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歡二人緊緊相擁,深情相望,黎亦龍劍眉倒立,兩眼通紅,渾身一陣陣扭曲,以腳下為中心,地上的草木漸漸枯萎開去!
“表妹是我的……”
他嘴里嘰里咕嚕,不斷念叨,這時,心中更是涌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臉上猙獰,雙眼更加血紅,手上青筋暴起!
他一步步走了近去,喉嚨里一聲嘶吼,陰惻惻地嘶吼道,
“把明月還給我!”
那聲音宛似地獄猛獸的嚎叫,令人難以忍受!
明月黛眉微皺,立時頭暈目眩,顫聲說道,
“這里……這里太吵了,我們走遠一些,好嗎?”
看到黎亦龍搖搖晃晃,身上勁氣澎湃,手中魔煞氤氳,四周陰風陣陣,腳下踏過的草木紛紛枯萎……
陳歡一怔,心口砰砰直跳,只嚇得魂不附體,暗暗嘀咕,
“他這是怎么回事?”
驚惶之余,他縱身一躍,駕馭龍魂,朝著女媧峰下的樹林里飛去。
甫一落地,陳歡不失時機,再次朝著明月體內(nèi)運氣……
不過,這終究只是杯水車薪!
望著懷中這個逐漸失去生氣的女子,他已經(jīng)力不從心,不禁心如刀絞,淚眼朦朧,失聲說道,
“明月,你一定要撐??!玄天宮大營就在不遠處,我一定能求到無極金丹,再次救得你的性命!”
“傻瓜”
聽得這話,明月慘然笑了起來,嗔罵道,
“噬天魔劍既有噬天之名,又豈是等閑?”
“一旦為其所傷,神魂盡噬!此刻,我的元神已然消散,只剩下最后的意識了,無極金丹雖是靈藥,卻也已經(jīng)無力回天……”
這一刻,陳歡不禁驚慌失措,只如癲狂一般,連連搖頭,急聲說道,
“不……不!你在說謊,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這時,他的眼睛突然一亮,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驚喜欲地說道,
“對了,你不是說過,自己是天魔皇裔嗎?如此說來,你應(yīng)該有兩個靈魂……”
明月苦笑一聲,慘然說道,
“噬天魔劍之下,慢說兩個靈魂,就算千千萬萬個靈魂,只怕也未能幸免!更何況,如今的魔劍沒有了劍奴的節(jié)制,威力更是無以復加?。?!”
聽得這話,陳歡兩眼通紅,泣聲說道,
“你既是知道得這么清楚,為什么還要為我擋下這一劍?”
他搖頭痛哭,
“陳歡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你讓我死了多好?。。 ?p> 明月顫巍巍地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他的臉,說道,
“你可以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我卻視若珍寶,我舍不得你死!”
感受著她那溫柔細膩的手指,陳歡更是淚如泉涌,生不如死,
“可是,你心里一直喜歡的,一直愛慕的,不都是那個哥哥嗎?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要豁出性命來救我?!”
明月慘然一笑,喃喃說道,
“自從母親把我丟下之后,漫長的孩童時光之中,都是他在陪伴著我!”
“在我最無助,最孤單的時候,他給了我無限的安慰,無盡的溫暖!而且,我們身體里流淌著相同的血液,他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家人……”
她苦笑一聲,繼續(xù)說道,
“他聰明過人,善解人意,你覺得,這樣的一個哥哥,我能不喜歡他,不愛他嗎?!”
聽得這話,陳歡終于明白了,急聲說道,
“沒錯!這樣的哥哥,當然值得喜愛!”
他訕訕一笑,一臉羞赧,遲疑著問道,
“那……那你對我呢?”
明月一愣,定定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是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人!”
這一刻,陳歡一怔,心口一熱,渾身暖暖:
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人!
他完全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此刻,他也終于找到了一直都在追尋的答案!
不過,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
他緊緊握住了明月的玉手,失聲說道,
“此時此刻,我寧愿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就算你回到他的身邊,我也不在乎了!”
明月星眸瑩瑩,定定地望著天邊,回憶著過去,喃喃訴說道,
“其實,當年在風華城的客棧之中,你身中玄武靈蛇之毒,而我……”
卻見她面色微紅,蒼白的臉頰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細語呢喃,
“當我義無反顧,用身體的溫度來替你驅(qū)寒之時,我心里就已經(jīng)將你當成家人了!”
說著,她似笑非笑,目不轉(zhuǎn)睛,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一臉輕松地笑問道,
“現(xiàn)在,你滿意了嗎?”
當然滿意,可是,望著明月愈發(fā)蒼白的臉色,陳歡心中已經(jīng)只剩下痛苦!
他淚如雨下,搖頭說道,
“不……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能夠活下來,好好的陪伴你的父母,陪伴我!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聽得這話,明月趴在他的胸口,側(cè)耳聆聽,只深深地凝望著他。
……
黎亦龍雖是百般挽留,終究只能看著明月臥在他人懷中,御劍而去,不禁一聲疾呼,
“不!別走……”
望著寥廓蒼天,心中萬念俱灰!
