興莊上。”洪方威山溫和地說道。
他并沒有動怒，即使在毛氏兄弟相繼落敗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出現(xiàn)任何不滿和焦躁的情緒。
葉升聽言，拱手說道：“洪方大俠，小弟此次前來是向大俠借一樣?xùn)|西的?！?p> “什么東西？”洪方威山問道。
“覆天神功?！比~升慢慢說道，他知道當(dāng)他說出幾個字時會面對怎樣局面，他已做好準(zhǔn)備了。
在場眾人聽聞此言，無不震驚。堂下打手皆拔刀而向，只待洪方威山一聲令下便一擁而上砍殺二人。
然而，洪方威山并沒有下令，也沒有說話。
準(zhǔn)確來說他沒有任何動作。
反而是杜三聽言后神情變得不太自然。
他在害怕！
他怕局面控制不??！
他怕自己受到牽連！
于是他急忙上前怒罵道：“大膽！你這飛賊！居然敢在洪方大俠面前大放厥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讓我金刀杜三來教訓(xùn)教訓(xùn)你！”
葉升聽言，也假意怒道：“久聞金刀杜三的大名，今天我便領(lǐng)教一下你杜三的的高招！”
說罷，彎刀一揮，欲劈杜三。
杜三也立時拔刀相迎。
當(dāng)此之時，突然聽見一人大喊：“且慢！”
眾人循聲望去，原來這是洪方威山喊的。
二人見狀礙于洪方威山之威勢，只得作罷。
杜三心里愈加不安。
他不知道洪方威山為何叫停二人。
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破綻？
見二人停手后，洪方威山才慢悠悠說道：“二位，這里地方狹小，若要比武就請去院中切磋，如何？”
老鬼聽言，搶先說道：“光是比武，未免無趣了些，不如我們賭點什么吧?！?p>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沙啞，看上去像是上了年紀(jì)的老者在說話。
“賭什么？”洪方威山認(rèn)真問道，他好像一下子來了興趣。
“當(dāng)然是覆天神功了?！崩瞎碚f道。
聽聞此言，洪方威山微微一笑說道：“怎么個賭法？”
“比武定輸贏，三局兩勝，如何？”
“那第一場還是由杜三爺對葉升吧！”洪方威山說道，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很溫和，但是卻帶著一種不容違抗的語氣在里面。
因此，聽到這句話時杜三自然沒有什么異議。
他也不敢有什么異議。
他甚至不敢看洪方威山一眼。
雖然，洪方威山就像一個慈祥的老人，安靜地端坐在椅子上，但是杜三依然會感到恐懼。
一種從心底產(chǎn)生的恐懼！
近水樓外的院子還是挺大的，足夠站下一兩百人。
一條大理石板鋪成的大道連接著大堂和院門，將院子從中工整的切開一分為二，院墻周圍種著茂密的小樹，仿佛是要將院墻遮蔽起來，不讓外人窺探到院內(nèi)即將發(fā)生的一切。
其余的空地都是草坪。不過，正值初春，這草坪上青一塊，黃一塊的稀稀拉拉就像破舊抹布一般，看著就讓人心情郁結(jié)。
本來站在院子中待命的打手大都退出院外，只有一小部分留在院內(nèi)，高舉火把將院中照亮。
葉升和杜三已站在院子中央。
而洪方威山與老鬼則并肩站在大堂前的臺階之上觀戰(zhàn)。
“你覺得誰會贏？”洪方威山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用知道。因為這并不重要?！崩瞎黼p手交叉于胸前，看著那二人說道。
聽聞此言洪方威山臉色一變，轉(zhuǎn)頭看著老鬼，嚴(yán)肅地說道：“那什么重要？”
老鬼沒有轉(zhuǎn)頭看向洪方威山，他依舊看著院中二人，笑著說道：“比完之后，我再告訴你?！?p> 洪方威山見狀也不再多問什么……
葉升與杜三此刻雖已擺好架勢，但誰都不想率先出手。
杜三原本想著：剛才在大堂出手，趁亂放跑葉升和老鬼的，但是沒想到被洪方威山叫停了?，F(xiàn)在，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肯定是不可能放跑葉升了，再說了老鬼還在洪方威山身邊。
葉升能跑，老鬼還不一定能跑掉。
萬一，他倆有一個落到洪方威山手里都極有可能會把自己供出來。
可是老這樣站著也不是辦法，還是要出手??！
葉升看著眼前的杜三，心里也是有些無奈。
葉升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他記得在他困難的時候是杜三出手幫他渡過難關(guān)。
現(xiàn)在，是到了報恩的時候嗎？
他沒想好這個問題。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很多問題在你還沒有想好應(yīng)對方法的時候你就必須面對它了。
“噌……”
那是長刀出鞘的聲音。
誰的刀？
葉升的刀？
不是，他的刀一直握在手中。
那是杜三的刀。
一把金刀！
很少有人見過杜三的刀，連洪方威山也沒見過。
有人說這柄刀從沒有出過鞘。
這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
因為在杜三成名之前，他用的并不是這把刀。
一個貧窮的人，自然也用不起什么好刀。
聽說，那時候他用的刀很普通，就像樵夫們用的砍柴刀一樣。
