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無憂無慮的孩童歡快的奔跑在田野上,你追我趕,充滿愉悅的氣氛。
他們仿佛不曾經(jīng)歷過殘酷的末日,依舊保留樂觀的童心,對成長和生活充滿了向往。
田邊的石板路上,三位不請自來的客人陸續(xù)轉(zhuǎn)醒,小王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季長喜眉頭緊皺始終帶著不悅,而白棋偉則站在田邊看著幾十米外的人影勞作。
不是幻覺,這高原上的的濃霧的的確確比外面稀薄很多,在這里,可以模糊看到五十米外的人影。
田壟上耕種的農(nóng)民興許是聊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紛紛哄笑出聲,隨后有人提醒今天播種進(jìn)度落后了,必須加快,大家紛紛響應(yīng),閉口不再聊天,開始認(rèn)真播種。
小王率先開口打破沉靜,問道:“副帥,我們該去哪?”
雖然感覺這里的環(huán)境和輕松的氣氛有些不太真實(shí),但是他們?nèi)诵闹卸挤浅G宄?,這不是幻覺,都是真的,在這個殘酷的末日,猶如世外桃源一樣的人類棲息地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走吧,去問問。”
白棋偉抬腳邁入剛松了土的田地里,準(zhǔn)備靠近那些耕種的人們,問問王耀祖在哪。
忽然,一名穿著恐龍玩偶服的小男孩兒詭異的出現(xiàn)在他們的左前方,沒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現(xiàn)的,這里的霧氣明明比較稀薄,但一眨眼的功夫,小男孩就站在了那里。
三人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里的詭異,雖然心中驚了一下,但無論再發(fā)生任何事情,都不會覺得驚訝了。
因?yàn)樵谶@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他們沒有見過,不代表不存在,只是他們的見識比較少罷了,就像各國的科技水平差距一樣。
安安一口口舔著手里的手里的奶油甜筒,瞪著大眼睛看著三人說:“你們不要亂走哦,這里很危險(xiǎn)的,姑姑說等你們醒過來了,就待在原地不要動,等你們要找的人回來后,就會來這里見你們的?!?p> 聞言,白棋偉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另外兩人和自己退回路邊。
他看著眼前認(rèn)真和甜筒作戰(zhàn)的安安,這個孩子看起來也就兩三歲大吧?竟然都能傳話了,是不是有點(diǎn)太早熟了?
而且這個孩子還在零度的氣溫里吃冰涼的甜筒,燕子山的居民都打算這么養(yǎng)孩子嗎?是他與這個世界脫節(jié)了,還是燕子山才是與眾不同的那個。
“副帥......那......那是什么?”四處亂看的小王忽然看到遠(yuǎn)處一個東西,連忙呼喚白棋偉。
白棋偉聞聲看去,就看到大約七八十米外的地方,一道三四米高、七八米寬的橢圓形身影緩緩向這邊靠近。
執(zhí)拗、執(zhí)拗——
一同而來的還有生銹金屬轉(zhuǎn)軸有規(guī)律的摩擦聲。
雖然明知道不是什么危險(xiǎn),但看到如此巨大的黑影接近難免有些緊張,或許是多年戰(zhàn)斗經(jīng)歷導(dǎo)致的條件反射,他們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槍把上。
當(dāng)黑影再靠近了一些之后,白棋偉緊蹙的眉頭微微一松,但心中卻忽然又生出一股緊張之意。
因?yàn)樵僖姷剿麜r,白棋偉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原來那個緩緩靠近的巨大黑影是一條體長三十多米紅鯛,它被固定在一輛板車上,順著南方的路面緩緩靠近。
走在板車前方的是身穿運(yùn)動鞋運(yùn)動褲的王耀祖,他卷著袖筒單手抱著一名戴虎頭帽的小女孩兒,面色冷淡的朝三人走來。
“魚魚?!闭蕴鹜驳陌舶部吹酱篝~,立刻興奮起來,眨眼間就出現(xiàn)在紅鯛魚巨大的身體上方,竟沒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三人已是麻木。
“下來,沒規(guī)矩!帶著妹妹去叫你姑姑帶人把魚弄回去收拾收拾?!?p> 王耀祖一皺眉,安安立刻害怕起來,感受到爸爸生氣了,他連忙乖乖聽話,拉這妹妹的手兩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這個孩子可以瞬移?”白棋偉禁不住好奇問道。
“不是,只是速度比較快罷了,強(qiáng)力的磁場成為了他的超軌,他可以像一顆粒子一樣快速移動,如果沒有空氣阻力的話,的確和瞬移差不多。”
