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先道:“我的朋友叫程先貞,字正夫,曾在朝廷里任工部員外郎?!?p> 葛明鑒驚道:“程大人雖然致仕,可畢竟曾是朝廷命官,若加入清茶門教,則號召力非同一般?!?p> 何振先搖頭道:“程大人是德州名士,豈能與邪教同流合污?他是被清茶門教的人偷偷抓走?!?p> 葛明鑒問道:“程大人如何得罪了清茶門教?”
何振先道:“程大人著書立說,弘揚儒學,匡正世風,堅信神隨形樂,不相信投胎托生的說法。駁斥清茶門教借宣傳末劫之難,斂財惑眾,更是指出傳教的人采用古跡里記載的迷惑術,燒香里有使人迷幻的藥物?!?p> 葛明鑒道:“程大人如此說法,清茶門教定是恨之入骨。”
何振先點頭道:“十多日前,程大人獨自到鄉(xiāng)下訪友,卻再無音訊。我向江湖朋友多方打聽,還抓了一些清茶門教教徒審問,得知他被一個總引唐和尚抓走,關在附近的香坊莊?!?p> 葛明鑒問道:“為何不報告官府搜捕唐和尚,再救出程大人?”
何振先道:“清茶門教人多勢眾,教徒遍布各地。若是官府出面,擔心他們狗急跳墻,加害程先生。再者此是江湖上的事,即要按江湖規(guī)矩來辦?!?p> 葛明鑒慨然道:“我愿助先生一臂之力,這便到香坊莊去救程大人?!?p> 何振先喜道:“有葛兄弟相助,救出程大人更有把握了。前方是尹莊村,我的三位朋友在村中等候,我們快些到村里與他們匯合?!倍思贝掖蚁蚯白呷ァ?p> 行約半個時辰,前方出現(xiàn)一個村落。何振先頭前帶路,引葛明鑒來到一個四合院前。何振先敲了敲門,一個年輕人開門走了出來。只見他中等身材,頭戴方巾,身著青色襕衫,腰挎寶劍,一身儒生打扮。
儒生驚喜道:“何兄風塵仆仆,一路勞頓。家兄已備下酒席,請到屋里就坐?!?p> 隨儒生來到客廳后,屋內(nèi)一人急忙站起身來,向何振先施禮。這人亦是儒生打扮,所穿襕衫亦是青色,相貌卻與開門的儒生有些許相似。何振先指著二人,向葛明鑒介紹道:“這二位是親兄弟,大名是李浹、李濤,皆文采出眾,還精通武藝,可謂遠近聞名?!?p> 李浹笑道:“何兄過獎了!您膽色過人,為人慷慨仗義,我們兄弟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p> 李濤道:“此次何兄召之即來,我們更是感激不盡?!?p> 何振先指著葛明鑒,說道:“我在路上遇到五只惡狼圍困,多虧葛明鑒小兄弟相救。他的武藝甚是厲害,遠在我之上?!?p> 葛明鑒客氣道:“萍水相逢,得遇各位先生,還望不吝賜教。”
李濤熱切地說道:“葛兄弟不要客氣,何先生對你贊賞有加,想來必定了不起。今日要從清茶門教手中救人,我們還要多依仗你出力?!?p> 正說話時,仆人已端來酒食,擺到客廳中間的八仙桌上。四人匆匆吃些飯食,便騎馬出了村莊。
行約十多里路,來到了香坊莊。在村西樹林拴好馬后,四人拿著武器圍在一起。
李浹道:“村北有個打谷場,清茶門教正在那里聚會。唐和尚教授完武藝,即由兩個徒弟護送離開。我們便在村口抓住唐和尚,讓他領著我們找到程先生?!?p> 何振先道:“香坊莊是清茶門教的老巢,一定要速戰(zhàn)速決。我們兵分兩路,李浹、李濤兄弟埋伏在村口,攻其不備;我與葛明鑒兄弟跟在唐和尚身后,斷其歸路?!?p> 議畢,四人悄悄來到村北口,留下李浹、李濤藏在一堆柴草后,何振先、葛明鑒小心向前走去。來到打麥場后,二人藏在旁邊的灌木叢中。
只見打麥場寬敞平坦,周邊堆了二十多堆麥秸,正北有一土臺,旁邊豎桿上掛著燈籠。臺上有個魁梧大漢正在耍刀,使出裹頭纏腦、力劈華山等招式,大刀上下翻飛,左右盤旋,刀把上的紅綢隨之飄動,倒也氣勢威猛。待大漢捧刀收式,臺下站著的一百多人哄然叫好。
何振先低聲道:“這個舞刀的大漢便是唐和尚?!?p> 葛明鑒問道:“為何唐和尚不剃光頭,亦不穿和尚衣服?”
