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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歌旅路

狐歌旅路

幻旅的狐主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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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1-11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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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我和我的神明》

狐歌旅路 幻旅的狐主 15329 2022-01-10 20:05:00

  曉狐貍睜開眼睛,有些昏暗的四周仿佛星辰閃耀般明亮了一瞬。

  她正站在一所大學(xué)的校門前。

  大門緊鎖,銹跡斑斑的鐵門上盤繞著密密麻麻的鐵荊棘,無聲地表述著拒絕來訪的意味。

  她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理應(yīng)是馬路的地方此刻卻被詭異的濃霧籠罩,看不清任何事物。

  濃霧就像是一堵極寬、極高的墻向著四周無限延伸,看不清邊界。

  又像是一個罩子,將這個地方完全籠罩起來,不許任何生命進(jìn)出。

  曉狐貍看著身旁不斷噴涌著人體組織的血色腥臭噴泉,沉默地等了一會兒,最終確定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進(jìn)來。

  確定之后,她便不再等待,而是向緊閉的大門走去。

  銹跡斑斑的鐵門上遍布著猙獰的鋼鐵荊棘,警告著所有生命禁止進(jìn)入。

  她看著鐵門,看著荊棘,隨后一步跨了進(jìn)去。

  她就這樣徑直走了進(jìn)去。

  在這里,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讓她停下腳步。

  至少,這扇大門不行。

  染上灰暗的陳舊教學(xué)樓、路旁枯死的扭曲怪樹,處處龜裂的校內(nèi)道路……

  曉狐貍并沒有在意這略顯破敗的景象,她沿著遍布裂隙的道路,開始在校園內(nèi)尋找。

  她在尋找一個人。

  在校園大門后右轉(zhuǎn),順著道路,在灰暗教學(xué)樓的右側(cè),是一條上坡路。

  而路的另一側(cè),是一個挖空山坡建成的巨大體育場。

  曉狐貍站在石欄桿前,靜靜看著下面體育場上斑駁的血跡與零星的殘肢。

  有些殘肢看起來屬于人類,有些更加接近昆蟲的節(jié)肢……

  這些東西的存在,讓體育場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血腥的角斗場。

  漠然收回目光,曉狐貍繼續(xù)順著道路往上走。

  上了階梯,越過廣場,她來到了一個小小的人工湖旁。

  原本湖里飼養(yǎng)的錦鯉群,現(xiàn)在全部被啃噬得只剩骨頭與內(nèi)臟,然后隨意丟棄在湖邊。

  曉狐貍站在骨頭和內(nèi)臟中間,靜靜看著渾濁的湖水,絲毫不在意自己暴露在眾多目光之下。

  她看得很專注,似乎想透過湖水,看清湖底的景象。

  湖面一片安靜,沒有風(fēng),也沒有漣漪,整個日月湖就像一潭死水。

  不知過了多久,曉狐貍轉(zhuǎn)身,將目光掃向身后的廣場。

  廣場上空無一人,但四周的陰暗角落里卻不時傳來目光與窸窣聲?!泻芏唷皷|西”正躲在陰影中注視著這里。

  曉狐貍沒有對那些陰影投以太多視線,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日月湖右前方的那片建筑群中。

  她往那邊走去,身后的窸窣聲也跟著她的步伐開始在陰影中移動。

  隨著她離建筑群越來越接近,地面上也逐漸出現(xiàn)了很多道怪異的痕跡。

  這些痕跡看起來很像一道道用利器切割大地的口子,但怪異的地方在于,這些或深或淺的口子都遵循著某種排列方式,一路延伸。

  現(xiàn)在樓群中間的空地上到處都是同樣的痕跡,甚至有相當(dāng)一部分痕跡延伸到了教學(xué)樓半空的外墻上。

  曉狐貍走到痕跡旁蹲下,輕輕嗅了嗅痕跡上殘留的味道。

  她成功找到了殘留味道最新的痕跡,這排痕跡不斷延伸,一直延伸到了前面的教學(xué)樓內(nèi),最后消失在二樓樓梯旁的某間課室前。

  和課室外面被痕跡切割得一片狼藉的走廊不同,這間課室內(nèi)擺放的實木桌椅雖然有些老舊,但卻很整齊,沒有任何損毀。

  課室前方是一塊黑板,上面用粉筆寫著些什么,但卻很模糊,看不清楚。

  走進(jìn)課室,曉狐貍用指尖輕輕觸著桌椅,伴隨走動,她的指尖如蜻蜓點水般不斷劃過桌椅的表面。

  最終,她在某個座位前停了下來。

  她倚靠著座位,看著課室前方的一排排桌椅,仿佛還能看到上面曾經(jīng)坐著的那群人。

  “他曾經(jīng)在這里哭過?!?p>  靜靜看著桌椅,沉默片刻后,曉狐貍開始說話。

  “那時候他剛剛來到這里,滿心以為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加入到一個社團(tuán)或者組織,和一群人一起努力,成長,然后收獲一堆友情,和一群人成為朋友?!?p>  “多么美好的想法??上А瓫]有人喜歡他?!?p>  “就像高中的時候一樣,所有人都討厭他,無視他。”

  “整個社團(tuán),從師兄師姐到同屆同學(xué),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喜歡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愿?!?p>  曉狐貍冷冷地說道:“就像是一個站在舞臺上的小丑一樣?!?p>  隨后,她抬起頭,看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嘲諷說道:“我說的對嗎?小丑先生?”

