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韓非怎么說，他可愿意效忠寡人？”秦王迫不及待地沖前腳進(jìn)門，后腳還在門外的李斯和周沖問道。
李斯搶先道：“回王上，韓非說他是韓人?！毙睦锖苁歉吲d韓非如此回答，正好落入他的圈套，臉上卻裝作一副惋惜之色。
“這個(gè)韓非，他怎么就死心眼呢？他就知道他是韓國人，不知道他是天下人？”秦王不住地踱來踱去，雙手搓動(dòng)，急躁不安。
自周沖認(rèn)識秦王以來，就沒有見過秦王如此舉動(dòng)，他歷來是鎮(zhèn)定自若，縱是泰山崩于面前，他也會(huì)無動(dòng)于衷，他如此急躁，不用說自然是對韓非的期望很高。
李斯一臉的悲戚，給秦王跪下，道：“王上，臣斗膽請王上網(wǎng)開一面，饒過韓非?！?p> 秦王猛地停下來，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如何處置韓非，寡人還沒有決定，你求什么情？”
李斯以頭觸地，道：“王上，韓非與臣當(dāng)年同學(xué)于荀子，臣是平民，窮困潦倒，承蒙韓非照顧，接濟(jì)臣的用度。對臣來說，韓非是臣的兄長，是臣的恩人，受人滴水恩，當(dāng)以涌泉相報(bào)，韓非有大恩于臣，臣怎能不為韓非向王上討個(gè)人情?！?p> 要是認(rèn)為李斯這話是假話，為的是陷害韓非，不完全對。他如此做作，的確是想讓秦王殺了韓非，可想到昔年之情，又不能不動(dòng)情，他這番舉動(dòng)是一種在利益與情義之間的抉擇，心中的苦痛倒也不是假的。
秦王對他的舉動(dòng)很是贊賞，道：“你求的哪門子的情？”
李斯回答道：“當(dāng)今之世，人才非用即誅，不必理由。韓非不愿為王上效忠，只有誅殺一途了，臣斗膽，請王上饒過韓非。王上可以囚禁他，可以施以刑罰，就是不要要了他的性命。王上，臣斗膽犯上，還請王上治罪?！闭f到后來，是聲淚俱下。
他這番表演半真半假，哭泣是真，要秦王殺韓非也是真，理由都給找好了，那就是人才非用即誅，不必要理由。
“非用即誅！”秦王煩躁之極地念道，看著尉繚，問道：“繚子先生以為如何？”
尉繚不慌不忙，道：“王上，周先生智珠在握，王上何不征詢周先生?！?p> 他一語點(diǎn)醒了秦王，秦王看著周沖，點(diǎn)頭道：“周先生一直不說話，想是妙計(jì)在胸了吧。周先生，你有什么看法?！?p> 周沖施禮，道：“請問王上，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秦王驚奇得眼睛睜得老大，看著周沖，道：“寡人當(dāng)然聽真話，假話有什么好聽的，天天聽著，都聽膩了?！?p> 周沖接著道：“真話刺耳，假話悅耳，臣以為王上還是聽假話的好。”
秦王猛地指著周沖，數(shù)落道：“周沖，你知道寡人為什么對你另眼相看嗎？你是有才氣，而且還很高，但是繚子先生的才干比起你來并不差。真正讓寡人欣賞你的是你能講真話，能讓寡人接受的方式講真話。你怎么和那些只會(huì)說假話的臣子們一樣，說假話了？”
他這是第一次如此對待周沖，按照常理，周沖應(yīng)該誠惶誠恐地請罪，象李斯剛才所行一樣，然而周沖卻是淡定自若，仿佛秦王的質(zhì)問不存在心的。周沖向秦王施禮道：“臣周沖恭喜王上，賀喜王上！”
秦王驚奇之極地看著周沖，過了好一陣才道：“請問周先生，喜從何來？”
周沖不緊不慢地道：：“王上得韓非必也，臣敢不向王上恭賀?！?p> 他這話太驚奇了，跪在地上的李斯不由自主地看著周沖，靜候他的說詞。秦王驚奇之情不減，問道：“韓非自認(rèn)是韓國人，卻寡人于千里之外，寡人怎么能得韓非？”
“王上，韓非自認(rèn)韓人，而不馬上效忠王上，臣以為這正是韓非的可貴之處，要是韓非不自認(rèn)韓人，臣倒是建議王上馬上殺了他?！敝軟_侃侃而言。
這話非常奇特，李斯，秦王，王敖很是驚奇，獨(dú)有尉繚不住點(diǎn)頭，暗暗贊賞。
秦王煩躁之情盡去，立定，道：“說下去?！?p> “韓非是韓國公子，韓國是韓非祖宗之基業(yè)，韓非若此時(shí)為王上效忠，豈不要回過頭來對付韓國？如此一來，韓非對韓國來說是，是不忠之貳臣；對韓氏先祖來說，他是不孝子孫。忠孝，人倫之大道，韓非謹(jǐn)守人倫之道，請問王上，韓非是忠誠君子嗎？”周沖反問秦王。
韓非這樣的天才要是心術(shù)不正，為惡世間的話，能有幾人治得住？因而他的心術(shù)是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他緊守人倫之道，這證明他是忠厚之人，可以信用。
天才可愛可貴，更可怕，心術(shù)不可不察！
秦王點(diǎn)頭道：“正是！”
周沖再問秦王，道：“謹(jǐn)守人倫之道，此情可貴嗎？”
秦王再次肯定：“可貴！很可貴！”
“易牙烹子而食桓公，易牙愛桓公嗎？”周沖又問。
秦王回答道：“易牙小人，殺親子而食君王之口，誠世之奸臣?；腹徊?，昏君！”
周沖向秦王施禮，道：“臣周沖再次恭賀王上！”
秦王看著周沖不語，尉繚笑著幫周沖說出后面的話道：“王上，周先生的意思是，王上圣明遠(yuǎn)邁桓公，當(dāng)察知真?zhèn)?，?shí)為喜事。韓非若不以韓人自居，則為當(dāng)世之易牙，其人才智太高，精通帝王之術(shù)，當(dāng)世無雙，必為大害，當(dāng)誅，當(dāng)立即誅殺！韓非以韓人自居，則說明他不忘本，有情有義，忠誠君子是也，如此之君子，如此之大才，當(dāng)用，當(dāng)大用！”
爽朗的長笑聲響起，出自秦王之口，一把拉住周沖的手，在周沖的手背上輕拍不已，道：“周先生見事明快，剖析入微，寡人欣慰！要不是周先生，寡人還在夢中，錯(cuò)失韓非此等人才，必將遺憾終生。”
周沖連道不敢，李斯?jié)M打滿算可以害死韓非，沒想到給周沖一席話把可惡說成可愛，還讓他無話可以反駁。他是個(gè)見機(jī)極快之人，當(dāng)然知道該怎么做，馬上向秦王道喜。
尉繚、王敖向秦王道喜，秦王很是高興，道：“韓非愿為寡人效忠，則天下賢才盡在我大秦，天下雖大，也不夠寡人馳騁。對了，韓非要如何才能為寡人盡忠，周先生可有妙計(jì)？”
周沖答道：“王上垂詢，臣不敢不言。臣有一策，可以使韓非棄韓而歸秦！”
“快說，什么計(jì)策？縱有千難萬險(xiǎn)，寡人都要做到！”秦王以堅(jiān)決的口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