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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每天都來,在剩下的日子里,他恢復了最初的習慣,坐在東岳廟的門口,就仿佛一切都從未發(fā)生過一般,也仿佛沉浸入自己的世界,但卻很難再回憶起點什么,或者是那些冬天的大雪、春天的花朵或者是其他一些什么占據了記憶的空間。
東岳廟的周圍越發(fā)的吵鬧起來了,這不是因為香火的興旺,也不能帶給商販們一點商機——越來越多從北方戰(zhàn)亂中喪失家園的流民來到了這個城市,來到了東岳廟。而禍首,又是那個袁崇煥,但這次決不僅僅是寧遠的災難。
那些女真蠻人,在失去了他們老頭領努爾哈赤的同時蒙受了寧遠失利的恥辱,他們怎么也想不通小小一個寧遠城,不過是萬把的守軍竟能阻擋達十三萬之眾的八旗鐵騎。這種恥辱決不能默默地咽下,只能用一場瘋狂的屠殺來洗凈。
這一次,他們在努爾哈赤最杰出的兒子皇太極的帶領下,滿洲女真中最驍勇、戰(zhàn)功最顯赫的四大貝勒,率領大汗的親兵正黃旗、鑲黃旗,和阿濟格、多爾袞的正白旗、鑲白旗,共十萬鐵騎向南開始進發(fā)了。這些勇士是先汗努爾哈赤以十三副鐵甲起兵時一手帶起的親軍,曾伴隨著他征服女真各部,甚至遠跨沙漠和草原與天下無敵的蒙古軍隊交手,在毫無補給的情況下,以勇氣對峙勇氣,以橫掃天下的成吉思汗的方式打敗了這些成吉思汗的子孫們。毫無疑問,他們是女真最具有決定性的力量,在他們正面強攻之下,還尚未有人曾能逃生過,以這樣的部隊出征,則是抱著讓敵人最后一滴血流干的姿態(tài)。
袁崇煥據城而守,此時他已升任遼東巡撫兼兵部右侍郎,但所轄僅山海關外寧遠、錦州等寥寥數(shù)城外,其余的廣冉土地早就在女真的統(tǒng)領之下。但這幾年他也沒閑著,領著名將滿桂、趙率教、祖大壽等人,在關外一帶高筑城墻、廣練精兵,有事沒事在山里無孔不入的瞎練兵:遼東人上山采不到珍蘑人參、打不到野鹿狗熊等山貨,甚至下河都撈不到魚,這家伙還從廣東帶來了一批水兵,所有人恨他恨得要死。
這種情況英明的魏王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腹錦衣衛(wèi)帥田爾耕早早的就把駱思恭的那些部下派遣到了遼東,首先是為了探查遼東擁重兵數(shù)萬諸將的忠誠,其次也為了這些錦衣衛(wèi)不再干擾制肘東廠的行動——于是魏王果斷地派了劉應坤、紀用二位公公遠赴軍前節(jié)制。
皇太極的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進,僅僅一天的時間便連襲筑城未竣的右屯衛(wèi)、大小凌河,然后繞開袁崇煥親自重兵駐扎的寧遠,開到了趙率教駐守的錦州城下。他的目的顯而易見,先吃掉力量薄弱的錦州,然后再給袁崇煥以致命的一擊。
對于擊潰趙率教、攻克錦州,皇太極有著無比的信心,因為對這個人他早有了解:早在天啟元年的時候,趙率教在主帥袁應泰的帳下任中軍,城破時袁應泰以身殉國,他卻悄悄溜走;即便是上次寧遠大戰(zhàn)的時候,袁崇煥死守寧遠,趙率教駐扎在不遠的前衛(wèi)屯卻不敢來救,等得兵退倒想分工,和另一大將滿桂鬧得不可開交。
作為努爾哈赤的兒子,皇太極繼承了他的驍勇善戰(zhàn),并且更為深謀遠慮。他的軍中帶有一支精選的攻城棉甲軍,備有云梯、挨牌諸器械,專為對付袁崇煥據城死守的戰(zhàn)法,這一次,他絕不打算無功而返。他知道趙率教的懼戰(zhàn)懦弱,知道守軍的缺餉少糧,他準備好了登城的廝殺,唯一不知道的僅僅是錦州城里還有數(shù)百從京城遠赴遼邊的錦衣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