  一個巨大的黑影,帶著上百把泛著寒光的利刃,突然從上方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煙塵四起,只一瞬間,亂舞的利刃便將課室內(nèi)所有的事物絞碎成紛飛的殘片。

  曉狐貍站在外面走廊的欄桿上,靜靜看著課室內(nèi)的情景。

  在黑影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她便從打開的窗戶跳到了這里。

  “……不……對?!鄙硢〉穆曇魪恼n室內(nèi)傳來。

  煙塵散去,曉狐貍這才看清楚黑影的模樣——那是一條體型龐大的巨型蜈蚣,而它的所有步足竟然都是由利刃所構(gòu)成。

  “……不……對?!鄙硢〉穆曇粼僖淮雾懫?,重復(fù)著剛剛的話語。

  巨型蜈蚣慢慢將腦袋從窗戶中伸出來,那腦袋長著羅鬼的模樣,但是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瞳孔,只剩下充斥著整個眼睛的眼白。

  兩邊嘴角處伸出來一對如鉤狀的黑色毒牙,毒牙甚至有些巨大,撐破了面頰兩側(cè),腥臭的涎水順著傷口出往下滴落,將地板腐蝕出一個個坑洞。

  半人類的腦袋和巨型蜈蚣的身體組合在一起,如此令人惡心的模樣,卻沒有辦法令曉狐貍的神情有一絲波動。

  夢魘直立起上半身,鋼鐵利刃組成的步足不停律動著,其上穿插著的十幾個頭顱也跟著擺動。

  見到那些熟悉的頭顱在空中不斷擺動,曉狐貍嘆了口氣,從身后腰間抽出長刀,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夢魘。

  “說過的……他們說過的……”夢魘有些神經(jīng)質(zhì)般喃喃自語道:“他們曾經(jīng)說過的,我們是家人?!?p>  “你們并不是家人?!睍院偲届o地說道,語氣沒有一絲波瀾,因為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既然是家人,他們?yōu)槭裁匆靶ξ??!?p>  “他們并沒有嘲笑過你?!?p>  “他們都該死!”

  “不,”曉狐貍搖了搖頭,很認(rèn)真地說道:“該去死的是你?!?p>  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眼前的夢魘,它嘴里發(fā)出一聲怒吼,隨即將所有頭顱砸向眼前的少女。

  看著那些熟悉模樣的頭顱在面前炸開,爆成一堆堆飛散的人體組織,曉狐貍毫不猶豫地躍向半空。

  閃著寒光的長刀被狐耳少女從腰后抽出,在空中徑直砍向夢魘。

  刀光劃過一道直線,一對步足就被砍了下來。

  而當(dāng)?shù)豆馔耆\罩著夢魘的時候,它已經(jīng)在地面上摔成數(shù)百塊。

  這或許說不上是一場戰(zhàn)斗,用屠宰可能是更恰當(dāng)?shù)男稳菰~。

  將長刀上并不存在的血跡甩了甩,曉狐貍收刀入鞘,轉(zhuǎn)身抓住夢魘的頭發(fā),將它的腦袋拎起,走向下一個地方。

  隱藏在陰影中的目光默默地在她的身后,不緊不慢地跟著她。

  曉狐貍拎著頭顱,默默地沿著校道往前走。

  經(jīng)過了溪邊校道,下了斜坡,入了大門,再下一道斜坡,曉狐貍的眼前終于出現(xiàn)了兩棟宿舍樓,而她的目標(biāo)正是較遠(yuǎn)的那棟。

  她走向宿舍樓,隨意將手中的頭顱扔在半路中,隨后上樓。、

  她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砰!砰!砰!”樓上傳來撞擊房門的聲音。

  一樓,二樓,三樓……

  “砰!砰!砰!”撞擊房門的聲音,從右邊傳來。

  四樓走廊的最右側(cè),一道趴在地上的詭異身影,正鍥而不舍地用自己腦袋撞擊緊鎖的房門,似乎是想要把門撞開。

  曉狐貍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管它,她循著門牌號,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某間宿舍。

  推開門,一道身影正縮在角落的椅子上痛苦萬分。

  他長著羅鬼的樣貌,正不斷用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刻著字,鮮血淋漓,痛苦無比。

  曉狐貍從他身邊經(jīng)過,伸手推開了通往陽臺的木門。

  陽臺一切如故,一邊是洗漱臺,一邊是廁所和沐浴房,曉狐貍推開的木門正對著沒有欄桿的陽臺腰墻。

  躍上腰墻,曉狐貍毫不猶豫地往下面跳……

  她來到了一間出租房。

  這是間一房一廳的校邊出租房,一道身影蜷縮在床上,瑟瑟發(fā)抖。

  此時是深夜,窗外屋內(nèi)沒有燈光,一片黑暗。

  但在這片黑色之中,有比黑夜更黑暗的陰影存在。

  那是一道影子——床上人的影子。

  它如同擁有生命一般,扭曲著,蔓延著,掙扎著……

  影子一步,一步,一步……慢慢爬上了天花板,隨后……它張開了猙獰的巨口,開始啃噬床上的身影。

  床上身影痛苦地左右輾轉(zhuǎn),卻沒有人來幫助他。

  好在,此時此刻雖然沒有人,但還有一只狐貍。

  曉狐貍再次從腰間抽出長刀,霸道地砍向影子,似乎想要把影子攔腰斬開。

  她成功了,看似沒有實體的陰影,真的被斬開了兩半。

  但這還不夠,分成兩半的影子逐漸開始融合,短短幾個呼吸間,就已經(jīng)融合大半。

  將手中的長刀挽了個刀花,曉狐貍雙手再次舉起長刀,光明開始在刀身上涌現(xiàn)。

  長刀橫斬,光明大放。

  這次不僅僅是陰影,就連其背后的墻壁也被一同摧毀,露出后面的景象。

  一間空落落的教室,還有……孤獨一人站在教室中央的“羅鬼”。

  曉狐貍翻越破碎的墻壁,來到了教室中間。

  她看了看孤獨站著,宛如木頭人般毫無反應(yīng)的“羅鬼”,又環(huán)顧了一遍四周,最終確定了方向。

  她推開教室的后門,來到學(xué)校的走廊,隨后順著走廊徑直走向盡頭的男廁所。

  路上途經(jīng)的教室,學(xué)生與老師都在認(rèn)真上課,沒有一個人往曉狐貍身上投向一點注意力。

  外面的天空卻好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短短的一段路,天氣由陽光明媚迅速轉(zhuǎn)為烏云密布,悶雷炸響,看上去天空似乎要下暴雨。