何振先道:“為防官府抓捕連累家人,清茶門教的頭頭大多使用假名,或用外號?!?p> 葛明鑒點頭道:“這些人行事縝密,故此官府亦是無可奈何?!?p> 唐和尚說了數(shù)句話,便坐到臺子后邊的椅子上。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光頭壯漢跳上臺來,脫掉上衣,在臺上打了一趟拳,然后蹲成馬步,口中發(fā)聲,雙掌前推,似是在運氣。另一個漢子跳上臺來,蹲成馬步,雙手握住一塊石板。壯漢猛然一聲斷喝,一頭撞向石板,石板應聲而斷,臺下眾人齊聲喝彩。兩人沖臺下一抱拳,便縱身跳下臺去。
過不多時,兩個精壯漢子躍上臺來,脫下上衣運氣,身上的肌肉塊塊凸起。二人拿起兩頭帶尖的紅纓槍,分別頂在各自的喉嚨上。隨著兩人不停向前移動,槍桿彎曲的弧度愈來愈大。在兩人距離一步之遠時,紅纓槍竟然折斷,二人用雙拳捶了下胸膛,便拱手下臺。
葛明鑒思道:“這幾個人的功夫似是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確是厲害無比,不知還要表演甚么功夫?”
只見唐和尚從椅子上躍起,一個瘦削漢子立即呈刀上來。唐和尚抓過大刀,緩慢出招,臺下眾人排成數(shù)隊,手執(zhí)單刀如法練習。一套刀法教過,瘦削漢子拔出大刀,喊著口號,領臺下眾人練習。
唐和尚點了點頭,向瘦削漢子交待幾句,便有兩個腰挎長刀的漢子跳上臺來。一人給唐和尚披上大紅披風,另一人接過大刀。二人護著唐和尚走下土臺,慢慢地向村里走去。
葛明鑒急忙說道:“何先生,咱們快跟上去,可別讓唐和尚走脫!”
何振先小心道:“保持三四十步遠,不要弄出聲響,以防唐和尚發(fā)覺?!?p> 二人鉆出灌木叢,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唐和尚行至村口時,忽然從墻腳沖出七個黑衣人,手舉長刀,團團圍住三人。唐和尚急忙從身旁漢子手中接過大刀,三人背靠背,持刀對著那六個黑衣人。
一個矮胖的黑衣人喊道:“唐和尚,你若能率徒弟重歸聞香教,則舊賬一筆勾銷,教主還讓你當總引。大清軍入關后,你也能享受榮華富貴。若是一條道走到黑,嘿!嘿!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p> 唐和尚罵道:“徐開泰,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身為聞香教的總引,卻投降東虜韃子,助紂為虐,殘害同胞,清茶門饒不了你!”
徐開泰哈哈大笑,罵道:“真他媽的頑固不化!既然給臉不要臉,休怪我不念同宗之情,大伙一起上??!”揮了揮手,與六個黑衣人齊攻上來。
何振先見突生變故,低聲道:“這些黑衣人是聞香教的人,他們一直想吞并清茶門教?!?p> 葛明鑒憤然道:“聞香教投靠東虜韃子,甘當漢奸走狗,實是罪不容赦!”
何振先道:“聞香教正與清茶門教火并,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我們再出手?!?p> 葛明鑒擔憂道:“不知聞香教是否加害了李浹、李濤先生?”
