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蠶繭的綜合利用

　　正月十五一過，定做的養(yǎng)蠶用具全回來了，爹爹要讀書，娘親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燕然也沒時間擔(dān)憂老杜那邊，每天跟著娘親，忙里忙外。

　　肖大爺指導(dǎo)著把那些竹蒲子藤笸籮全都清洗一遍，然后蒸煮消毒。

　　母雞的臉紅起來，歇了一冬天，這就要開窩下蛋啦，林大娘也在忙著準(zhǔn)備，今年她要多孵蛋，爭取賣出更多的小雞，好好賺一筆錢。

　　豐娘聯(lián)絡(luò)了杜家?guī)讉€年輕媳婦，讓她們幫忙養(yǎng)蠶，說好了工錢，這些人先過來跟著肖大爺學(xué)手。

　　轉(zhuǎn)眼桑葉就從枝條上冒出來，燕然這才發(fā)現(xiàn)，樹葉長得可快了，頭一天才榆錢大，第二天就比核桃還大了。

　　難怪肖大爺急急忙忙在地龍里燒了一把火，把放蠶紙的笸籮擱在溫?zé)岬姆酱u上，燕然一動不動地盯著看，紙上的蠶卵先是顏色變深，然后，黑黑的螞蟻一樣的小蠶鉆出來，蠶卵就變成了灰白色。

　　肖大爺把蠶紙拿開，教一屋子的女人把采來的嫩桑葉剪成細(xì)絲。

　　一屋子的女人都沒有養(yǎng)過蠶，有的還是頭一回見到，見小蠶那么小，也理解肖大爺為何要把桑葉剪得跟棉線一樣細(xì)了。

　　——蠶那么小，嘴巴肯定更小，桑葉大了，吃不到嘴里，可怎么辦？幾個婦女都是當(dāng)娘的人，雖然小蠶不是人，可也是個活物，一時間她們母愛泛濫，無條件地執(zhí)行著肖大爺?shù)闹笓]。

　　再說，豐娘給她們一個月五百錢的月薪呢，幾個女人唯恐做事不周，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杜六娘和豐娘手最巧，剪出的桑葉又細(xì)又勻稱，其余幾個都暗暗咬牙，盡了最大努力，唯恐做事不好，被笑話了去。

　　燕然太小，沒能進(jìn)蠶房，但卻擔(dān)負(fù)起了管理家務(wù)的重任，她身體年齡七歲多，心理年齡二十多，幫娘親做個飯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

　　豐娘這也是豁出去了，她必須跟著肖大爺學(xué)的，不然，哪天肖大爺要回去，這邊還能不養(yǎng)蠶了？

　　林大娘第一季的小雞已經(jīng)孵出來了，老林和兒子挑著擔(dān)子四處去賣，春天里，杜德榮沒什么生意，也過來幫著賣小雞，偶爾還去廚房，做一鍋燴菜，給養(yǎng)蠶的人和老林一家吃。

　　燕然從他嘴里，知道七大爺拿出一生的積蓄，在鎮(zhèn)上買了個小門面，給杜德廣開了個點心鋪子。

　　“德廣叔的生意不知道怎么樣??？”燕然希望杜德廣能賺錢，身體不好，活著太艱難。

　　“我去看過，他每天做得花樣挺多，量卻不大，賣得還行?！?p>　　“很辛苦吧？”

　　杜德榮好脾氣地笑了一下：“哪有不辛苦就能賺錢的？你看你娘她們，早晚輪班，盯著那蠶，也辛苦?！?p>　　“嗯，是啊。”

　　蠶小，吃得少，剛開始豐娘她們親自采葉子，半個月之后便不行了，雖然這時候蠶有一寸長了，葉子不用再剪，直接放進(jìn)去就行，但蠶卻吃得飛快，進(jìn)了蠶房，只聽見一片沙沙的聲音。

　　豐娘早就跟胡家?guī)讉€女人說好了，燕然去一通知，這些女人便都來上工，她們按肖大爺教的，在桑枝上采了葉子，送到蠶房。

　　蠶兒嬌貴地很，早上的葉子有露水，得晾干，中午的葉子曬得熱乎乎的，還得晾涼，天太干了，蠶房的地上便要灑水，忽然一個倒春寒，地龍里便得點一把火，火還不能有火苗，不然蠶房太熱，這燒地龍也成了技術(shù)活兒，——先點著玉米秸稈，燒起來再用有細(xì)土的麥衣壓住，火就變成慢慢往上燃，冒煙不見火苗，熱煙順著地龍游走，從房頂?shù)臒焽枥锩俺?，屋里的溫度便剛剛好?p>　　燕然每過幾天，就忍不住進(jìn)去看一眼，她特別小心，每次都是在屋里擦了澡，換一身干凈的衣服，連鞋子都換了才進(jìn)去。

　　蠶寶寶長得很快，每眠一次，便大一圈。

　　養(yǎng)蠶的婦女多少都有些緊張，太過小心導(dǎo)致睡眠不足，一個個眼圈下面發(fā)青，二十來天不見太陽，臉色發(fā)白，看著跟得了病似的，燕然嚇得不敢吭聲，只在飯食上，盡量做好些。