  然而曉狐貍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她就這樣走著,走進(jìn)了廁所的門口,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位于二樓套房的一個小房間。

  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電腦前,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顯示屏,看著上面顯示的QQ消息。

  那是他的好朋友正在約他出去玩。

  “怎么了?”曉狐貍看著眼前年幼的羅鬼,問道:“你朋友約你出去玩?”

  羅鬼點了點頭,有些呆滯地說道:“但我出不去?!?p>  “為什么?”

  “因為門被鎖了?!?p>  曉狐貍看著敞開的房門和大門沉默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p>  羅鬼愣了一下,“什么辦法?”

  曉狐貍牽起了他的手,一臉神秘地悄悄說道:“跳~窗~”

  “?。靠墒沁@里是二樓,而且窗外有防盜欄,這怎么……?。 ?p>  年幼的羅鬼話還沒說完,就被曉狐貍拉著沖向了房間的窗戶。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窗戶的玻璃和防盜欄都被曉狐貍硬生生撞開,一人一狐開始從二樓向下墜落。

  一層……兩層……三層……

  一人一狐不斷地往下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羅鬼以為自己要永遠(yuǎn)這樣墜落的時候,曉狐貍突然念叨了一句什么,隨后強(qiáng)硬地將羅鬼拉到自己懷里,并用自己的尾巴從他身后包裹住。

  隨后,兩人便以極其恐怖的姿態(tài),硬生生地砸在了地面上。

  “砰~!”

  伴隨著巨響,地面出現(xiàn)了一個大坑,煙塵散去,躺在坑底的正是羅鬼和曉狐貍。

  “……作為一個神明,我覺得你應(yīng)該有更好一點的‘著陸’方式,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用臉著地?!绷_鬼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滿臉黑線地說道。

  “你也知道啦~我是一個靠體術(shù)吃飯的神明?!睍院傄荒樣崎e地躺在坑底,聞言輕輕搖了搖尾巴,掃起一片灰塵,“這就是我著陸的方式啊?!?p>  “優(yōu)秀~”羅鬼回了一句,看見躺在坑底的曉狐貍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他想了想,也躺了回去。

  后腦勺枕著滿是石塊泥土的坑底自然不會很舒服,羅鬼試著用雙手墊著后腦勺。

  效果就是:舒服,但不完全舒服。

  于是他毫不客氣地將身旁那條晃來晃去的臟尾巴拿過來,隨手拍拍上面的灰塵后就當(dāng)枕頭墊著了。

  “喂~(#`O′)”某只狐貍發(fā)出代表不滿的抗議聲。

  “墊墊~墊墊~”羅鬼毫不要臉地說道:“不要那么小氣嘛~”

  曉狐貍嘟囔幾句也懶得說了,一人一狐就這樣躺在坑底看著天空。

  安靜中,曉狐貍好像說了一句什么,羅鬼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說啥?”

  “我說,”曉狐貍又大聲重復(fù)了一遍剛剛的話,“你來得太慢啦!從二月份開始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九月份快十月份啦,整整大半年了,你才來找我?!?p>  “吵架之后又準(zhǔn)備考試,”羅鬼聳了聳肩,“原本你生日我打算來找你的,后來太懶了就沒來,然后我生日我也準(zhǔn)備來找你的,然后一開始好難頂,太艱難了。再后來準(zhǔn)備離家出發(fā)之前來找你,結(jié)果完全沒動身。就這樣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中秋團(tuán)圓節(jié)我才來找你了。”

  曉狐貍嘆了口氣:“ε=(′ο`*)))唉~你這拖延癥怕是好不了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一個人就渾渾噩噩地過日子?!绷_鬼又聳了聳肩,“讓我再休息一下,太累了?!?p>  曉狐貍嗯了一聲。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羅鬼終于再次睜開眼睛。

  “喲~你醒啦?!?p>  依舊枕著尾巴,但尾巴的主人聽到響動于是回頭打了招呼:“你再不醒我都要拍醒你了。”

  羅鬼爬了起來,搖搖有些暈乎的腦袋問道:“我睡了有多久?”

  歪著腦袋想了想,曉狐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一瞬間?一剎那?反正你就剛閉眼。”

  “我才剛閉眼你就想著拍醒我啊?”

  “外面又過了幾天嘛,”曉狐貍看了羅鬼一眼,“再不醒又不知道到猴年馬月了?!?p>  “一團(tuán)糟……我的生活……”

  “用一團(tuán)糟來形容也太抬舉自己了,你的生活總是在一帆風(fēng)順平穩(wěn)運行的時候突然卡殼,然后就整個都亂套了。明明都列好計劃行程,卻總是被打斷,看來整個計劃的穩(wěn)定性還是有待提高,或者說——該給自己緩沖的時間?”

  曉狐貍捏著下巴,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著,羅鬼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算了,還是先把這里的事情搞定再說吧?!睍院偱牧伺纳砩系幕覊m站了起來,然后拉著羅鬼也站了起來。“先從這個坑里出去吧。”

  一番操作后,一人一狐爬出了深坑,站在坑邊望著前方。

  這里是某座學(xué)校的教學(xué)樓前面,而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學(xué)校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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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那片操場,逐漸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旁邊的狐耳少女。

  曉狐貍眨眨眼,瞬間反應(yīng)過來:“外面的時間又過了多久?”

