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近水樓臺
葉升與老鬼已到了近水樓附近，在一隱蔽處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著。
與其說那是座樓，還不如說是一座塔……
近水樓高約四十余丈，樓有三十層。近處望去看不見高樓尖頂，只覺得那樓直往天空中鉆去，意欲穿破云霄。
樓邊圍有高墻，尋常輕功難以越過。墻里墻外皆有人手持火把，把這近水樓周圍照得燈火通明，猶如白晝，那樓內(nèi)倒是沒有亮光，黑漆漆地散發(fā)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氣息。
“看來，這里不太好進去?！比~升苦著臉說道。
“沒事，反正我們也不急著進去。不如先在這里待著吧?！崩瞎碛崎e道。
“待一會兒那樓里就會出現(xiàn)破綻嗎？”
“也許吧，至少我可以確定現(xiàn)在我們進去是兇多吉少?！?p> “那就，等吧……”
葉升話音剛落就發(fā)現(xiàn)有人正朝著自己這邊過來。
老鬼也發(fā)現(xiàn)了，他對著葉升說道：“你看那邊。”同時用手一指，只見那方向正有一個身穿絞絲短衫布衣，頭戴烏色四方巾的少年往這里走來。
那不是蘇成嗎？
“蘇成，你怎么過來了，秋小官呢？”葉升問道。
蘇成氣喘吁吁地將在春風(fēng)閣的經(jīng)過了一遍后，葉升與老鬼對視一眼后正色說道：“看情況，他們是早有準(zhǔn)備?！?p> “嗯，確實如此?！崩瞎砀胶偷馈?p> “那，現(xiàn)在我……我們，怎么辦，去救秋小官嗎？”蘇成焦急的問道，他的氣未喘勻，說起話來還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葉升沉思道：“秋小官應(yīng)該可以逃脫，蘇成你就留在這里，和我們一起行動吧?！?p> 老鬼聽言臉色微變，但并未多言只是心里多了些對秋小官的擔(dān)憂。
“好吧?！碧K成弱聲答完，不再出聲。
白易心此刻還在盛陽樓中，畢竟他哪里也去不了……華玉光依然端坐在白易心的對面，沒有離開。
桌上的羊湯已有些涼了，乳白色的湯汁凝結(jié)成玉尊般細(xì)亮的鏡面，映爍著二人心頭的憂思，醇酒澆灌的愁念已在心中長成了參天大樹，難以覆滅。
“你有沒有見過水月相平？”白易心問道。
“當(dāng)然，我與相平交情匪淺?！?p> “所以他才會上了你的賊船！”白易心冷冷道。
“人孰無過？”華玉光苦笑道。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白公子貌似對相平頗有興趣！”
“因為，我總是見不到他?！?p> “見不到他，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比A玉光饒有深意地說道。
“此話怎講？”
華玉光聽言卻是仰頭閉目，不再搭話。
白易心見狀又問道：“你真的要一直陪我嗎？”
“是的，因為除此以外，鄙人也無事可做?！比A玉光說道，他還是緊閉著雙眼。
“那現(xiàn)在延興莊發(fā)生的事，你不關(guān)心嗎？”
“我已安排好一切不必再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華玉光搖著頭像背書般說完后，悠閑地飲了一杯酒。
白易心無奈地笑了笑，然后也舉起了酒杯準(zhǔn)備痛飲一番。
突然，他聽見窗外傳來一陣聲音，好像是蝙蝠的叫聲和振動翅膀的聲音。不只是他，華玉光也聽見了。
“奇哉怪也，怎會有蝙蝠在此？”華玉光微微睜眼，疑惑道。
他轉(zhuǎn)頭對一個下人說道：“你去看看，將那蝙蝠趕走，莫要掃了我等的雅興?！?p> “是，老爺?！蹦窍氯苏f完便離開了。
白易心忐忑地放下了酒杯，因為他覺得這聲音好像似曾相識，準(zhǔn)確地說并不是聲音似曾相識，而是通過這個聲音聯(lián)想到一個人。
一個像蝙蝠一樣的人。
那人的笑聲尖銳而恐怖，只要聽過一次那種笑聲，你就永遠(yuǎn)無法忘記，就像一種詛咒，永遠(yuǎn)烙印在你的心頭。
白易心不愿再回想第一次聽到這個笑聲的情形，那時他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但是他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那天發(fā)生的事，他開始變得十分痛苦。