這時,他那洶涌澎湃的內(nèi)心深處不斷有一個聲音在說道,
“可惡!世間繁華,茫茫人海,竟無一人理解我的苦心,如今,連這個最體貼我的表妹,也如此誤會我!”
想到這里,他渾身僵直,眼目通紅,血紅色的眼角邊竟然落下了一滴淚水……
他冷冷掃視著戰(zhàn)場上正在廝殺的人們,嘴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說道,
“既然不能成為理解我的朋友,那就統(tǒng)統(tǒng)都去做我的敵人吧!”
說著,他的眼睛紅里透黑,面目無比恐怖,魔劍之上,頓時煞氣騰騰!
正在這時,看到圣王一動不動,模樣迥異,兩個玄武衛(wèi)士趕忙迎了上來,微微拱手,急聲說道,
“啟稟圣王,此地危險,我們還是回到大營吧!”
誰知道,察覺到異動的黎亦龍根本不曾分辨敵友……
只見他兩眼泛光,面目猙獰,一聲嘶吼,憤而痛斥道,
“敵人!”
話音剛落,人影飄渺,揮起魔劍,對著身后的兩位玄武衛(wèi)士斬了過去!
由于不及防備,剎那之間,二人身體一僵,眼目瞪大,伴隨著元神破滅,一度所向披靡的天魔族的頂尖護衛(wèi)就那么倒了下來!
見狀,另外兩位尾隨而來的玄武衛(wèi)士大驚失色,相視一眼,急忙閃身退開,顫聲說道,
“這……這是怎么回事?”
幽蘭圣母眉頭緊鎖,瞇眼盯著黎亦龍的眼睛,沉吟著說,
“圣王此刻心智大亂,本性全失,依我看來,乃是魔劍煞氣過重,只怕是馭劍不能,反而要被魔劍所控制了……”
這話一出,群情震動,人心惶惶!
含羞更是黛眉一皺,面色驟變,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苦苦哀求道,
“師父,你得救救圣王呀!”
幽蘭圣母長嘆一聲,沉吟著說,
“噬天魔劍,原本就是上古兇器,每每啟封之時,必須獻上童子,作為劍奴,方可使用!”
“如今,魔劍既出,卻無劍奴,宛似放出一只吞天魔獸,誰也不可阻止了……”
正在這短短的三言兩語之間,黎亦龍揮舞魔劍,所向披靡:
周遭卷起漫天魔煞,只在女媧峰下肆意殺伐!
所過之處,不論玄門魔道,尸積如山……
與此同時,伴隨著死者的元神加持,魔煞也愈加龐大,天空更加黑云滾滾,半空中陰風陣陣……
見此情形,邱葉飛嚇得面色煞白,微微拱手,急聲說道,
“圣母見多識廣,此刻就是該您拿主意的時候了!”
含羞驚惶不已,點頭說道,
“沒錯,師父,你快拿個主意呀!”
幽蘭圣母眼放精光,緊盯著戰(zhàn)場,稍作遲疑,沉聲說道,
“為今之計,只有鳴金收兵,讓我方人馬快快回營,留下那些蒙在鼓里的玄門道士,我們正好趁著魔劍毀天滅地之力,讓發(fā)狂的圣王大肆殺戮,將對手殺個一干二凈!”
“那圣王呢?”
聽得這話,含羞黛眉微皺,殷切地問道,
“若是任他肆意殺戮下去,魔劍豈不是越來越強大,最后,只怕將圣王全權(quán)反控了么?!”
幽蘭圣母一臉冷漠,沉聲說道,
“圣王,可以再選,但這等全殲玄門精英的機遇,卻是百年不遇!”
“什么?”
這話一出,含羞兩眼瞪大,心急如焚,失聲說道,
“如此一來,哥哥豈不是危在旦夕?!”
不過,屠萬年和邱葉飛卻相視一眼,暗暗偷笑,齊聲恭維道,
“不愧是圣母,當真雄才大略,高瞻遠矚呀!”
玄武衛(wèi)士對黎亦龍一向忠心耿耿,然則,目睹了剛才發(fā)生的慘狀,不禁也有些心有余悸,拱手一揖,好似在說
“我們也同意!”
當然了,計劃雖然制定了,但雙方萬千人馬糾纏一處,其中有陣法、靈訣、法器,就算屠萬年等人已經(jīng)鳴金收兵,一時之間,卻也不能讓這么多魔族大軍立刻抽身離開!
因此,滿懷憤怒,殺心肆虐的黎亦龍就那么橫行無忌,在魔劍的驅(qū)使下,只如一股狂暴的龍卷風,不斷地吞噬著戰(zhàn)場上的生命……
“殺!”
他兩眼血紅,身如旋風,所向無前,嘴里嘶吼道,
“都是敵人!”