  我深吸一口氣,“現(xiàn)在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p>  “又過了幾個月啊?!睍院偢锌艘幌拢S后沖著操場方向揚了揚下巴,“看看那邊吧。”

  一群人聚在那邊,圍著一對婚禮新人正在拍婚紗照。

  他們站在操場的草坪上,我們站在教學(xué)樓前的水泥地上。

  紅色的橡膠跑道就像界線一般,將這片小小天地分隔成兩個世界。

  我看著人群中笑得很幸福的新娘,輕輕笑了笑。

  “原來是她啊。”

  曉狐貍看著新娘,問道:“她是誰?”

  “小時候的一個女同學(xué),玩得很好,然后就像大多數(shù)老套故事一樣,喜歡,暗戀,表白,失敗?!?p>  我環(huán)抱著雙手,繼續(xù)說道:“不過她的操作騷一點,她說想好好學(xué)習(xí)考上大學(xué)之后再找男朋友。”

  “然后?”曉狐貍知道肯定還有一個然后。

  “然后她第二個學(xué)期就找了一個男朋友……”

  “……秀啊……”曉狐貍無語地豎了個大拇指,“有操作的啊?!?p>  “關(guān)鍵是她男朋友還在我面前跟我秀,臥槽,后面差點打起來?!蔽腋杏X牙齒正咬得咯吱作響,“自信,自尊都碎成一地了?!?p>  “雖然很心疼你哈~”曉狐貍打了個哈哈,“不過準(zhǔn)確來說她并沒有做錯什么,喜歡是很主觀的東西,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能因為她和你關(guān)系好,就強(qiáng)行要別人喜歡你。”

  我嘆了一口氣,“唉~我知道,而且她拒絕我的理由……該說那時她還是給了我點面子,編了個正當(dāng)理由嗎?唉~”

  “她也并沒有和你在一起之后再喜歡上別人,而是一開始就拒絕了你,說到底還是你自己胡思亂想啊。”曉狐貍攤了攤手。

  “唉~是啊。”我又嘆了一口氣。

  曉狐貍拍了拍我的后背,說道:“不要老是唉聲嘆氣嘛~,容易老誒。”

  說罷,她又指了指對面,“所以,你想怎么做?”

  “能怎么做?”我攤了攤手,“大家當(dāng)年都是小孩子,她也并沒有做錯什么,現(xiàn)在她結(jié)婚了,給個友善的祝福唄?!?p>  曉狐貍點了點頭,看向前方的人群,右手燃起一團(tuán)火焰。

  “那這個故事該告一段落了。”

  “喂喂?!你怎么一副要殺人的架勢?!蔽矣行┠康煽诖?。

  “搭檔~”曉狐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不覺得這里有點擠嗎?”

  我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前方,慢慢地將手伸出。

  十公分……二十公分……三十公分……四十公分。

  手,停在了半空中。

  手掌,被某些東西擋住了。

  我瞪大了眼睛,撥動面前無形的墻壁。

  就像平靜的湖面被打破一般,人群,操場,天空……面前的景象開始波動起來。

  一只燃燒著烈焰的小手疊在我的手上。

  很奇妙,火焰是溫暖的,手掌并沒有受到灼傷。

  烈焰迅速漫延,眼前的景色像一張畫紙般燃燒起來,露出了后面的事物真容。

  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而蜘蛛的頭顱上,赫然長著我的臉。

  我愣住了。

  巨型蜘蛛憤怒地?fù)]舞著自己的前肢,對于獵物的反抗它很是生氣。

  地面開始崩塌,我只感到一陣失重,便開始朝著無邊深淵墜落。

  半空中,曉狐貍拉著我,在崩落的地磚中不斷借力跳躍,最終有驚無險地落在了一張巨大無比的蛛網(wǎng)邊緣。

  巨型蜘蛛懸絲慢慢從上方下降到了蛛網(wǎng)中間。

  “那是……”我看著詭異蜘蛛上面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擁有八只眼睛的頭顱,喃喃說道:“我的夢魘?!?p>  “是的?!睍院傋叩轿业那懊?,從背后抽出長刀,“夢魘?!?p>  無需對話,無需對峙,戰(zhàn)斗只在瞬間便打響。

  烈焰附上刀鋒,每一刀都能焚燒大量蛛絲,夢魘八只漆黑的眼睛緊緊盯著曉狐貍,張嘴吐出腐蝕性的毒液,但卻完全無法命中。

  一刀,夢魘的右前肢被斬了下來……

  一刀,夢魘的左側(cè)后肢齊根斷裂……

  一刀,夢魘的蛛絲網(wǎng)被切割而開……

  ……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空氣中彌漫著蛋白質(zhì)被燒焦后的臭味。

  曉狐貍站在無法動彈的夢魘面前,面無表情地一刀斬下,殺死了夢魘。

  我來到曉狐貍身邊,看著夢魘的尸體,默然無言。

  曉狐貍卻收起了長刀,抬頭看著我說道:“走吧,去下一個地方?!?p>  我點了點頭,于是蛛網(wǎng)便像電梯平臺一般開始急速上升,片刻后,停在了一個防盜欄被撞破的二樓窗口。

  走到窗口前,我撫摸著破損的防盜窗,看著房間內(nèi)的事物,默默翻窗進(jìn)了房間。

  還是當(dāng)年的布置,后面是床鋪,前面是電腦。

  我看著紅色木桌上的電腦,看著電腦屏幕上的qq聊天窗口,看著窗口里好友發(fā)來的消息……

  同樣翻窗進(jìn)來的曉狐貍走到電腦前,靜靜站在我的身邊,沒有說話。

  良久,我深深吐了一口氣,指著電腦上的聊天窗口對曉狐貍說道:“你知道嗎?他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

  曉狐貍側(cè)頭望向我,認(rèn)真地聽著。

  “那年晚上,他在網(wǎng)上邀請我出去,不知道這是最后一次見面還是他需要我的幫助,總之,他需要我去到他的身邊,他對我發(fā)出了邀請……”

  曉狐貍繼續(xù)聽著,沒有插嘴。

  我沉默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但那時年幼的我,并沒有夜晚出門的權(quán)力;那時愚蠢的我,也并不清楚他是有多想見到我;那時懦弱的我,沒有勇氣去向父母訴說赴約的重要性;那時絕望的我,只能靜靜地看著時間流逝卻什么都不能做到;那時廢物的我,失去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喂,我的狐貍,你能帶我離開這里嗎?”

