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妖化成的巨大桃樹下，陳數(shù)與孟圣人相對而坐。
陽光透過桃花的縫隙，星星點點的灑在二人身上。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孟圣人來桃山，桃山就一直是晴天，也不落雪。
雖然桃樹下有石桌，石椅，二人也不落座，只是隨意坐在地上。
自從孟圣人歸山后，不知是由于畏懼還是別的什么，桃妖徹底失去了訊息，無論陳數(shù)在腦海里怎么呼喚，都沒有回應(yīng)，似乎真的成為了一株不會說話的桃樹。
方才，青衣主動提問，也不知和孟圣人聊了些什么，足足聊了兩個多時辰，眼看著天色將晚，才輪上陳數(shù)。
別院小屋內(nèi)的書，除了那些特別珍貴的以外，陳數(shù)早些年，幾乎全都看過。
小屋內(nèi)那么多書，陳數(shù)這些天來看似隨意而為，實際上心里早已有了打算，早就想好了所想選的書！
他便想趁今天這個機會，好好的問一問孟圣人。畢竟，只有選好了書，才能夠入至善閣！
從懷中掏出那本書來，擺在孟圣人眼前，陳數(shù)問道：“先生，這本書怎么樣？”
只見容顏看起來如十七八歲少年，可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的孟圣人，看了眼陳數(shù)手中的書，微微一笑后，用那一貫沙啞的聲音說道：
“好書，只不過殺氣重了些?！?p> “殺氣是有，可是在我看來，并不重?！标悢?shù)回道。
“一個月的時間還沒到，這么著急作甚么，再想想吧。”孟圣人突然臉色一寒，把嘴一閉，便不再說話。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孟圣人這是否定了陳數(shù)。
陳數(shù)不好無禮，只好拿著這本精挑細選的書，先行退下。
幾天后，桃妖化成的桃樹底下，陳數(shù)又與孟圣人對坐，只見陳數(shù)又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放到孟圣人面前，問道：
“先生，這本書怎么樣？”
孟圣人抬眼一瞧，不禁樂了，只見陳數(shù)放在他眼前的那本書，竟然還是上次的那本！就連封皮都一模一樣，絲毫未改，又給拿了上來！
陳數(shù)那天回去后，想了半天，在腦海里仔仔細細回憶別院小屋中的書，到最后，還是沒改主意，他心頭最喜歡的，還是那本書！
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陳數(shù)，孟圣人再次說道：“好書，只不過殺氣太重了些！”
孟圣人見陳數(shù)拿出了上次所選的書，索性也用當時回答陳數(shù)的話來答，就連一個字都沒改。
其實孟圣人心里，對陳數(shù)會如何回答，也極為好奇。陳數(shù)的執(zhí)著勁兒，確實有幾分意思。
只見陳數(shù)手中拿著那本書，對著孟圣人問道：“先生不看上一看？”
孟圣人搖搖頭，微微一笑后說道：“你不再想一想，還有大半個月，再想想吧！”
陳數(shù)沒有辦法，只好再次退下。
上次至善閣文試，他拿了文試第一，除了一時的靈感以外，陳數(shù)膽子也足夠大，敢于只寫一個字，便把卷子交了上去。
從那件事情上，陳數(shù)學到很多，其中的一件，便是堅信自己的直覺，相信自己的靈感，不要刻意去改變。
因此，他才會在孟圣人否定了他所選的書后，依然堅持選擇那本書。
這個世界上，沒有最好的，只有最適合自己的。
就在陳數(shù)為了擇書的事情，左思右想之時，儒家桃山上下，卻是忙開了。
只見桃山山腳下，人來人往，時不時的有人進進出出，較之以往人煙稀少的模樣，實在是天差地別！
再過大半個月，便要開春了。與此同時，也是孟圣人回歸桃山后，度過的第一個月份。
孟圣人在桃山過了一個月，也算不上什么說破天的大事。只是一個月后，便是入至善閣的人選正式出來的日子。
按照儒家桃山的規(guī)矩，凡是能入至善閣之人，都會舉辦擇師禮！
儒家講究“因材施教”，因而每個入至善閣的儒生，都會有一個專門的老師，來教他做人，輔導他修煉！
而且這個過程，不是老師選擇學生，而是學生選擇老師！畢竟，每次能入至善閣的，也就一個罷了！
擇師禮，是見證一個天才弟子進入至善閣的時刻，再加上孟圣人正好回歸桃山，喜上加喜，自然要大操大辦！
現(xiàn)在掌管儒家事務(wù)的張載，甚至向其余四家發(fā)出了請柬，擇師禮那天，將會有其余四家的代表入場。
五家齊聚，觀看擇師禮，在往年是沒有的事，可今年特殊，儒家孟圣人三弟子叛出桃山，這件事情，在圣地產(chǎn)生的影響其實很大。
多多少少，對于儒家的名聲有損。孟圣人回桃山的消息，雖然減輕了這些負面影響，可歸根結(jié)底還不夠。
這一次擇師禮，將是儒家向外界重新展示實力的窗口，有孟圣人在，張載這是想要在眾人面前重拾儒家的身份與地位，甚至是將其拔高！
一個返老還童的孟圣人，足以震懾群雄，讓所有人為之驚嘆！