聽說，那時候別人也不叫杜三爺，經(jīng)常叫他杜三，三兒，杜三兒……
后來他終于在江湖上有了名氣，有了地位，他便換了一把刀。
一把金刀。
沒有人再當(dāng)著他的面叫他杜三，三兒……
或許是出于對杜三爺?shù)淖鹁础?p>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吧……
金刀出鞘，光華照人。
現(xiàn)在，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杜三的金刀。
那金色的刀柄，鎦金的四盤護(hù)手就不再多言。平日里藏在中的刀顎，刀身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虎吞狀的刀顎上鍍了一層金膜，那虎頭雙眼又各自鑲嵌一顆米粒大小的寶石，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
刀身之上滿是連綿細(xì)密的刃紋，那是千錘百煉后才會出現(xiàn)的。
刀鋒很利，可吹毛斷發(fā)。
刀尖很尖，能穿木破墻。
這是一把好刀。
這把刀甚至可以被當(dāng)作一件藝術(shù)品了。
相比之下，葉升的刀就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了。
他的刀并沒有什么華麗的裝飾。
普通的刀柄，有些生銹的護(hù)手，還有又細(xì)又彎的刀身，一點都不好看。
不過，刀并不是用來看的，而是用來殺人的。
刀已出鞘，就要見血。
“啊！”
只聽見杜三大喊一聲，沖向葉升。
葉升也舉刀相對，只聽得“叮叮?！?p> 兩刀相碰，頓時間火星四濺。
杜三刀法大開大合，每一刀都有雷霆之勢，氣魄十足。
葉升使刀不拼力道，拼巧勁，講究后發(fā)制人，險中求勝。
二人真可謂是棋逢對手，不相上下！
眾人見他二人過了三十幾招后仍然打得有來有回，心中無不暗暗驚嘆。但洪方威山看得出來葉升有傷在身，照理來說應(yīng)該不是杜三的對手。
一定是杜三未盡全力！
“杜三爺，莫要手下留情啊！”洪方威山突然高聲喊道。
杜三聽言，心想看來是必須盡全力了！
二人已是持刀相架，僵持之勢。
葉升本就有傷，手臂少力。
杜三瞬間用力，將刀一提，葉升沒有防備，就被其輕易擊退。
他尚未站穩(wěn)，杜三便已跳步舉刀，迎面劈來。
金刀閃爍，命在旦夕！
在場眾人都瞪大雙眼，伸頭注目。
眼看葉升就要命喪杜三刀下之時，只聽“呯”的一聲。
杜三的金刀竟然被彈開了！
一個人竟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葉升和杜三的旁邊。
剛剛，就是這個人用手指輕輕彈開了杜三的金刀。
眾人的目光方才都放在了葉升和杜三的身上，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存在。
杜三看著這個人，忍不住失聲喊道：“老鬼，怎么是你？”
他確實有些驚訝！
因為，他也沒有注意到老鬼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明明上一刻，他還在洪方威山的身邊。
他的速度竟然這么快！
上次見到他時只覺得他武功高強，沒想到他的輕功竟然也這么好！
眾人都處在驚愕之中，只有兩人例外。
一個是葉升，因為他是見識過老鬼的輕功的。
另一個是洪方威山，因為他看清了老鬼是怎么到二人身邊的。
老鬼并未回答杜三爺?shù)脑?，他一面扶住葉升，一面對著洪方威山喊道：“洪方大俠，這一局是我們輸了?！?p> 洪方威山聽言，喊道：“好！那下一場誰來比試??？”
“自然是我了！”老鬼笑著說道。
他雖然蒙著面，但是眾人還是聽的出他的話中帶著笑意。
“那好，下一場老夫來和你比試一下！”洪方威山認(rèn)真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都有些震驚。
沒想到，洪方威山竟要親自出手！
據(jù)說，洪方威山雖然一直都在練武，但是已有多年沒有動手了。畢竟，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和地位許多事都不需要他親自出手了。
沒想到，今天對付一個飛賊，他竟然……
連杜三都有些驚訝，他上前勸說道：“洪方大俠，對付一個飛賊罷了，何須您親自出手啊！我替您去與他比試！”
說罷，便向著老鬼走去。
“杜三爺且住，你不是他的對手。請到一旁觀戰(zhàn)，看老夫戰(zhàn)他！”洪方威山正色道。
聽洪方威山這么一說，杜三也沒法反駁了，只得乖乖退到一邊。
洪方威山開始走下臺階，往院子中央走去。
老鬼將葉升慢慢扶到一旁，然后也慢步走到院子中央。
現(xiàn)在，他們二人終于真正地面對面了！
他們上一次面對面是什么時候？
是十二年前？
是巖雪峰下？
那是一次訣別，還是一場決斗？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現(xiàn)在又一次面對面了。
此刻，或許他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次以后，下次見面又將是什么時候？
是千山巖雪下，還是林?；▍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