  我看著曉狐貍,名為悔恨的事物此刻從胸腔中不斷噴涌出來。

  “喂,我的神明,求求你帶我離開這里吧?!?p>  曉狐貍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fù)鲁?,雙眸睜開,明亮的雙眼里閃爍著堅定。

  “我保證,一定帶你離開這里!”

  仿佛是聽見了曉狐貍的話語,破損的窗戶瞬間扭曲封死,房門像是被狂風(fēng)吹過一般“砰!”地關(guān)上,隨后門外傳來陣陣重物堵門的聲音……

  周遭一切事物都在無聲地表達(dá)著自己的態(tài)度。

  “等等我,我馬上到,潘吉華?!?p>  將這段消息發(fā)了過去,我看著曉狐貍點了點頭。

  光線暗淡的房間中閃過一抹寒光,曉狐貍反手抽出長刀,橫斬向前。

  房門,墻壁,雜物……任何事物都無法阻擋住刀鋒,無一例外被切成碎塊。

  曉狐貍一手持刀,一手拉著我跑出了房間。

  “不準(zhǔn)出門!”渾身粘液,看不清容貌的人形怪物從大門旁邊的廚房內(nèi)搖搖晃晃地走出來。

  “滾開!”曉狐貍一腳將怪物踹回廚房。

  冰箱,鍋碗,椅子……所有家電家具都乒乒乓乓地行動起來,跟在我們身后。

  曉狐貍拉著我跑出門口,反手關(guān)上大門,將所有東西都鎖在里面。

  門口外面就是樓梯,只要順著樓梯下到一樓便能離開這棟房子。

  曉狐貍拉著我迅速沖下樓梯,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我環(huán)顧四周,這里好像是某所學(xué)校的男廁所。

  很眼熟。

  我想了想,走出廁所,目光越過欄桿看向了校園。

  果然和我想得一樣,是我高中的學(xué)校。

  曉狐貍走到我的身邊,靜靜地看著我走神。

  深吸一口氣,我將腦中所有思緒甩開,看著曉狐貍點點頭,“繼續(xù)走吧?!?p>  熟悉的樓道,熟悉的方向,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孤獨的……自己。

  我站在教室門外,看著空蕩蕩的教室,看著站在教室中間……孤獨的自己。

  “那天第一節(jié)課是電腦課,我課間睡了一下,然后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班上所有人都已經(jīng)離開了,沒有一個人選擇出聲提醒我?!?p>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看著孤零零站在教室中央的自己,說道:“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一般,沒有人在乎你?!?p>  我走了進(jìn)去,沖著自己打招呼,“喂,你還不去上電腦課啊?!?p>  木頭般呆立的自己,逐漸回過神來,道了一聲謝,便拿著課本離開了教室。

  曉狐貍走到身邊,問道:“這樣就行了嗎?”

  “這樣就行了?!蔽尹c點頭,“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了?!?p>  “那我們走吧?!睍院傋咴谇懊?,一人一狐翻過教室后方破碎的墻壁,來到了一間出租屋內(nèi)。

  破碎墻壁的那一側(cè)天空是校園的湛藍(lán)青天,而這一側(cè)天空則是夜晚的深邃黑夜。

  看著床上入睡的身影,看著他那安靜的影子,我有些感嘆地說道:“你把夢魘解決掉了啊?!?p>  曉狐貍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是什么?”

  “高考的陰影?!蔽艺Z氣有些冷漠地回答道:“當(dāng)你坐在教室里,看著黑板上不斷減少的倒計時,就像一條套在你脖子上不斷勒緊的絞索,你掙扎不開,也跑不了?!?p>  “父母殷切的期盼,但你看著課本,不會就是不會。于是期盼的目光在你眼里就變成了利劍,一刀接一刀地刮在你的背上。”

  “你特別害怕父母說出那句‘我們生你有什么用?’,因為你真的覺得自己沒什么用,而且你連死亡都不被允許,只能繼續(xù)沒用且失敗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高考失敗,嗯,不是失利,是失敗,你開始欺騙自己,覺得再來一次,必定能改寫命運,于是第二次失敗就再次烙印在你的身上?!?p>  “過去十幾年的生涯告訴你,你就是一個失敗者?!?p>  “你制定了計劃卻無法實行,失??!”

  “你每次夸下海口卻無法實現(xiàn),失??!”

  “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失?。 ?p>  “你被人用套路欺騙,失敗!”

  “你無法拒絕別人的請求,失??!”

  “被別人嘲笑,失?。 ?p>  “重要珍視的朋友離你而去,失??!”

  “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敗!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敗!失??!失??!失??!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敗!失??!失?。∈。∈?!失??!失敗!失敗!失??!失??!失??!失??!失敗!失敗!失敗!失??!失?。∈?!失??!失??!”