隨著一波又一波亡魂的加入,一個又一個生命的消失……
此刻,原本應(yīng)當晴空朗朗的天際,卻是漫天黑云,陰風陣陣,太陽已然失去了蹤影!
整個女媧峰上空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煞氣,而那團愈發(fā)洶涌的魔煞也震驚了在女媧峰下躲清靜的陳歡二人。
望著魔煞肆意殺戮,甚至敵我不分,將魔族大軍也一路橫掃而去,陳歡脊背發(fā)冷,驚得目瞪口呆,顫聲問道,
“你這哥哥究竟在干什么?!”
明月閉上了眼睛,不愿再看,沉聲說道,
“他的心智已經(jīng)被魔劍所左右,此刻,內(nèi)心深處的所有負面情緒,諸如憤怒、嫉妒、貪婪、仇恨、殺戮都在無限制增長!”
“他已經(jīng)掌握不住瘋狂成長的噬天魔劍了……”
說到這里,她淚水簌簌,低聲啜泣道,
“明知一定會有這個結(jié)果,可他非要冒險一試,這是在玩火自焚,怨不得別人……”
望著那個先前還是對手,眨眼之間,卻成了魔劍的傀儡,只知道肆意殺戮的黎亦龍,陳歡心中百味叢生,搖頭苦笑,
“他既然知道魔劍的可怕之處,為什么還要冒險嘗試?”
明月長嘆一聲,說道,
“有人說,人生在世,都是來受苦的,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苦,而他正在迷戀的東西,其實正是他的苦!”
“我這個哥哥不貪戀美色,不癡迷富貴,也不執(zhí)著于修煉,卻唯獨對權(quán)謀情有獨鐘!”
她深呼吸一口氣,娓娓說道,
“你也知道,我有兩個哥哥!大哥哥名叫黎亦蕭,正是上一任君主,二哥便是黎亦龍……”
“他們兄弟二人都是蚩尤后人,天魔皇裔,不僅儀表堂堂,而且天資聰穎,師承于風嘯天之后,更是一日千里,可謂人中龍鳳!”
“不過,黎亦蕭性格緘默,為人內(nèi)秀,卻悟性超凡,對于游龍功法總有獨到見解,因此,常年閉關(guān)修煉,很少見客,即便繼任君位以后,也不改少年之時的脾氣,后來,他看黎亦龍成熟穩(wěn)重,腹有韜略,索性就把君位禪讓了!”
“我猜,以他的天賦異稟和勤奮刻苦,有朝一日,必定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天魔宗師!”
她頓了頓,沉吟著說,
“至于黎亦龍,就如你所了解的一樣,他野心勃勃,胸懷大志!”
“自從拜入風嘯天門下之后,師徒二人常常徹夜長談,謀劃起了復興大業(yè),他們先是大開風云堂,學習孟嘗之風,豪擲千金,在江湖上廣招人才,為己所用;”
“接著,又千方百計,攻下萬劍門,奠定他的聲威,從而為競選圣王鋪路!”
聽得這話,陳歡點頭說道,
“沒錯,一切早有預謀,他這是一心要坐圣王之位!”
“不過,圣王不好當!”
明月苦笑一聲,接著說道,
“我?guī)煾涤奶m圣母,別號蘭心法師,一度是個逍遙散人,因為仰慕七星教之名,當年孤身入教,被拜為搖光尊者!”
“黎亦龍為了贏得這次女媧峰下的大戰(zhàn),甚至不惜一連發(fā)出三重命令,讓師父說服七星教,加入到這一次的大戰(zhàn)當中!”
“眾所周知,七星教的教義便是逍遙自在,清凈無為,絕對不可參與到修真界的門派紛爭之中,因此,師父也因為進諫被其余幾位護教尊者驅(qū)逐出教……”
說著說著,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眼中更有一絲絲的同情,
“為了贏得這場世紀之戰(zhàn),黎亦龍費了不少心思,除了讓師父策動七星教,其次,又秘密聯(lián)合妖人部落,奈何,天不遂人愿,一切都成了竹籃打水!”
“既然一切援軍都成了空,他只能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這柄上古兇器之上!”
聽得這話,陳歡一怔,兩眼瞪大,突然明白過來,
“這么說,黎亦龍大擺生死擂臺,除了拖延時日,坐等妖人、七星教的援軍之外,也是想在萬不得已之時,吸取煉魂爐中的魂魄,壯大魔劍的威力?!”
“沒錯!”
明月微微點頭,艱難地咽了口氣,苦聲說道,
“歸根結(jié)底,是那個金碧輝煌的王座,害了他!”
看她越發(fā)失去了生氣,陳歡一怔,緊緊抱住了她,失聲痛哭道,
“明月,是我害了你呀……”
明月輕輕搖頭,勉力笑道,
“不!能在你懷里慢慢睡著,明月今生已經(jīng)知足了!”
說著,她緩緩合上了眼睛!
這一刻,陳歡更是淚如泉涌,緊緊將她抱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