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安站在窗前，從警局的二樓往外看，萬家燈火盡收眼底。
街道上車水馬龍，井然有序。
“在看什么？”杜沐卿走過來，到了他的身側(cè)。
宋亦安沒看她，卻回答了她的問題。
“規(guī)矩，秩序。”
四個字，別人或許聽不懂，但杜沐卿明白了。
她靠近些窗口，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反問：“很好不是嗎？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
宋亦安側(cè)眸看她，勾起抹涼薄的笑來。
那聲音清清淡淡的，帶著惋惜：“人被規(guī)矩管得像條狗?！?p> 這是什么形容？有些驚世駭俗了。
從宋亦安的嘴里很少能聽到這樣的話。
杜沐卿嘆了口氣：“你為什么不換個詞呢，社畜或許更好些。”
宋亦安看她，湊近些，到了一個曖昧的距離。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真是久違?！?p> 這樣的宋亦安，杜沐卿熟悉的很，湊近你，迷惑你，甚至于下一步要做什么，她都了如指掌。
在男人掐著她的腰將她拉近的時候，杜沐卿順從的攀住了對方的肩膀。
宋亦安的體溫有些高，難得。
沉潤的聲音里帶了幾分痛苦的掙扎，低低的，在她耳側(cè)響起：“沐卿，我不想活得像條狗，我想……我好想撕碎他們，那些渣滓……唐希說的沒錯……去他媽的規(guī)矩，這些人，為什么，為什么要活著呢……”
杜沐卿不作聲，忽的一口咬在了他的頸側(cè)。
這是個致命的位置，杜沐卿甚至能感覺到那薄薄一層皮膚組織下的血液流動。
宋亦安渾身一僵，失去的理智開始回籠。
杜沐卿松口，踮起腳來用臉頰蹭了蹭對方的。
“如果我非要用規(guī)矩來馴養(yǎng)你呢？你要把我也殺了嗎？”
杜沐卿掰正了他的腦袋，強迫對方跟自己對視。
宋亦安因為短暫的情緒激動，眼尾有些泛紅，現(xiàn)在被女子強制要求作答，顯出一種濕漉漉的可憐來。
半晌，他說：“我很羨慕唐希?！?p> 羨慕殺人犯，可真是出息。
杜沐卿在心里評價。
那聲音繼續(xù)道：“不過是你的話……或許我會自愿帶上狗鏈子?！?p> 有腳步聲傳來，宋亦安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氛圍里還是顯得有些突兀。
杜沐卿抬手捂住他的嘴，眼睛都瞪圓了，等那人走遠(yuǎn)才氣急敗壞的開口。
“說什么呢，大庭廣眾之下，你能不能得體一點？！”
宋亦安表情無辜：“并沒有，是你腦子里的黃色廢料太多了?！?p> 杜沐卿不想搭理他，要不是知道對方的狀態(tài)不對，她早就把人扔下跑路了。
周玉生覺得案子結(jié)束萬事大吉，已經(jīng)關(guān)了辦公室里的燈，沒曾想門還沒關(guān)上，就看到對面走過來倆人。
“別走，還有事。”高的那個對他說。
“開個會?！卑c的那個解釋。
得，加班無止境了屬實是。
周玉生覺得自己這一行四個人，就自己一個還算正常，就連林原，看著都有些蔫吧。
這不，坐下快一分鐘了，誰也沒說話。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周玉生硬著頭皮開口：“是案子還有什么問題嗎？
林原有氣無力的抬起手，開始數(shù)：“安眠藥誰下的沒弄清楚，為什么要劃人家嘴唇也沒弄清楚，為什么寫那么多G不知道，選在平江路殺人有什么特殊意義，反正細(xì)節(jié)她是一個也不說，就承認(rèn)自己殺人了，嚷嚷著讓我們直接把她給槍斃?！?p> “這……”是有點棘手吼，結(jié)案報告都沒法寫。
“你說她死都不怕，怕什么敘述啊，人家殺人還樂意跟警察炫耀自己的手法呢，她怎么就這么消極?！?p> 林原被審訊折磨得不輕，又繼續(xù)絮叨：“她那樣子，分明就很瘋，這直接咬死不說根本不符合常理啊?！?p> 杜沐卿垂下雙目，看自己的手指：“如果人不是她殺的，那自然也就說不出細(xì)節(jié)?！?p> 林原和周玉生皆是一驚，一同看向她。
杜沐卿用手指在桌面上繞了一個G字母：“還記得之前我跟你們提過的那一類人嗎？”
“他們大多都很自信，甚至自負(fù)，但通常都掩飾的很好，會有強烈的虐殺欲望，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一般對自己的少，畢竟過度的自負(fù)會讓他們覺得都是別人的錯。”
“我看了唐希的部分審訊錄像，她顯然符合我上述說的類型，假定她寫下G字母的理由就是自身攜帶，并且想讓更多人知道，那就好解釋的多?！?p> “在我閱讀的所有相關(guān)資料和接觸到的相關(guān)人員中，擁有這類基因的人，只要是罪犯，面對警察時都會暴露出異常變態(tài)的激動心理，他們會覺得挑釁警察——這類正義的化身，很有意義?！?p> “他們會將自己的殺人過程作為炫耀的資本，一一呈現(xiàn)出來，這在他們心中，是類似于勛章的東西，能夸耀一輩子。”
林原若有所思，接著杜沐卿的話開口：“所以唐希不說是因為她根本沒做過？怕被我們察覺？”
杜沐卿點頭又搖頭：“也可能她是極少數(shù)的那種達(dá)到目的就不愿交流的，因為自身的優(yōu)越性，讓他們有種使命感，使命達(dá)成，就算結(jié)束?！?p> 周玉生接話：“類似于那種邪教思想？”
杜沐卿將監(jiān)控翻出來，放了幾個截取出來的小片段，一邊回應(yīng)周玉生：“對，但唐希并不屬于使命形G人格，在你們對她一遍遍的進(jìn)行問詢，尤其是問到有關(guān)案件細(xì)節(jié)的時候，她有過多的安慰性動作?！?p> 杜沐卿定格其中一個畫面：“例如此處，林原問到的問題是，第一次給死者下安眠藥是什么時候，唐希表現(xiàn)得很不耐煩，含糊其辭說出了個不知道，看起來是不想配合調(diào)查，但在回答的一瞬間她下意識的躲避了林原的視線，雙手環(huán)胸，右手無意識的揪了一下左側(cè)手臂的衣服，這是典型的安慰反應(yīng)，與語言動作無關(guān)，沒有輔助表意的功能，僅僅是能讓自己的心理感到放松?！?p> 林原提出自己的問題：“那她會不會是真的不耐煩呢？畢竟我當(dāng)時直面她的情緒，感覺她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暴躁的狀態(tài)里?！?p> 杜沐卿又滑過一段視頻：“林原提出的問題是存在的，但同時，唐希還出現(xiàn)了很明顯的聽覺與口唇安慰，例如你在詢問她具體的案發(fā)地點與死者嘴唇上的傷口時，她拒絕交流并哼起了歌，短暫的四分鐘內(nèi)無意識的咀嚼了三次。”
林原還是覺得有些扯：“她就不能是純粹的拒絕交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