“很奇妙?!?p> “還好?!?p> 兩人開場進(jìn)行了不痛不癢的談話,隨即沉默下來。
王耀祖眺望遠(yuǎn)方,仿佛一點(diǎn)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但白棋偉等不了。
“你做的很好,將這里變成了一個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p> 地里新發(fā)的嫩芽還很渺小,但恰恰是這種即將噴發(fā)的生命力,讓人看到了未來無限希望。
“這里的一切都是這些勤勞的人一起用雙手創(chuàng)造的,我只是甄別了一下人心。”
白棋偉總覺得他話里有話,可是他不想兜圈子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我這次來不是巧合,而是攜帶著使命而來。這片土地需要你的力量,這個國家需要你的幫助,否則,兩個月后,紫琥國將不復(fù)存在?!?p> 王耀祖聳聳肩,“是嗎?可我不這么覺的,無論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燕子山依舊是勤勞人的家園。馬上要中午開飯了,我們這里都是大席,當(dāng)然也可以自己領(lǐng)食材回家開小灶,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嘗嘗我們廚娘的手藝怎么樣?哦,對了,鯛魚的口感還是很不錯的,算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種海鮮。”
這是拒絕了嗎?白棋偉從他的話中很容易聽出了一種‘不關(guān)我事’的態(tài)度。
針對王耀祖的個人資料和檔案,白棋偉也非常清楚造成他這種態(tài)度和性格的原因。
“如果是因?yàn)槟阄抑g的仇怨造成了你對國家、軍隊(duì)的抵觸情緒,我在這里由衷的向你道歉。如果你對只是口頭上的歉意不滿意,我可以脫下這身軍服向你下跪敬茶,甚至是用我這條命來抵都行,只要你能幫這個國家解決危機(jī),我都滿足你?!卑灼鍌フJ(rèn)真嚴(yán)肅的說道。
他不是在開玩笑,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一切,個人的顏面和性命遠(yuǎn)不如這個國家重要。
后方的季長喜欲言又止,小王連忙拉住他,讓他不要打擾兩人的交談,因?yàn)樗遄斓脑?,只能是火上澆油?p> 其實(shí)他們兩人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王耀祖和副帥之間過去有過沖突。
“跪我?免了吧,如果只是跪下就能復(fù)活她,我情愿后半輩子都跪著生活。你的生命對我毫無意義,否則我早就去取了。你還是留著這條命為這個國家繼續(xù)奉獻(xiàn)吧?!蓖跻娌恍嫉男Φ?。
白棋偉明白他的意思了,原來他最在乎的是這個,可是,死人已經(jīng)不能復(fù)活了,依舊在前線作戰(zhàn)的士兵當(dāng)中,他們大部分都失去了親人,可他們依舊堅(jiān)守著崗位,守護(hù)著這個家園。
“在希望之城那名開槍的士兵已經(jīng)死了,那個控制士兵的人想必也早就被你殺了。你為希望之城做的一切我們始終都記在心里,說起來,是我們對不起你,你并不虧欠我們什么。
但是,我們身上都流著同樣的血,我們的頭發(fā)、皮膚、眼睛都是一樣的顏色,如果這個國家沒了,那我們就是失去家園的孩子,沒有了根,只能像流離失所的野獸一樣,風(fēng)雨漂泊、得過且過的活著。沒有了國,就沒有了家,我們也將失去一直以來堅(jiān)持的信念?!?p> 王耀祖不置可否的笑笑,只是眼中并沒有任何感觸和笑意。
“很棒的演說,你說的也很對,所以呢?我沒有這個覺悟,也不想有。還是那句話,中午想吃點(diǎn)什么?來者是客,我可以允許你們一人點(diǎn)一個菜,我們這里的廚子十七年主廚經(jīng)驗(yàn),什么都會做。”
白棋偉盯著王耀祖毫無波瀾的眼睛,半響,他默默轉(zhuǎn)頭離開。
“走?!?p> 他沒有說狠話,也沒有繼續(xù)哀求,因?yàn)檠矍罢局@個人已經(jīng)不是他過去見到過的那個人了。
第一次,他遇到的王耀祖是個心中有熱血,有尺度,為了生存下去拼搏一切的男人。
而第二次,在沙壟市,他看到的是一個心有死志,寧愿舍棄生命也要不顧一切報(bào)仇的人。
他很清楚,即使沒有這兩次的沖突,這個人也不會輕易幫他。
人死過,就變得徹底不一樣了,什么大義、國家,都不重要了,因?yàn)檫@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了他在乎的東西。
這樣的人該唾棄嗎?不,因?yàn)槭沁@個世界將他塑造成了這個樣子。
為什么社會上會有行為過激的犯罪之人?難道是因?yàn)樗麄兩钐腋#詧?bào)復(fù)社會嗎?