“白公子，你怎么了。”華玉光關(guān)切問道。
“我沒事，只是酒喝得多了些，頭暈而已。”白易心艱難地說著。
“可是，你并未沒喝多少酒?。 ?p> “我的酒量本就不好。”白易心冷冷說道。
“來人，再去取一壺醒酒茶來。”華玉光見狀說道。
不多時，蝙蝠振翅的聲音停止了。
不僅如此，窗外好像什么聲音都沒有了，風(fēng)聲，落葉聲都聽不見了。
外面靜得可怕！
華玉光與白易心都察覺到了異樣，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窗戶。
忽然，只聽“嘎吱”一聲，伴隨著木頭折斷的聲音，一人手持薄劍破窗而入。
斷裂的窗板飛到桌上將那酒菜砸個稀爛，那銅燈也摔得燈滅缺角，兩個站在窗邊的佩刀仆人刀未出鞘，脖頸上噴出的鮮血已將珠簾染得更加晶瑩透艷。
白易心立刻認(rèn)出了那人是趙義。
華玉光手持鐵筆攻向趙義，白易心則閃到一邊，由于房間里地方狹小，他也無法脫身離開，只能在旁觀戰(zhàn)。
轉(zhuǎn)瞬兩招下來，白易心看出趙義的武功應(yīng)該比華玉光要高些，但由于屋內(nèi)狹小，趙義的薄劍施展不開，因此二人一時間難分高下。
“白公子快從窗戶走！”趙義急促道。
白易心聽言，立刻跑去窗邊準(zhǔn)備翻窗離開。
華玉光急忙去抓白易心，趙義薄劍一橫，攔住其去路，隨后左手握住木桌腿，將整張桌子抬起，往華玉光身上砸去。
華玉光倒也不躲不閃，見那桌子砸來，手轉(zhuǎn)鐵筆，用筆尖朝前一頂。
嘣！
整張木桌由中心碎裂開來，殘片殘渣向著四周飛濺而出，將那幾串簾線割斷，數(shù)百顆東海珠石滾落在地，如繁星墜塵，無光無晴。
轉(zhuǎn)眼間，趙義和白易心都已沒了蹤影。
一個下人跑來稟報道：“老爺，白易心他們已往延興莊的方向逃去了，要追嗎？”
華玉光將鐵筆收入衣袖，俯身拾起滾落在地的單頂百瓣銅蓮燈，悵然若失道：“可惜了此盞明燈啊！”
“平東鹿到何處了？”
“平管家已到延興莊正門口。”
“讓他們進莊吧?！?p> “是?！?p> 小葉，阿春和秋小官正在延興莊的隱蔽小道中快速疾行著。小葉在前，阿春和秋小官在后，他們走得雖快，但是一路上卻沒遇到任何人。
“小葉，我們不是要去近水樓嗎？這好像不是去近水樓的路啊？”阿春輕聲問道。
“現(xiàn)在去近水樓并沒有用，從春風(fēng)閣的情況來看，說不定大哥他們已經(jīng)遭到埋伏了，就憑我們幾個去了也幫不了忙?！毙∪~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秋小官問道。
“只要我們能弄出點大動靜來，吸引延興莊里人的注意力，那大哥就有把握脫身了。”小葉接話道。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但憑我們?nèi)齻€人能弄出什么大動靜呀！”
小葉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么不走了？”阿春不解道。
“因為，我們到了……”
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座破舊卻寬大的屋子，屋內(nèi)的干稻草耐不住寂寞地從窗孔中探出身子，不過那銹跡斑斑的粗大鐵鏈已將兩個門環(huán)緊緊拴在一起，防止更多積藏已久的死物從屋里逃躥出來。
門前羅列著十幾個盛滿清水的巨大水缸，一旁還堆著幾個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榆木手提水桶，雖說有些朽爛，但拿來盛水還是可以的。
“這是哪里？”
“西院柴房?！毙∪~說著上前一腳竟踹倒了柴房的大門，緊接著一大捆一大捆的柴火從屋里面滾了出來。
“你怎么知道的？”阿春問道。
“我仔細(xì)看了大哥給我們的延興莊地圖?！?p> “那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秋小官問道。
“把柴火搬到附近的小路上，我們在這里放火，火勢一起就能燒到附近的樓閣?！毙∪~說道。
“這就是你要弄出的大動靜？”秋小官問道。
“是的。”
