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滴答滴答的下著,水滴打在竹屋頂?shù)穆曇羟宕喽`動,屋內(nèi)沒有聲音,少女正在專注的為一個萍水相逢甚至險些命喪其手的陌生少年渡氣,而事實上,此時的她完全沒有預料到今日戲劇般的相遇會將她未來的人生徹底改變。如果她能未卜先知,不知是否還會選擇去救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專注的做某件事,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小半個時辰過去了。綿綿春雨果然變成了傾盆暴雨,破舊的小竹屋幾乎快要招架不住暴雨的襲擊,吱吱作響,漏下來的雨幾乎成了瀑布,沖刷著竹板,竹屋中彌漫著水汽。好在雪晴嵐躲到了竹屋最里面比較結實的地方,相比站在外面直接淋雨要好得多。
風雨交加的夜晚,雪晴嵐身上衣衫穿得不多,打了個激靈,總算從專注狀態(tài)回過神來。看著這搖搖欲墜的破舊竹屋,她只能暗暗祈禱這間屋子夠堅強,至少撐過這一個晚上吧!不然竹屋要是塌了,她還不得活活被埋了?
隨后她便將這個無法解決的問題拋之腦后,觀察起黑衣少年來。令她高興的是,她的渡氣似乎真的起了不小的作用,黑衣少年的氣息已經(jīng)平穩(wěn)下來,痛楚之色不再,眉頭也漸漸舒展開,睡得很是安穩(wěn)。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雪晴嵐長舒口氣,暗暗想著。
心情平靜下來,她再度觀察起少年的衣著打扮。他的衣服主要是黑色的,袖袍上繡著暗紅色的花紋,是她沒有見過的紋樣。仔細看這黑色長衫的底襯比一般人的衣服要寬大,袖口卻細窄,腰帶上也繡著那種暗紅色花紋,不似渝州服飾,怪不得剛剛看到他感覺他的裝扮有些格格不入。
他脖子上掛著銀色的長鏈,鏈子很長,一直垂到胸前,上面掛著一個小小的玉牌,玉牌上面原本刻著字,但由于年代已久上面的字跡有些看不清楚了。這銀鏈之前藏在他的衣服里面,所以雪晴嵐沒有注意到,此時再看,這銀鏈的樣式她也沒有見過,不過還蠻好看的。
按理說,雪晴嵐小小年紀走過了不少地方,見過的聽過的東西都不少,辨識的本領不可小覷,無論從哪里來的人,只要她看上一眼就能將對方的出處猜得差不多,可是這少年的服飾她卻很陌生,那么只有一個可能:
這少年多半不是中土的人,有可能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的。許是南疆,許是東夷,或是西戎,或是北狄,聽說中土周邊有很多很多強大的帝國和家族,雪晴嵐只是從別人口中聽過卻從來沒有去過。
想著這些事情她漸漸有些困倦了,畢竟她今天受了驚嚇,又忙了很久,而且她也不習慣長時間為人渡氣,此時累了很正常。
她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終究還是抵不過困意,蜷縮在地上睡著了。
一夜暴雨,雨后春筍飛速的生長著,當太陽再度升起的時候,昨日黑色火焰燒掉的一片竹林轉眼間便恢復了大半,至于那些化作焦炭的人也成了渝州竹林的養(yǎng)分。
黑衣少年醒來之時,天已經(jīng)大亮。他睜開眼睛,很快意識到昨天發(fā)生的事情,記憶漸漸清晰起來。隨即他習慣性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現(xiàn)頭竟然不似平時般疼痛?
這一發(fā)現(xiàn)令他大為疑惑,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昨天他應該是催動了體內(nèi)的兇氣,使用兇氣會帶來極為強大的力量,可是與之相對的也會帶來極強的風險和后遺癥,就算在清氣旺盛的太清山也會頭痛數(shù)日不止,這次為何……
他掙扎著坐起來,發(fā)覺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廢棄竹屋內(nèi)。昨日他應該是昏倒在竹林中吧?還有……好像還有什么……還發(fā)生了什么?