很明顯,不是。
三人一路沉默的穿過美麗的山道,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很想聽到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等一下’的聲音,可惜直至看到前方的光亮的出口,依舊沒有等到想要的聲音。
明亮的山口給他們的感覺不是開闊和希望,而是終點(diǎn)和絕望。
此時的山道口,有些熱鬧,因?yàn)閺难嘧由匠鰜淼木用衽c外面的工人展開了交易工作。
“爸,我說了你不要這么辛苦繼續(xù)拉礦了,我現(xiàn)在也在山上工作,用不了多久,就能攢夠分?jǐn)?shù)將媽媽接上山了,之后再等等就接你上山好嗎?”女孩兒紅著眼睛說道。
“沒事,我辛苦點(diǎn),這樣的話你媽媽就不用痛苦那么久,可以早點(diǎn)上山治病?!?p> 三人路過之前的位置,看到一位穿著整潔西裝的年輕女孩兒正拿著毛巾替老周擦拭著骯臟的臉和手,漂亮女孩兒淚眼婆娑,骯臟的父親一臉快慰。
不知為什么,當(dāng)三人看到這種畫面,都有些抬不動腳。
這一刻,他們忽然覺得老周這么辛苦是值得的,他的努力不僅僅換來了女兒健康的身體,也換來了斬不斷的親情。
或許那得來不易的東西不是施舍,而是心靈的充實(shí)和升華。
“這是母親的藥,這些是生活用品和食物,這些療養(yǎng)的藥是給你帶的,記住,你不能再干重活了,知道嗎?否則我不會原諒你?!迸畠汉浅獾馈?p> “知道了知道了。”老周無所謂的笑笑,在女兒面前他已不是那個沉默平靜的中年人,而是拘謹(jǐn)緊張的老父親,生怕女兒訓(xùn)斥。
旁觀的三人沒有打擾他們,默默回到車上。
“他明明有能力治好這些人的苦疾,而且是舉手之勞的事情,為什么弄得這么復(fù)雜?他真的以為自己是神嗎?可以主宰秩序,制定新的規(guī)則?憑什么?!奔鹃L喜忽然不忿的說道。
“憑什么?是啊,憑什么?!?p> 就在季長喜以為白棋偉贊同自己的想法時,緊接著又聽到。
“一個人生來只經(jīng)歷過困苦,享受折磨,不斷接觸來自世間的惡,憑什么認(rèn)為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成長為樂于奉獻(xiàn)、情愿犧牲自己也要拯救世界的人?他只會用這個世界對待他的方式,來回報(bào)這個世界,什么樣的因會有什么樣的果,這才是真正的人吶?!?p> 三人沉默了,直到許久之后,白棋偉再次開口。
“聯(lián)系洪叢叢,或許他心中的大義和感情還沒有完全消失,只是留給他的朋友而已。”
一日后,正安排城中事務(wù)的洪叢叢收到了上面?zhèn)鱽淼南ⅰ?p> 他苦笑著搖搖頭,對來接他的士兵說道:“走吧?!?p> 兩名士兵交替開車,日夜兼程,只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就跨越上千公里,再次來到大白高原下的堿石地處。
和往日一樣,晴朗早晨依舊有很多拉礦前來的人,即使他們無法立刻上山,這些礦石也能從山上換取一些藥品、食物、水果等等有用的物資,在人們看來非常劃算。
洪叢叢拄著拐杖下車,看著周圍的景象,已經(jīng)猜到了王耀祖的想法。
他嘆口氣,微微搖頭,其實(shí)他來了也白來,大帥太看得起他了。
“洪指揮,我背你上去吧?”士兵下車,半蹲在洪叢叢面前說道。
“不用了,我還是能走的。”
洪叢叢繞開士兵,拄著拐杖走向山口方向。
“怎么不用義肢了?拄拐杖多不方便啊?!卑殡S著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王耀祖從旁邊走來。
聽到聲音,洪叢叢笑笑說:“因?yàn)橥鹊那闆r不太好,用不了唄?!?p> “那一會兒就麻煩了?!蓖跻娌恢每煞竦狞c(diǎn)點(diǎn)頭,猛然伸出手,虛空抓住洪叢叢。
“呃......”