  “我就是一個……失敗者……”

  曉狐貍靜靜地看著我,忽然輕笑了起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嗯?”我一怔。

  “真正成功的人生,是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度過一生。”曉狐貍聳了聳肩,“沒有生命,是為了最終的墮落與沉淪而降臨世間。還有一句是……嘿,大家都是第一次當(dāng)人,自信點嘛。”

  “怎么感覺和雞湯一個味道?”我苦笑了一下。

  “喝雞湯總比在一旁念643次失敗怒懟自己要好吧。”曉狐貍對我伸出手,“我們接著走吧?!?p>  繼續(xù)前進(jìn),我們手腳并用地爬上了一個陽臺,推開分隔寢室和衛(wèi)生間的木門,我和曉狐貍站在了又一個自己身后。

  他正拿著小刀,往自己手臂上不斷刻字,大半個手臂都被劃得鮮血淋漓。

  “之前我的文字充滿著痛苦與仇恨,每寫一個字痛苦地就像用小刀割出來的一樣,那時候的我一篇小說都寫不出?!?p>  “為什么?”

  “因為你不在?!?p>  “哼~”狐耳的小家伙頓時神氣起來,雙手一叉腰,身后的大尾巴就像個拂塵一般擺來擺去,將上面的塵土揚得到處都是。

  “咳咳,行了行了,知道你牛了。”我一邊咳嗽一邊用手扇走面前的塵埃。

  走出宿舍,順著走廊繼續(xù)往前走,在最右側(cè)有一間宿舍,它的大門此時已經(jīng)被撞開了。

  還未等我們靠近宿舍門口,大量的樹根便從里面蔓延出來,其中一些枝蔓還破壞了墻壁。

  于是我們便透過缺口看到了宿舍里面的景象:“我”被“掛”在半空中,枝芽與樹根不斷從身體各處刺破皮膚冒出來。

  他低頭看著我,一根翠綠的枝芽從他的右眼里面生長出來。

  他聲音沙啞地說道:“他說害怕你把他殺了?!?p>  “你以為你自己不在意這個玩笑?!?p>  “但隔閡的種子卻已經(jīng)埋在了心中,伴隨著時間流逝而發(fā)芽。”

  更多的枝蔓破胸而出,他的身體已經(jīng)支離破碎,他已經(jīng)變成一株不斷生長植物了。

  宿舍樓的天花板直接被植物軀干破開,枝芽開始變長變粗,隨即開花結(jié)果,一顆顆“我”的人頭迅速長大,變成了“果實”。

  “果實”人頭的目光齊齊望向我,千百張嘴巴微張,卻說著同一句話。

  “……你的好朋友害怕被你殺死……”

  “……你要怎么和一個害怕被你殺死的人做朋友……”

  “你以為的友情,真的是友情嗎?”

  “他真的當(dāng)你是朋友?還是你的一廂情愿……”

  無數(shù)藤蔓像觸手般伸了過來,想要把我和他們?nèi)跒橐惑w。

  我抬起頭,看著那株不斷長大的“植物”,對著那些人頭“果實”認(rèn)真說道:“我會去找他問個清楚的?!?p>  火焰伴隨著刀光劃出一片巨大的扇形,就像一扇烈焰之門,將所有藤蔓都擋在了外面。

  “人生其實就是不斷離別的旅途,他選擇離開,我會祝福,他選擇留下,我會感謝?!蔽议]上了眼睛,“所以請你安心消失吧。”

  烈焰開始順著藤蔓燃燒過去,千百顆頭顱發(fā)出的怒吼逐漸化為驚恐地尖叫。

  染著火焰的枝蔓狂暴亂舞,摧毀著周圍一切,但卻完全無法突破曉狐貍的刀光。

  我靜靜看著它通體著火,吼叫化為悲鳴,最后嘎吱一聲,被燒成漆黑焦炭的巨大植株軀干從破損陽臺上掉落,直至摔到樓下才發(fā)出一聲轟隆巨響。

  天空飄起了雨絲,隨后轉(zhuǎn)為雨點,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仿佛這片天地正在哭泣一般。

  “有雨……”我伸出右手接住了一些雨滴,“走吧,我知道下一個地點在哪里了。”

  我?guī)е鴷院傋呦滤奚針?,植株尸體旁已經(jīng)圍了幾只豹子大小的怪物正在進(jìn)食。

  聽到腳步聲,怪物們齊齊轉(zhuǎn)過頭來,警惕地看著我們。

  我看著怪物們的面龐,忽然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抽光了。

  “輔導(dǎo)員們……”扶著曉狐貍的肩膀,我才沒讓自己倒在地上。

  “……怎么會……”我看著它們,喃喃自語道:“她們都是一群很好的人啊……”

  似乎是察覺到我們的目光,怪物們發(fā)出了威脅的低吼,其中一只怪物更是抓緊了時間進(jìn)食。

  植物部分無法食用,怪物們都聚集在那些頭顱附近。

  我看著一只怪物頂著那張熟悉的面孔湊近一顆死去的頭顱,嘴里翻出獠牙,開始撕扯皮肉……

  “夠了!”我轉(zhuǎn)身向著外面走去,“狐貍,殺光它們?!?p>  我往前行走著,身后傳來兵器出鞘聲、獸吼聲、搏斗聲,悲鳴聲……但很快,一切都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和曉狐貍的腳步聲。

  順著曉狐貍來時的路線,我們來到了之前她戰(zhàn)斗過的地方。

  四周上還殘留著先前戰(zhàn)斗過的痕跡,種種刀痕與重物撞擊的痕跡遍布整個場間。

  但我沒有去看那些夸張的戰(zhàn)斗痕跡,我的目光投向教學(xué)樓外墻上的事物——十幾具無頭尸體像標(biāo)本一般被釘在墻壁上。

  如果現(xiàn)在手上有煙的話,我倒是真的不介意來上兩口,即使我從來沒吸過。

  從地上撿起一片嫩葉,拍干凈泥土,撕下葉柄,塞入嘴中,感受那股苦澀的味道隨著嚼動在嘴里散開。

  “你知道嗎?”我看著那些無頭尸體說道:“當(dāng)初我離開的時候,小綿羊師兄還說過不要把東西藏心里,要說出來??墒恰f什么呢?說你在我的幻想世界中已經(jīng)變成一具無頭尸體被釘在墻上了?哈哈~”

