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嵐既已決定拜師,自然不會再隱瞞名姓,說道:“我自小無名,養(yǎng)父稱我為‘晴兒’,此外,我自己為自己起名曰‘雪晴嵐’。”
百谷點頭道:“哦,那你的父母呢?”
她不緊不慢答道:“我不知生父生母,養(yǎng)父在我三歲那年因病去世?!?p> 百谷繼續(xù)說道:“聽御天說,他是在渝州附近遇到你的?”
“是?!彼皖^想了想,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換過,可見身上的東西早就被他們查驗過了。其實她身上倒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唯有那幾千兩銀票引人遐想。試問哪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會帶著幾千兩銀票四處亂跑?
不過這點小事難不倒她,她緊接著說道:“自養(yǎng)父過世,晴兒將養(yǎng)父遺產(chǎn)變賣,四處漂泊。那日行至渝州,見竹林中似有異樣,大膽前往一觀,才會遇見……遇見他?!?p> 她本想說“遇見這個殺人魔”,想到這是當著人家?guī)煵拿妫刹荒苣敲词ФY,便及時改口。
她說了變賣養(yǎng)父遺產(chǎn)當盤纏,這也就變相交代了她身上為何會有重金,這也就不會引人疑心了。當然,或許這些人根本就沒看到她行囊中的銀票,或是看到了也不甚在意。不過不管怎么樣,她都要小心行事。
百谷臉上始終帶著慈祥的笑容,看不出他怎么想的,聞言道:“嗯,不用這么緊張,老夫只是隨口問問。你的身體余毒未清,還需要休養(yǎng)幾天,這里是我的地方,放心休息吧?!?p> 雪晴嵐自然是連聲道謝,百谷只是風(fēng)輕云淡的揮揮手,然后便出去了。
而那年輕道士卻留了下來,風(fēng)御天這時才介紹道:“這是我的師兄,希丘之。與我同是紫源真人的弟子?!?p> 紫源真人就是風(fēng)御天的師尊,也是整個瓊?cè)A宗最強大的仙人。他只有兩個弟子,一個是希丘之,另一個就是風(fēng)御天。
雪晴嵐眨了眨眼睛,看到風(fēng)御天的兩個同門,感覺還挺名門正派的,有點仙風(fēng)道骨的感覺啊……難道真的不是魔宗?
想是這么想,她可不敢說出口,同樣客氣的行禮說道:“原來是希道長?!?p> 希丘之比風(fēng)御天年長幾歲,肩膀?qū)掗煟瑲赓|(zhì)沉穩(wěn),神情也不像風(fēng)御天那般冷淡,而是掛著溫和的笑意,道:“雪姑娘不必客氣,聽聞師弟這番下山,蒙雪姑娘相助,家?guī)煴鞠胗H自前來聊表謝意,無奈他老人家正在閉關(guān)期間,只好由我這個大弟子來替代了?!?p> 雪晴嵐搖了搖手,道:“哪里?我沒做什么,還險些被個妖怪殺了,沒幫上什么忙。”
希丘之看起來不愧是大弟子,要論交際手腕比風(fēng)御天強出不知道多少倍,臉上笑意不減,道:“雪姑娘自謙了。雪姑娘的靈氣能壓制我?guī)煹艿膬礆猓@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不知姑娘身上是否發(fā)生過什么事,才使得你的靈氣具有此種特異功效?”
她昏迷之際,她修習(xí)的功法已經(jīng)給其他長老看過,確信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道家心法,不可能產(chǎn)生壓制兇氣的效果。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雪晴嵐本身具有特殊之處,所以她修煉出來的靈氣才會與眾不同。
雪晴嵐搖頭道:“沒有什么特別的。”
真不是她想隱瞞,而是她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過什么特別的事。她的運氣都用來填飽自己的肚子了,天才地寶從來沒遇見過,也沒有遇見某某快斷氣的高手傳功渡氣,又或者是遇見過而她不自知?
希丘之思索道:“那……”
風(fēng)御天見雪晴嵐臉上掩飾不了的疲憊,道:“師兄,雪姑娘重傷未愈,你要問什么也不急于一時,今天先讓她休息吧?!?p> 雪晴嵐怪異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一直沉默不出聲,此時卻無端端冒出這么一句來?聽著好像挺關(guān)心她的?不會聽錯了吧?什么時候這張木頭臉也會體貼人了?