秋小官和阿春聽言不再多說話開始搬起柴火，因為他們知道這是現(xiàn)在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雖然秋小官有些不太情愿，但是他現(xiàn)在迷迷糊糊的，也搞不清狀況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洪方威山與杜三剛剛走到近水樓，就有下人趕來報道：“老爺，華府管家平東鹿正帶著十幾個仆人在正門外等候，說是有急事要見老爺。”
“哦，今天真是巧了，這么多人都要來找老夫！”
洪方威山笑著問道：“他們帶兵器了嗎？”
“沒有?！?p> “讓他們進來吧?！?p> “是?！闭f罷，下人便離開了。
“杜三爺，你覺得平管家是為何事而來呀？”洪方威山撇了一眼杜三問道。
杜三思索著，他現(xiàn)在不敢亂說話，只能怯怯說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還是要等平管家來了才能知道?！?p> “嗯，杜三爺你說他會不會也是來抓賊的？”洪方威山試探性地問道。
杜三被這句話驚了一下惶恐道：“??！這……這我屬實不知啊！”
“莫慌莫慌！杜三爺，等平管事來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洪方大俠說得有理。”杜三諾諾道。
二人談話間已進了近水樓大堂，只見那堂正中的云州絨毯上擺著一尊四戊銅鼎，鼎壁上鐫刻著書法大師曾星山的《碧海金沙序》，鼎中飄出裊裊青煙盤結(jié)在穹頂之上久久難以散去，似祥云般予這世人虛幻無實之福運。
兩旁橫柱上垂下的道道錦絲紗簾在燭光的照耀下泛著點點金光，紗簾后頭擺了數(shù)百盆印紅杜鵑花，就算此刻無人欣賞，它們依然如火焰般絢爛地綻放在這方寸之地間，巴不得將那紗簾，梁柱，地毯一同點燃，共赴炙熱的盛宴。
紅木雕刻而成的五折屏扇前正放著一把太師椅，他正無聲地等待自己的主人到來，以便能發(fā)揮出自己真正的價值，從而不至于被埋沒在那些庸人俗手里。
洪方威山剛剛坐定，就見又一個下人跑進近水樓稟報道：“老爺，西院失火了?！?p> “什么？”
洪方威山聽到這消息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他神情嚴(yán)肅地說道：“老單，你帶黃震去救火。”
“是。”
說罷，單吉生和黃震便帶著一隊人離開了。
杜三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有些疑惑，因為此刻事情的走向已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的預(yù)期，他看了看洪方威山，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洪方威山并沒有看杜三，單吉生走后，他便坐回位子上不再說話。
葉升他們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近水樓的一樓亮起了燈火。
“看來有人進近水樓了?！比~升說道。
“嗯，看來咱們更不容易進去了?！崩瞎碚f道。
葉升有些愁眉不展，不知現(xiàn)在是繼續(xù)等下去還是離開。
如果現(xiàn)在走了，杜三那里不好交代，畢竟連近水樓里面都沒進去過就跑了，未免有些敷衍。不走的話，那里防備森嚴(yán)，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進去。
老鬼好像看出了葉升心中的猶豫，說道：“再等等吧?！?p> “嗯……”
葉升剛說完，蘇成突然說道：“你們看那邊好像起火了?！?p> “什么！”
二人都朝著蘇成說的方向看去，那里微微發(fā)亮，隱約還可以聽見敲鑼聲，喊叫聲。
“怎么回事？”葉升說道。
“不知道?！崩瞎碚f道，他也有些疑惑了。
“會不會是小葉他們？”蘇成問道。
“應(yīng)該不會，我只是安排他倆望風(fēng)而已……再說他們之前也沒有干過這種活?！比~升沒底氣地說道，其實他的心里也著實沒底。
小葉與阿春的年紀(jì)還太小，雖說會些拳腳功夫，不過對于這種出生入死的事葉升還從沒有讓他們參加過，畢竟作為哥哥就一定要保護好弟弟妹妹們！
這是一份承諾，更是一種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