  “我搞不懂,為什么我的怒氣和怨氣無法消散,而是會累積在這里,等到最后變成瘋狂的幻想怪物?!?p>  “有時候我能感覺到,那些怪物在呼喚著我,想要讓我變成它們的同類,我暴怒的時候,它們或許正在竊笑,我哭泣的時候,它們也許正在歡呼……”

  “但,我能有什么辦法呢?”我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我在現(xiàn)實中獲得幸福的東西,帶給我前進(jìn)力量的人或事,在這個地方都會被具象成扭曲的怪物啊。”

  “那些長著我臉龐的怪物,其實就是我自己啊?!?p>  “暴怒的我?!?p>  “冷漠的我?!?p>  “自私的我?!?p>  “痛苦的我?!?p>  “卑鄙的我……”

  “我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無法前進(jìn)了……”

  我痛苦地低下了頭,“在這個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會變成怪物,就連自己都無法信任,我又該去信任誰呢?”

  “神明嗎?”

  “以前我不懂,為什么無神論國家會出現(xiàn)神明?現(xiàn)在我明白了,因為生活的苦難總有一天會讓你求神拜佛的?!?p>  “可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

  “真的有神明愿意拯救我嗎?”

  “真的有神明能聽到我的祈禱嗎?”

  “我確實聽到了你的祈禱,”曉狐貍側(cè)頭看著我,“所以我來了?!?p>  “那個世界或許沒有神明,但……這個世界有?!?p>  “可是,我又害怕?!蔽铱聪驎院?,“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了怎么辦?”

  “我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曉狐貍?cè)粲兴?,“到時候你應(yīng)該變得成熟了吧,成熟到能夠接受朋友的離去?!?p>  “那如果有一天你變成怪物了呢?”我忐忑地看著曉狐貍。

  “很犀利的問題嘛,”曉狐貍笑了笑,“讓我想想啊,到時候就麻煩你幫我變回來吧。”

  “那如果你想殺我呢?”

  曉狐貍一臉看傻子的表情,“我閑的沒事殺你干啥,咱們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嗎?”

  “呃,說的也是?!?p>  說話間,四周響起了各種聲響,一大群躲在陰影中的怪物出現(xiàn)了。

  黑壓壓的怪物群逐漸逼近,曉狐貍用長刀在我腳下劃了一個圈,然后刀鋒輕輕一抖,這個圈子就變成了火圈。

  “沒事,別瞎跑出圈啊?!睍院偝蛄宋乙谎?。

  我擺擺手,“去吧悟空,為師就在這里待著,哪也不去。”

  “對了,你想我贏嗎?”曉狐貍忽然間問了個看起來很無腦的問題。

  我用雙手做喇叭狀大聲喊道:“那你能保證以后都要聽我的話,不要背叛我嗎?”

  曉狐貍翻了個白眼,“是是是,我的雇主,我將聽從你的話,不背叛你?!?p>  我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去吧去吧,你將旗開得勝,不勝無歸?!?p>  再度翻了個白眼,曉狐貍拿著刀,走到了前面。

  “你……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上?!惫治锶褐杏械缆曇艟従弬髁顺鰜?。

  聽著這句話,曉狐貍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

  “你……只是個被虛構(gòu)出來的神明?!蹦堑缆曇粼俣软懫?,“你毫無神力,毫無作用。你的強(qiáng)大,是虛假的,你的神力,是不真實的……”

  從指尖開始,曉狐貍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起來。

  終于,完全透明消失的右手再也拿不住長刀,只能任其掉落,最后筆直地插在地面上。

  “鏘!”

  長刀掉落的一聲輕響,引起了怪物群的陣陣騷動。但也僅此而已,畢竟少女一路走來展現(xiàn)出的實力可是令它們十分忌憚。

  看著長刀落地,我急得想要說些什么,卻看到曉狐貍用她那殘缺的右臂,淡定地朝我擺了擺手。

  我愣了一下。

  曉狐貍觀察著自己正緩慢消失的透明手臂,“是嗎?原來我是不存在的啊?!?p>  “是的,你是虛假的?!惫治锶褐械穆曇粼俣茸龀隽嘶卮穑恼Z氣卻變得凝重起來。

  因為它發(fā)現(xiàn)眼前已經(jīng)消失大半的少女絲毫沒有慌張的意思。

  “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曉狐貍微笑說道。

  那道聲音忽然感到全身寒冷。

  “我如果是不存在的話……”曉狐貍冷漠笑道:“那你們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如果是不存在的,那你們?yōu)槭裁慈绱思蓱劊俊?p>  “我如果是不存在的,那你們是真實存在的嗎?”

  “如果你們不是真實存在的,那我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里?”

  “如果你們不是真實存在的,那是誰使得我的信徒如此痛苦?”

  “如果我是不存在的,那又是誰守護(hù)著我的信徒。”

  “如果我是不存在的,那現(xiàn)在誰在說話?”

  “如果我是不存在的,那你們也應(yīng)該不存在。”

  “既然你們是存在的,那么我自然也是存在的?!?p>  “當(dāng)然~想要驗證存在其實還有一個更加簡單的辦法?!?p>  曉狐貍用左手握住了面前的刀柄,道道光線不斷凝聚,將曉狐貍已經(jīng)透明消失的身軀再度具現(xiàn)出來。

  “鏘!”插在地面的長刀被曉狐貍拔了出來。

  “等我一刀砍過去,你們就能知道我存不存在了?!?p>  ……

  當(dāng)最后一只怪物的頭顱被斬下,這場戰(zhàn)斗也宣布了結(jié)束。

  這里是我的世界,

  而她是我的神明,

  所以她就是這個世界的神明。

  戰(zhàn)斗的結(jié)局毫無懸念。

  曉狐貍走回我面前,右手燃著一團(tuán)火焰,看著我問道:“搞?”

