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鐘表不再發(fā)出滴答聲響,病房門外也不再聚集奇怪的人,漸漸的…醫(yī)生與護(hù)工變成了常與我相伴的人身影,但如同機械每天如此。
我的生活像是被海浪卷上沙灘的魚,縱使氣息尚存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窗外的鳥兒唱著單調(diào)的譜——直到我也學(xué)會哼唱,唱膩——不再唱,它們也鳴著亙古不變的腔。
那天很溫暖,白天時我的窗外有來自四面入方的聲音,聽得懂的或是聽不懂的,悲傷的或是歡樂的,冗長的或是短促的…我聽到有人唱著溫和的歌謠距我很近——一墻之隔而已。
她的手指敲打著窗檐,我可以從一點光影中尋見她靈動而又修長的手指,—上下?lián)u動——一次接著一次地敲打。我靠著墻面向黑暗的房間心里一陣安寧。我小聲開始附和著她水一般澄澈的聲音,但隨后便突然而止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病房里有人?!彼穆曇魩в星敢猓覅s聽不出一絲驚訝來即使我的房間窗簾緊閉,可比起空病房這已是很大差異了,況且我的窗前是爛泥,怎會有人來此以歌唱?
“沒關(guān)系,你唱的很好聽。”
我等待著她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并沒有。她走了,在聽到我的聲音后她走了。我反復(fù)哼唱的那支歌謠僅僅是學(xué)著她的發(fā)音,這首曲子我聽到過的。
在哪兒?
在哪兒聽到過這種奇怪語言的歌謠?
在——祠堂!那個女人唱過的歌謠,正是這個!
我踉蹌著坐在床上,空洞地面向我眼前的一切,她會不會再一次把我?guī)ё呷缓箨P(guān)起來?
講真的,自從我聽到只有一個人鋃鐺入獄時,我的心臟是十分痛苦的,它在一瞬間的皺縮后迅速跳動,愈來愈烈。我不明白為什么警察只找到了一個人,我的口供已經(jīng)指認(rèn)了至少還有一個女人的……
警方至今沒有給我任何回應(yīng),如今大眾不再關(guān)注這件事,那么最后的答案終究又是屬于誰?看給誰?他們甚至不想還我一個公道清白嗎?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個禮拜,我的病房里安靜如初,沒有奇怪的人,沒有奇怪的聲音。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我再也沒有收到過任何紙條,也沒有見過那個唱歌的女人。
母親時不時的來探望我,但大部分是保姆奶奶來。
孫奶奶是看著我長大的,也是看著母親長大的。她說自己本是外祖母家保姆的女兒,同外祖母一起長大。后又隨同一起加入了外祖父家,也算是女承母業(yè)。她一直照顧外祖母直到十幾年前外祖母死于肺癌。
她跟我講過許多以前的事情但卻從來沒有當(dāng)面說過我的名字。
有時他會同母親一起聊天,聊家常,聊開銷,聊——“?!?p> 雖然我也叫作“?!?,可我覺得那個“希”指的并不是我。
“小希是個好孩子,長得漂亮,脾氣也好,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件事的話,一切都會更加開心快樂?!?p> “小希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p> “她與小希終究不是一個人,你不要強求……她沒有錯?!?p> “我希望她可以像希一樣活下去?!?p> 我的腦海中回響著她與母親對話出現(xiàn)過的句子,這告訴我“?!逼鋵嵙碛衅淙说撬齻儏s從未告訴我到底是誰。
我用手敲打著墻壁,我隔壁的病房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人住的,所以我也不用擔(dān)心擾民。我用手指敲打著那天我聽到的節(jié)拍,卻有時希望墻那邊能給我回應(yīng)。
“你好,請問我可以進(jìn)來嗎?”
那是來自門外的聲響,一個女人敲打著我的木門有十分緩和的語氣詢問著我。
我聽到那聲音的一剎那,似乎有點害怕,那聲音聽起來像在窗外唱歌的女人。
但我還是讓她進(jìn)來了。
“你好啊,我是你母親請來照顧你的,你可以叫我昭?!?p> 等到她把門關(guān)上,我仔細(xì)端詳著她的臉,長得不算是出眾但倒是干凈——沒有什么濃胭艷粉的痕跡,她黑色的頭發(fā)挽成一個丸子頭扎在了后面。穿著倒是中性風(fēng),白色襯衫卡其色的領(lǐng)帶和西裝褲,簡單大方。
她就那么站在我旁邊,等待著我回答她的問候。
“你好,你可以叫我希?!?p> 她給我的感覺很舒服,與其他的人不同——她會是那個祠堂的女人嗎?
“我聽你母親提起過你的情況。你怕光是嗎?我會注意的。”
昭擅自的把花瓶里枯了很久的百合花丟到了垃圾桶中,她一直保持著微笑,像是黑夜中的星火想要照亮我的膽怯與殘破。
“昭……你今年多少歲了?”
她轉(zhuǎn)過身掐了一下我的臉頰,從來沒有人做出過這樣的舉動,但是我并不會為此生氣。
“問一位女士的年齡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哦。”
我拽開她的手直勾勾的看著她,她的手指在我的手背摩挲,指甲是不是劃過我的肌膚,癢癢的有點想笑。
“我比你大五歲吧……你是不是要叫我聲姐姐?”
五歲?她只有二十一歲嗎?看起來也差不太多……
母親為什么會找一個這樣的人來照顧我呢?
我很想詢問母親緣由,但是在以后的幾天了母親再也沒有來過。當(dāng)然,母親很忙就是了,我從不指望他可以經(jīng)常來探望。
因為經(jīng)常昭要來的緣故,我在夜晚便很少鎖門了,因為早上她會來的很早,醫(yī)生說昭早上會坐在門口等著我把門打開。我其實和她說過我睡眠淺,完全可以用敲門聲把我吵醒。
“我很討厭盜竊的?!?p> “為什么是盜竊?”
“強行把你叫醒我就偷走了你的美夢,那不是盜竊?”
她是這樣解釋的。
那天早上我醒的比平時要早些,只是睜開眼但是沒有發(fā)出聲響,我看著昭把什么東西放在了窗簾的后面,厚重的窗簾把那東西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密不透風(fēng)。
我沒有說,只是看著。
她轉(zhuǎn)過頭看到了醒來的我,微笑,問好。她將買好的早餐放到了我跟前,然后像平常一樣坐在我身邊。
“為什么母親會請你來?”
她靠在床頭對上我的目光,她張了張嘴但欲言又止。低下頭用手敲擊著床板,想了好一會都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你認(rèn)識‘?!瘑??”
她一愣震驚的看著我——看來是認(rèn)識了,果然這個“?!笔橇碛衅淙说陌?。
“她喜歡百合花對嗎?”
“你要相信你就是?!脝幔俊?p> 我攥緊了手中的杯子,看著將一只玫瑰花插入花瓶之中,那是一朵紅色的玫瑰——熱烈奔放——與那純潔嬌弱的百合花不同。
“比起百合,你也許更喜歡玫瑰?!?p> 她看著我,撫摸我的發(fā)絲,玫瑰花的馨香彌散在空氣中,縈繞在我和昭的中間,她終究是沒有告訴我為什么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沒有告訴我“?!钡囊饬x。
那天晚上她一直陪著我直到我睡去,我沒有時間去看她到底在窗簾后面放了些什么。
但我知道……那里一定有我想找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