那時的記憶模模糊糊的,他根本記不清突然冒出來的少女,在那樣的狀態(tài)下他意識不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的,連他最后短暫的清醒都不記得。
不過他很快注意到身邊熟睡的少女,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停留許久。
這女孩是什么人?
就這么睡在他旁邊……難道是這個女孩救了他?
奇怪!如果真是這女孩將他帶到這個竹屋里來,她又用了什么辦法來緩解他體內(nèi)的兇氣呢?連師父和諸位師叔師伯都無計可施,難道這個女孩子有什么特異之處?
他滿腹疑團。
看這個少女身形嬌小,年齡不大,臉上還有脫不去稚嫩,如同鄰家小妹一樣的質樸與清純,而她蜷縮在地上睡覺的樣子又像極了可愛的貓兒,讓人情不自禁產(chǎn)生幾分好感。
這就是少年對少女的第一印象,比起她對他的第一感覺要單純得多。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強烈,雪晴嵐好像感覺到什么,迷迷糊糊醒過來,從地上坐起來,揉揉眼睛。
黑衣少年繼續(xù)平靜的注視著她,沒有說話。他的眸子恢復成了黑色,不似昨日般冷酷,卻也沒有幾分溫暖,宛如一灣靜靜的秋水。
雪晴嵐慢慢眨了眨眼睛,看清了近在咫尺那張英俊的臉,昨日的記憶如潮水一般襲來,她臉色瞬變,哇的一聲叫出來,手腳并用,嗖的一下退到墻角處,然后手忙腳亂的將后腰處藏著的匕首抽出來,雙手攥著柄部,像一只受驚的小貓似的叫嚷道:
“你你你你你——你別過來哦!”
黑衣少年見她反應這么大稍稍發(fā)愣,但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又不禁有些好笑,站起身來,恭敬客氣的向她躬身作揖,道:“這位……姑娘,可是你救了在下?”
雪晴嵐習慣性的先注意到他的口音,是純正的中土口音,絲毫沒有外邦那種別扭的味道,隨后才意識到他說出的話,手中的匕首稍稍放低了些,道:“哦……哦,是啊……還有,我要聲明!我也是很厲害的,你可不要想著把我殺了!”
他對她的反應越發(fā)不解,道:“為何要殺你?”
她縮了縮腦袋,后背靠著墻角,感覺墻上還有些未干透的雨水,只得向前微仰,道:“誰知道??!反正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鬼知道你會不會心情不好就把我燒成焦炭!”
黑衣少年聽了不禁苦笑,心想一定是昨天兇氣發(fā)作時被這少女瞧見了,也難怪會給人家留下陰影。
他誠心道歉道:“昨日在下的身體出了一點狀況,如果嚇到了姑娘,在此道個不是?!?p> 雪晴嵐眨眨眼,扶著竹墻壁站起來,將匕首收起來,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警惕之心稍減,道:“道歉就不用了,你好好的彌補一下我的心靈創(chuàng)傷就好了?!?p> 他點了點頭,絲毫沒覺得對方無理取鬧,反而深以為然道:“這是當然,不知姑娘想要如何彌補?”
她避而不答,笑著靠過去,拉了拉他的袖口,道:“別站著說話嘛,坐吧坐吧?!?p> 黑衣少年愣了愣,覺得她這番動作似乎過于親密了些。他向來是個恪守禮教的人,對于初次謀面的人要保持距離是他的習慣。只是對于這個陌生少女的熱情他無法拒絕,只得和她面對面坐了下來。
雪晴嵐則沒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什么,畢竟她從小沒爹疼沒娘養(yǎng),沒讀過書也沒學過禮,對于那些繁文縟節(jié)煩不勝煩。更何況,昨天背了他那么遠的路,該碰的也都碰了,現(xiàn)在只是拉拉衣袖算什么?所以她根本沒往別處想。
兩個人坐下后詭異的陷入沉默中。雙方都有著一肚子的疑問,但誰也沒有直接開口。
雪晴嵐的小臉上還習慣性的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心里卻亂七八糟的:
天??!我居然要和一個殺人魔坐下來聊天?有沒有搞錯?我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被他殺了就不錯了,還聊什么聊?