　　她的廚藝比娘親差得天和地，只能在食材上大方些，比如，三天兩頭的給大家吃雞蛋，蒸蛋羹、炒雞蛋、煮著吃，還有幾天，把林大娘的毛蛋煮了，用鹽腌漬送進(jìn)去。

　　忙碌的日子過得特別快，燕然覺得自己還沒感覺呢，蠶兒便要上山了，一夜之間，蠶房里白茫茫一片，跟下了一場大雪似的。燕然跑進(jìn)去看，有的蠶兒已經(jīng)一動不動，有少數(shù)依稀還在搖頭擺尾地吐絲。

　　肖大爺神情興奮，對著豐娘連聲說：“很好，沒想到這里的桑葉好，蠶兒的繭子結(jié)得厚實，產(chǎn)量肯定不錯?！?p>　　豐娘十分激動，顫抖著雙手，輕輕撫摸一下潔白的蠶繭：“這就成了？”

　　“不，不，我們這里到安城，得走十多天的，必須得把繭子蒸了，或者繅了絲才成?！?p>　　“那就繅絲吧，蠶蛹還有用處。”燕然插嘴。

　　“蠶繭有什么用？吃不了這么多的?！闭l家煮繭一村香，豐娘知道蠶蛹能吃。

　　“可以曬干了，添到雞飼料和豬飼料里呀?！毖嗳坏?。

　　“喂雞？你可真大方，人吃都供不過來呢，這里又沒別的人家養(yǎng)蠶了?！毙ご鬆斏袂榧?，“蠶蛹很補人的，尤其是老人孩子，好多藥鋪還用來入藥呢?！?p>　　肖大爺?shù)脑捵屟嗳烩袢恍膭樱镉H的衣袖：“娘，把蠶蛹炸了，用鹽腌漬，密封到瓷缸里，就可以吃很長時間的吧？”

　　“行是行，可這么多，還不吃膩了？”豐娘搖頭。

　　“娘，不是咱們家人吃啊，油炸了放上調(diào)料，或是當(dāng)做小菜賣掉，或是切成粒，做成點心餡兒，也算是給德廣叔增加一個點心品種啊?！?p>　　豐娘想了想：“這倒是個好辦法?！?p>　　接下來，肖大爺便要領(lǐng)著雇來的婦女繅絲。

　　蠶繭上面有膠，只有在熱水里，才能把膠化開。別看肖大爺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繅絲的時候手卻非常靈活，只見他雙手在繭子上快速點動，就把絲頭兒一根一根拈了起來，幾根和成一股，卷到繞絲的竹筒上，竹筒轉(zhuǎn)起來，蠶繭上的絲就繞上去了。

　　豐娘還算是身手敏捷的婦女呢，剛開始跟著肖大爺學(xué)，不僅速度遠(yuǎn)遠(yuǎn)不如，還把手燙傷了。

　　所有繅絲的婦女，手全部燙傷了，幸好肖大爺早有預(yù)見，讓豐娘準(zhǔn)備了藥膏，這一批蠶蛹，因為帶了藥味，便只能當(dāng)飼料。

　　幾天后，繅絲的婦女都練成了，繅絲速度迅速增加。

　　豐娘把后面出的蠶蛹收集起來，油炸了之后，放上鹽和調(diào)料，請家里的幫工品嘗，沒有說不好吃的。于是，剩下的蛹，豐娘繼續(xù)炸了，連油一起放到開水燙過的瓷壇子里，上面蓋了木塞，然后又用蠟油封住。

　　桑葚紅起來，幾天后便開始發(fā)紫，燕然采了一筐，洗凈了請繅絲的大嬸吃，結(jié)果，個個吃得倒了牙，連面條都咬不動。

　　“這么多桑葚，過幾天都落地上，真可惜。”彩菊吃得舌頭嘴唇全是青紫色，她越來越像王力剛，力氣大，飯量也大，王家人很勤快，收入跟一般村民也差不多，可惜都讓這父女兩給吃窮了。

　　只要是吃的東西，彩菊就特別關(guān)注：“燕然，你說，桑葚能曬干，放到冬天吃不？”

　　燕然搖頭：“我曬干的那些，都當(dāng)了種子了?！?p>　　彩菊一臉懊惱，燕然一拍腦門，想起一招，跑回家給豐娘建議：“娘，把桑葚采摘下來，清洗干凈，用小磨磨了，和糖一起熬成醬，也給德廣叔送去，做成點心餡兒，酸酸甜甜肯定好賣?！?p>　　豐娘看著她稚氣未脫的小臉，抿著嘴嚴(yán)肅的樣子，呵呵直笑。

　　“娘，別笑嘛，你說，到底行不行呢？”燕然被笑得渾身上下不得勁，只好倚小賣小，跺著腳撒嬌。

　　“是個好辦法，娘都沒想到呢。好然兒，你這小心思，怎就這么多啊？”

　　燕然低下頭，心里說，我見識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