與此同時，此次有資格進入至善閣的那位弟子，將會得到更多的關(guān)注。這次擇師禮的規(guī)模，非同小可！
將寫好的請柬發(fā)出去后，站在至善閣上，望著桃山滿山的桃花，張載躊躇滿志，既然恩師將桃山的單子，放到了他的肩上，他便不會讓恩師失望！
除此之外，張載還派葉適去請一直在妖山附近悟道的二師弟王充。
孟圣人的二弟子王充，性子最為激烈，平生以殺妖除魔為己任，終日在妖山附近狩獵，以和妖族對戰(zhàn)來提升自己實力，據(jù)說十幾年前會桃山時，就已經(jīng)和大師兄張載，打成了平手！
十幾年過去了，也不知這位二弟子的實力，已經(jīng)到了何等境界！
請王充來，還是為了擇師禮。擇師禮是學生選老師，至善閣的老師并不多，其實也就五個。
這五個，不是別人，正是孟圣人的五個弟子！只可惜，孟圣人的這五個弟子中，三弟子程頤被放逐出桃山，四弟子程顥正在漢皇國為官，二弟子王充在妖山狩獵，桃山僅僅剩下了張載與葉適兩個。
張載本來也想派人去請四弟子程顥，可程顥在聽說了親哥哥程頤在桃山發(fā)生的一切后，便回信不回桃山！
因此，現(xiàn)在能請來的，也就只有一個二弟子王充而已！
就在擇師禮如火如荼的舉辦過程中，陳數(shù)以及青衣三人，又照例走入了別院小屋的外屋。
又到了下午，是該看書的時候了。
三人照例行禮，先請向正在里屋的孟圣人隔空行禮，只聽得三人齊聲喊道：“先生，又到時辰了?！?p> 一個人影應(yīng)聲從里屋走出，陳數(shù)在見到那個人，臉上的震驚之色，怎么也掩藏不住。
先前孟圣人一夜白頭，已經(jīng)讓陳數(shù)吃了一驚?？涩F(xiàn)在，原本容貌還都如十七八歲少年的孟圣人，容貌猛地一變！
只見孟圣人原本光潔的面容上，多出了許多皺紋，整張臉，也不再紅潤，多了幾分灰暗之色。整張臉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從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變?yōu)榱艘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只有眼睛依然是那般明亮，從始至終，向來未變。
孟圣人這次也不解釋，對著三人微微一笑，便自去桃樹底下，看陽光透過桃花縫隙。
孟圣人自己瀟灑，卻是把陳數(shù)三人吃了一驚。
過一會后，張載那如七八歲童子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別院！而此時，孟圣人正站在別院里賞桃花。
消息是陳數(shù)通知給張載的，先前孟圣人一夜白頭，陳數(shù)就覺得有些奇怪，心下不安。此次孟圣人一夜老了幾十歲，陳數(shù)心頭的不安越發(fā)嚴重，于是便把消息告訴了張載！
張載身為半圣，境界比陳數(shù)高處許多，也許能看得明白！
張載在見到孟圣人的一剎那，神情便是一呆，不敢置信的問道：
“老師，為什么……”
原先在見到孟圣人的時候，孟圣人的容貌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那是他身上氣血旺盛，靈氣充足至極，絲毫沒有一個活了整整六千年，即將垂死的老人的模樣！
由于最近正在忙著擇師禮的事情，張載也沒有多少時間，來向孟圣人請安。
沒想到，有些日子沒來，孟圣人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為之一變！
原先那旺盛的氣血為之一空，整個人身上的靈氣也是時有時無，一股枯黃衰敗的感覺，從孟圣人身上發(fā)出，就像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一般！
見到張載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孟圣人倒是不在意，抬起頭，有那沙啞的嗓音說道：
“我離開桃山百年，四處云游，終有所頓悟。本以為終于進入易發(fā)境，返老還童?！?p> “可到頭來，我終究是差了半腳，頭發(fā)黑了后，又白了回去，都是劫數(shù)！”
“他日，若是我不在了，桃山，便交予你。”
“你是大師兄，什么事情都得多擔待些?！?p> 易發(fā)境之人，便是至圣！沒想到，孟圣人只差半腳便能突破到易發(fā)境，成為半圣！
只可惜，最后還是失敗了！
孟圣人說得云淡風輕，可張載在一旁卻是聽得淚流滿面！
以孟圣人的境界，不會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蓞s還在生命的最后時期，回到桃山，為張載等人，收拾桃山的局面，為的，還不就是這幾個弟子！
要怪，就怪我張載無能！事情到了最后，還要老師拖著垂死之軀，一步步收拾局面！
陳數(shù)在一旁，也是聽得愣住了。誰都沒想到，本以為已經(jīng)返老還童的孟圣人，其實，竟然沒剩下幾天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