話說這個殺人魔居然也能裝得這么人畜無害,單論演技跟本小姐不相上下了啊?不過啊……哼哼,別以為本小姐這么好騙!昨天本小姐可是親眼見過你的真面目了,別以為裝得和善一點就能騙過我的火眼金睛!
咦?這殺人魔的眼睛怎么變成黑色的了?昨天我記得好像是血一般的紅瞳吧?奇怪……不過說起來還是黑色的眸子正常一些……
越想越跑偏,她定了定神,低下頭重新梳理現(xiàn)在的狀況:
要說什么呢?說是要點好處,但我還沒有想好要什么耶?要錢?懷里揣著好幾千兩銀票,至少這一段時間是不缺錢了,多了也只是累贅,何況昨天在這人身上翻過了,根本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唔……也不知道這人還有什么利用價值沒?一拍兩散的買賣最干凈利落,如果真要利用他做點什么,誰知道哪天會不會被這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做掉?不行不行,太危險了……
雪晴嵐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開口說道:“喂,殺人魔……”
少年不禁無奈的拱手道:“在下姓風,名御天?!?p> 雪晴嵐擺擺手,滿不在乎的說道:“哎呀,叫什么都一樣啦!我說你哦,你到底是哪里的人?怎么會跑到渝州來殺人?”
風御天說道:“在下師承太清山瓊華宗,此次下山是為了……”
還不等他說完,雪晴嵐插嘴道:“哦,原來是大門派的人啊……太清山瓊華宗?好像沒聽過呢!”
在她生活的大陸中存在著很多宗門世家,相比起來,各大世家傾向于入世,民間流傳度很高,一些窮苦出身的人家都想要進入世家中混點名利。而宗門就離一般民眾比較遙遠了,也非常神秘。雪晴嵐只知道很多世家和宗門之間有親密聯(lián)系,宗門更加超脫一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除了幾個有數(shù)的大眾門派之外,其他門派都隱居在深山老林的。
總結起來,宗門教派主要分為兩派,也就是佛、道。
佛教是人數(shù)最多的,也是最大眾的,佛光普照,佛門弟子廣布,其中支派數(shù)不勝數(shù)。
道教則是偏向出世,往往神秘異常,向往長生不老,大逍遙大自在,號曰修仙。
聽說除此之外還有魔宗,以前也是強大異常,后來被突然崛起的佛教聯(lián)合道教合力打壓,至今只能在地下存活。魔宗余孽也是少之又少,至少雪晴嵐就沒見過。
風御天解釋道:“太清山位于極北之地,距離此處足有萬里之遙,姑娘沒聽過也是正常。我派隱居世外已久,少有涉足江湖,終年清修己身。”
北方?道教的修仙門派?
雪晴嵐歪著頭問道:“那……那個門派厲害嗎?”
說到自家宗門,他頗為自豪的說道:“這是當然,瓊華宗乃是天下御劍第一宗!”
她摸摸鼻子,心想:御劍第一宗?該不會是自封的吧?
對于門派這方面的事她知道的不多,所以也沒有發(fā)言權,對方說什么就是什么嘍,反正也沒差!
風御天見她似乎有些不信,卻也沒有多作解釋,客氣的說道:“在下已說明來歷,姑娘又是哪里人?”
雪晴嵐眨了眨眼睛,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嗯,我想想,當初第一個撿到我的人應該是白州附近的吧……那我就算白州人好了!”
他疑惑道:“撿到?”
“嗯,我是個孤兒,不到滿月就被人丟棄在河邊了。不過我命大啦,你看,還不是好好活到現(xiàn)在了?”她笑著回答,從表情上看不出一絲做作。
風御天聽后頓時沉默了,隨后又忍不住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小女孩是怎么長大的。
在他沉默時雪晴嵐也在思考著,她認為這是一個機會,難得碰上了一個某某門派里的人,對方還欠了她一個貨真價實的人情,要不好好利用她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實話說,她早就對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宗門垂涎已久,只是苦于沒有機會接近罷了。想想看啊,如果她能夠加入某個強大的宗門,就算學不到什么本領,至少也算是有后臺的人了,出來騙吃騙喝都有幾分底氣了!
更何況聽殺人魔說,他的宗門還是個修仙門派呢!全天下最神秘的修仙門派!太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