  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搞!”

  于是曉狐貍便將烈焰砸在了地上,火焰迎風(fēng)而起,開始焚燒這個污穢陰暗的世界。

  還沒結(jié)束,在丟下烈焰之后,曉狐貍又對著灰蒙蒙的天空伸出了雙手。

  遙遠(yuǎn)的天空之上,忽然亮起了一點星芒,隨后便是第二點,第四點……

  星芒以極快的速度亮起,并在瞬息之間布滿整片天空。

  我看著那片璀璨的星空,由衷地贊嘆道:“真漂亮啊。”

  “嘿嘿,還有更漂亮的呢?!睍院偤俸僖恍Γ瑢⒎路鹜兄裁吹碾p手猛然砸向地面。

  下一刻,群星暴動。

  天上的星群統(tǒng)統(tǒng)化為流星,拖著長長的尾焰往地面砸落。

  “我去,秀啊?!蔽腋杏X自己就像一條只會喊666的咸魚。

  一閃身,曉狐貍也鉆進(jìn)了火圈之中,挨著我坐下。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我想了想,說道:“要不要做點啥?唱首歌什么的?”

  “怎么?”曉狐貍側(cè)頭看著我,“你要唱歌啊?!?p>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唱啊。”我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曉狐貍有些目瞪口呆,“???憑什么?”

  “剛剛你才答應(yīng)說要聽話的?!蔽乙荒樣媱澩ǖ谋砬?。

  曉狐貍愣了一下,旋即反應(yīng)過來,“我去,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呢?!?p>  我亮了個大拇指,“我要點歌。”

  “拒絕~”曉狐貍斜了我一眼,“別想得寸進(jìn)尺哈?!?p>  聳聳肩,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略微思索了一下該唱什么歌,曉狐貍清了清嗓子,隨后開始唱歌: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命運

  命運就算曲折離奇

  命運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

  別流淚心酸更不應(yīng)舍棄

  我愿能一生永遠(yuǎn)陪伴你

  哦~

  一生之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哪會看清楚

  彷徨時我也試過獨坐一角

  像是沒協(xié)助

  在某年那幼小的我

  跌倒過幾多幾多落淚在雨夜滂沱

  一生之中彎彎曲曲

  我也要走過

  從何時有你有你伴我

  給我

  熱烈的拍和

  像紅日之火燃點真的我

  結(jié)伴行

  千山也定能踏過

  讓晚風(fēng)輕輕吹過

  伴送著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讓晚星輕輕閃過

  閃出你每個希冀如浪花

  快要沾濕我

  哦~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

  命運就算曲折離奇

  命運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

  別流淚心酸更不應(yīng)舍棄

  我愿能一生永遠(yuǎn)陪伴你

  哦~”

  流星群墜落地面,將所有建筑砸成廢墟。

  勁風(fēng)掠過,不僅沒有熄滅地面上的烈焰,反而使它們更加劇烈地燃燒。

  世界在燃燒,神明在歌唱。

  唱完一首,我忍不住鼓起掌來。

  曉狐貍一叉腰,“哼~到你啦~”

  我思索了一下,決定唱一首《主角》。

  略微找了一下開始的調(diào)子,我唱了起來:

  “蜿蜒的長河

  落葉就隨意漂泊

  從不留戀著

  那些早已褪去的顏色

  劃掉了不舍

  該放就放

  也許不必背負(fù)太多枷鎖

  時間的流波

  讓人們手足無措

  無情地吞沒

  那些無法重現(xiàn)的景色

  只需要記得從前現(xiàn)在

  都要堅持自我

  多點幽默

  過去的走過去就過了別過

  何必再多說應(yīng)諾了就去做承諾

  不應(yīng)推脫故事之中

  唯一獨特的主要角色

  是你是我

  多余的留多許就多了太多

  還猶豫什么要斷的就斷了利落

  無需斟酌從始至終

  總是相伴的主要角色

  是你是我

  北風(fēng)的摧挫

  未必就因此敗落

  干涸的脈絡(luò)反而沾染美麗的紅色

  命運在訴說最終所得

  全部都是自己

  如何抉擇

  過去的走過去就過了別過

  何必再多說應(yīng)諾了就去做承諾

  不應(yīng)推脫故事之中

  唯一獨特的主要角色

  是你是我

  多余的留多余就多了太多

  還猶豫什么想斷的就斷了利落

  無需斟酌從始至終

  總是相伴的主要角色

  是你是我

  無需斟酌從始至終

  總是相伴的主要角色

  是你是我

  是你是我

  陪你陪我

  一起度過

  ”

  看著被焚燒得只剩斷壁殘垣的世界,曉狐貍轉(zhuǎn)頭看著我說道:“你應(yīng)該有學(xué)過刀耕火種吧。”

  我點了點頭。

  燃燒過的土地,會更加肥沃。

  “我打算把這片地區(qū)種上鮮花,”曉狐貍捏著下巴沉思著,“不,鮮花只能看,要不我種點蔬菜瓜果好了?!?p>  “都行啊?!蔽衣柭柤?,表示沒意見,“你中意咯?!?p>  “下次再說吧?!睍院倱u搖頭,轉(zhuǎn)身看著我,“我們現(xiàn)在出去吧?”

  “走吧,時隔十個月,歡迎你回來狐貍?!?p>  “嗯?!?p>  ————【20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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