何振先聲道:“他們?nèi)羰嵌悴卦谀嵌巡癫莺?,料想不會出現(xiàn)意外?!?p> 說話時,前方已是刀光飛舞,夾雜著怒喝聲和慘叫聲,打斗甚是激烈。唐和尚刀沉勢猛,擋開攻來的單刀,揮刀砍殺一個黑衣人。但他身旁兩個漢子卻敵不住黑衣人,雙雙被砍倒在地。
徐開泰高聲喊道:“大伙要活捉唐和尚,可別把他殺了?!彼炫c五個黑衣人上前圍攻。
唐和尚漸漸招架不住,披頭散發(fā),身上多處負傷。
何振先道:“雖然清茶門教行事邪乎,害人不淺,可是堅持不投靠東虜韃子,還算大節(jié)不虧。我們沖上去,殺光聞香教的人,活捉唐和尚?!闭f罷,提劍迅速沖出去。
葛明鑒不甘落后,舉棍緊跟著殺出。人未到,鐵棍已遞出,前端短劍刺中一名黑衣人。
徐開泰見又來了兩個對手,揮刀攻向葛明鑒。葛明鑒用棍磕開長刀,順勢拉削,短劍劃破徐開泰的衣服,割破他胸口皮膚。徐開泰大驚,趕緊后退幾步,揮刀守住門戶,不敢再主動進攻。
一個黑衣人急忙上前助戰(zhàn),揮刀向葛明鑒砍來。葛明鑒舞動鐵棍,以一敵二,應付起來綽綽有余。
何振先與一個黑衣人激斗正酣,勉強打個平手;唐和尚體力幾近耗盡,與另兩個黑衣人打斗處于下風,一不小心,鋼刀脫手,被黑衣人踢倒在地。
猛然傳來一聲斷喝,只見李浹、李濤揮劍殺來。李浹過來助戰(zhàn)葛明鑒,李濤去助戰(zhàn)何振先。
一個黑衣人拋下唐和尚,舉刀迎戰(zhàn)李浹。卻見李浹捏著劍訣沖上來,不時擺出個架式,姿勢倒甚是優(yōu)美,可不多時便被攻得手忙腳亂,身上亦多處受傷。數(shù)招過后,李浹被打得連連后退,顧不得使用劍招,雙手握著寶劍砍來砍去,被黑衣人一刀磕飛寶劍。
葛明鑒見李濤甚是危急,單手掄起鐵棍轉(zhuǎn)了個大圈,嚇得徐開泰和那個黑衣人慌忙后退。葛明鑒身隨棍動,來到李浹身旁。
黑衣人正舉刀砍向李浹,卻被葛明鑒用鐵棍架住。葛明鑒跨前半步,握住鐵棍向前一送,刺中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與何振先、李濤打斗的黑衣人吃了一驚,正楞神時,被何振先揮劍砍死。徐開泰見狀不妙,吹了聲口哨,與另兩個黑衣人狼狽逃走。
唐和尚從地上爬起,向眾人一抱拳,說道:“多謝救命大恩!請教各位尊姓大名?”
李浹斥責道:“你竟敢綁架程先貞大人,還想拉他加入邪教,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何振先喝道:“你把程大人藏在何處?趕快交出來!”
唐和尚辯解道:“二位先生誤會了,我們清茶門教心存善念,常有善義之舉,教眾的親人多有被韃子入塞所害,本教與韃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請程先貞大人來作客,禮甚恭敬,飲食起居皆有人照顧?!?p> 李濤不耐煩地說道:“廢話休說!快領我們?nèi)ヒ姵檀笕恕!北阕屘坪蜕袔?,四人緊隨其后,來到村中一富戶家中。
此時,程先貞正在臥室酣睡。被人叫醒后,匆匆來到客廳。見到四人甚是高興,講了被清茶門教劫持的經(jīng)過。李浹見程先貞安然無恙,心下甚為歡喜,便讓唐和尚找來一匹馬,請程先貞騎上馬,押著唐和尚來到村西樹林。
程先貞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何振先用劍指著唐和尚,厲聲喝道:“看你良心未泯,暫且饒了你的狗命,今后若是禍害鄉(xiāng)里,立時來取你項上人頭!”
唐和尚唯唯連聲。眾人翻身上馬,騎馬回到四合院,已近黎明時分。
李浹讓人備了桌酒席,為程先貞壓驚。待酒菜端上來之后,眾人開懷暢飲,興奮地敘說著打斗過程,場面甚是熱烈。
“幸而有葛明鑒兄弟出手,我們兄弟的武藝實在慚愧??!”李浹感慨道。
“我的武藝是跟邊關將領所學,招式簡單實用?!备鹈麒b微笑道。
“我們時常吟詩舞劍,卻是滿片花草,臨陣便知徒支虛架?!崩顫龖M愧道,隨即向葛明鑒敬了一杯酒。
酒至半酣,葛明鑒便打起瞌睡,李濤送他到臥室歇息。
次日正午時,葛明鑒方才睡醒,收拾好行李,匆忙吃些飯食,便告辭離開。
牧云樓主
明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