不過她還真覺得有些累了,只是一直強行打起精神來應(yīng)付這些人罷了。對方對于她來說都是得道高人,未來她是否能踏上修仙路還要著落在這些人身上,怠慢不得啊……
希丘之一愣,旋即揶揄道:“哈哈,倒是我這個做師兄的疏忽了。雪姑娘大概不知道吧,師弟那日回到宗門,連門規(guī)都顧不得了,抱著你直沖百谷師伯住處,看那架勢,簡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風(fēng)御天難得臉上露出一絲窘迫,道:“師兄你在說什么,當時她中毒已深,耽誤不起……”
希丘之卻不理他,小聲對雪晴嵐說:“我可從沒見過我家?guī)煹軐δ膫€女孩子這么上心過,別看他平時冷淡,實則是外冷內(nèi)熱?!?p> 雪晴嵐看著風(fēng)御天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因為她始終記得在她瀕死一刻他漠然的神情,所以對希丘之的話心中有些不信:
這殺人魔會關(guān)心我?不會吧!
應(yīng)該只是因為害得我重傷垂死,他心中歉疚才會顯得著急些吧?
都說道家重視因果,如果他的舉動害了旁人就會種下孽因,回頭成了心魔還要報復(fù)到他自己身上呢!那樣他就更頭痛了!
一定是這樣!
哼哼,別看只認識了兩天,本小姐可了解他呢!
風(fēng)御天臉色沉沉,道:“師兄若再胡說,我可要走了?!?p> 希丘之的話其實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不過他也真是第一次看到風(fēng)御天這么關(guān)心一個陌生的女孩子,不禁說道:“好了好了,師兄不逗你了。說來這些也都是你的事,師兄可是好意幫你問問如何壓制你的兇氣,怎么你為了關(guān)心雪姑娘反而把氣撒在師兄頭上呢?唉,剛剛百谷師伯在的時候你好像就沒敢說什么,我剛開口兩句話就被人喝止。雪姑娘,你說是不是我這師兄的輩分不夠高???”
風(fēng)御天越發(fā)惱怒,一字一句道:“師、兄!”
希丘之趕忙雙手上舉作投降狀,同時向門那邊退去,道:“好好,我走!你好好陪著雪姑娘吧,等師尊出關(guān)后再讓他老人家親自看看雪姑娘好了。哦,當然不是挑媳婦,是看她的體質(zhì)到底有什么特殊……”
他越描越黑,聽得風(fēng)御天眉頭一挑。希丘之見大事不妙,不等說完趕忙躥出門外。
風(fēng)御天無奈搖頭,道:“雪姑娘莫怪,師兄他就是這性子,平時有些好管閑事,但為人不壞,你不要放在心上。”
雪晴嵐躺回了床上,嘻嘻笑著:“我怎么覺得你才更像師兄,他都被你嚇跑了呢。”
風(fēng)御天苦笑無語,有了這樣一個師兄他還能說什么?
她凝神看著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忽然鬼使神差的說道:“真好啊,好像家人一樣?!?p> 風(fēng)御天靜靜看著她,他似乎能感覺到她有感而發(fā)的原因。因為他也是孤兒,如果沒有遇到師尊收養(yǎng),他不知道今天的他還能不能像雪晴嵐一般樂觀開朗。雪晴嵐沒他幸運,她沒有家人,所以會羨慕,會向往。
但是她的樂觀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吧?即使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但是偶爾也會希望有人在耳邊嘮叨一些瑣事,哪怕無關(guān)緊要,哪怕爭得面紅耳赤,哪怕讓人窘迫羞怯,這就是家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p> “等一下?!?p> 在他剛要站起來時,雪晴嵐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道:“我……我有話想問你?!?p> 他只好重新坐了回去,道:“什么事?”
雪晴嵐難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你們門派收弟子是什么標準?。俊?p> 風(fēng)御天微微一怔,道:“雪姑娘可是想加入我派?”
她吞吞吐吐的說道:“這……是啦,是有一點點想……但是不知道我行不行……”
風(fēng)御天細心的解釋道:“我派每三年召開一次入門大會,廣招門徒,任何具備靈根之人都可參加,年齡一般在十歲到二十歲之間。期間要經(jīng)歷重重考驗,只有最后成功克服難關(guān),脫穎而出,才能成為我派入門弟子。你既然可以修煉心法,想必也具備靈根,只是不知資質(zhì)如何……”
雪晴嵐聽他語氣,暗道:估計資質(zhì)不怎么樣,要不你怎么開始猶豫不語了呢?唉,果然是天賦不夠啊……就我這樣的,真的能順利修仙嗎?