只見,洪叢叢手里的拐杖突然脫落掉在了地上,整個人也像氦氣球一樣緩緩飄起。
“放下洪指揮!”
兩名士兵見狀,立刻拔出了手槍,對準(zhǔn)王耀祖。
“我沒事,呃......”空中的洪叢叢立刻開口阻止他們,可是腿部刺痛瘙癢的感覺讓他無比難受。
只見他空管的褲腿逐漸充實(shí)起來,一只潔白的腳丫由小變大,像是嬰兒的小腳在短短幾十秒的時間里就長成了一只成人的大腳掌。
這詭異的情形直接把兩個士兵驚呆了。
洪指揮的斷腿再生了?他好了?
當(dāng)兩腳落地,陌生的腳踏實(shí)地感讓洪叢叢踉蹌了一下,身后的士兵連忙扶住他。
“我沒事?!彼p手顫抖,內(nèi)心極為不平靜。
活動了一下雙腳,他才終于逐漸重新適應(yīng)雙腳踩地的感覺,陌生又似曾相識。
“少只鞋子,還真是麻煩了?!焙閰矃部粗鴮γ娴哪腥诵Φ馈?p> “那可不。趕緊穿上吧,別又凍壞了?!彪S意勾勾手,一個一模一樣的皮靴落在了洪叢叢的腳邊。
“這本事不賴,以后不用擔(dān)心衣食住行了?!焙閰矃捕咨泶┬?,隨口說道。
“還行吧。上山喝一杯嗎?”
“不了,等下次拎只燒雞再來找你喝酒?!?p> “歡迎。對了,這些東西拿回去吧,我留著也沒用?!蓖跻嫔磉叢恢朗裁磿r候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大箱子,足足有兩米高。
“是什么?”洪叢叢挑眉好奇道。
“一塊電池,一點(diǎn)資料?!?p> “明白了,謝了兄弟。”
揮揮手,告別了這個被普通人稱作神一樣的男人,洪叢叢坐在車上,嘆了口氣。
“走吧?!?p> “洪指揮,我們來是......”前排的士兵忍不住回頭道。
洪叢叢打斷他的話,說道:“他治好了我的腿,你們讓我怎么開口?記住,他從來不欠我們什么,難道讓我拿友情來要挾他嗎?這樣對于一個人來說,公平嗎?抱歉,我做不到。我與他之間依舊想保持純粹的友誼,不想任何事玷污這份友情。
你們回去吧,回去告訴老人家親自來一趟,不用講什么大義,也不用攀什么交情,只需要拿出必要的尊重,站在同等高度來談,他會給老人家一個面子的?!?p> “這......可是.......”兩人對視一眼,難道就這樣回去交差?
“去吧。老人家會明白的,因?yàn)槿绻麑硎澜缯娴幕謴?fù),那么,他的豐功偉績應(yīng)當(dāng)被每一個人銘記,即使這些東西都是有償?shù)?。畢竟,過去我們的企業(yè)家都是這么做的啊,他們就是榜樣?!?p> 洪叢叢說完,便開始翻閱手頭的資料,不再多言。
他默默看了眼依舊顫抖的腳,沒有人能夠明白殘肢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一車車?yán)V去山腳下的人了,如果可以用勤勞的可能去換取不可能,相信每一個人都是愿意的。
兩位士兵對視了一眼,無奈只能驅(qū)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