不管了,但凡有一絲可能性都不能放過!成與不成,總要試過才知道!
她頂著困倦,死活不讓風(fēng)御天離開,拉著他問東問西的,像是要把入門大會的整個流程都仔仔細細剖析一遍似的。難得有這樣一個向?qū)?,向來?xí)慣把握機會的她怎么可能輕易放走他?
只是令人失望的,距離下一次入門大會召開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也就是說,即便雪晴嵐做好了萬全準備,也要等上好長一段時間。
他們在屋里聊得投入,絲毫沒注意到一墻之外,剛剛宣稱離去的希丘之不知何時偷偷跑回來,蹲在墻角,將耳朵貼在墻上,認真聽屋子里的動靜,臉上表情豐富,看上去興致勃勃的。誰能想到堂堂一代仙人的關(guān)門大弟子居然也會趁興做起聽墻根的事兒來?
聽他們在討論入門的事,希丘之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暗暗道:“我就知道是這么回事!嘿嘿,師弟巴不得小姑娘永遠留下來養(yǎng)傷呢!正好她主動提起,聽聽看,師弟解釋得多細致??!我都沒見過師弟一天說這么多話……”
一邊偷聽他還一邊品頭論足:“不過雪姑娘啊,這種事不能跟師弟說??!他那榆木腦袋只知道入門大會,這輩分可就平白差了一截呢!還有師弟啊,你怎么就只知道走正途呢?看看咱們倆,誰也沒經(jīng)歷過入門大會那鬼東西啊,還不是師尊看上了咱們就直接收徒了,哪里需要那么麻煩?”
“難得師弟對這姑娘感興趣,看來我得幫師弟一把。哈哈,師弟,不用太感激師兄!”
“嗯……讓我想想,哪位師叔缺個弟子呢?”
雪晴嵐的身體一天天好轉(zhuǎn)起來,她的性子本就好動,自然不會成天到晚乖乖的呆在房子里。第二天就跑出去在瓊?cè)A宗里四處亂逛,當然,為防自己迷路,風(fēng)御天這個現(xiàn)成的向?qū)Э隙ㄊ遣荒芊胚^的。
幾天下來,她基本習(xí)慣了太清山的生活,除了飲食清淡了些也沒什么不好的。此外,她有意去認識這里的人,這些道士不都像希丘之那么好說話,多數(shù)比較冷淡。
“喂,殺人魔,那邊是什么地方?。俊?p> 她站在一個山峰上,興奮的指著山另一邊五光十色的地方問道。
風(fēng)御天萬分無奈,道:“雪姑娘,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次了,請不要再那么稱呼我?!?p> 雪晴嵐吐吐舌頭,道:“人家忘了嘛!叫著叫著就習(xí)慣了……好吧好吧,如果我能順利入門,我就改口,怎么樣?”
他嘆息道:“那你還要這樣再叫上一年多嗎?”
雪晴嵐就喜歡看他無奈的樣子,笑道:“那好吧,你說叫你什么吧。風(fēng)公子?風(fēng)道長?還是風(fēng)少俠?”
“這倒是無所謂?!?p> “吶,是你說無所謂的哦!那我也要像百谷道長一樣叫你‘御天’,嘿嘿!”
風(fēng)御天不禁大感頭疼,拿她無可奈何,心知再討論下去也不會有更好的結(jié)果,只得自認倒霉,隨了她的意。
“你們山門怎么這么大???都轉(zhuǎn)了好幾天我還沒記清楚路,這得有好幾百里了吧?”
她這兩天以養(yǎng)傷為主,閑暇時間便拉著風(fēng)御天四處逛,本以為所謂的“太清山”就是個山頭嘛。誰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這里實在是大得夸張!
風(fēng)御天介紹道:“太清山有七峰,分別由七位長老掌管,名‘天樞峰’、‘天璇峰’、‘天璣峰’、‘天權(quán)峰’、‘玉衡峰’、‘開陽峰’和‘瑤光峰’,取義對應(yīng)蒼穹七星,門下弟子各有數(shù)千。太清山乃是天下清氣所鐘之地,屬仙家七十二福地之一,自成天地,方圓千里,有諸多玄妙,外人不可輕見。”
雪晴嵐沒想到這里居然這么氣派,起初她還以為瓊?cè)A宗就是山頭上的破道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