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孤兒寡母
林嬌娘有傲骨,可是她的嬤嬤年歲大,是過來人,考慮得會比她更多。
自古以來被休棄的女人,即便不愁吃穿也難以立足,會被世人指指點點,現(xiàn)在還帶著個剛出生的孩子,恐孤兒寡母容易被人欺負。
她想了想,動了惻隱之心,便規(guī)勸道:“小姐,既然姑爺有心悔過,你不若原諒他這一次?你剛生產(chǎn)完,身體也經(jīng)不得長途跋涉,此刻回金陵,實在不是個好的選擇?!?p> “再說,你也舍不得兩位小姐不是?以姑爺?shù)娘L(fēng)姿和現(xiàn)在的地位,他想要什么女人沒有?倘若娶回個惡毒女人,對兩位小姐不好,那就是毀了她們一生?!?p> “是啊,反正姑爺?shù)挠H娘也被送回去了,不會再回來了,日子還會回到往昔的。”兩個丫頭跟著勸。
金陵小姐的娘家已經(jīng)沒人了,回去也是無依無靠的,若是投奔那些親戚,小姐被休棄的身份,恐怕會被視為不詳。
回去也不好過,還不如原諒姑爺了。
林嬌娘淚了目,一臉絕望哀痛。
她自己心里明白,兩個人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如同被打碎的鏡子,再怎么修復(fù)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了。
可是她現(xiàn)在有三個孩子,有了牽掛和拖累,確實不能和以前一樣嬌縱任性,說走就走了。
她靜默了許久,將自己的心埋葬,將一具沒有靈魂,只有軀殼的林嬌娘從身體里釋放出來。
“秋嬤嬤,下去請姑爺上來吧!”她心如死灰地說。
嬤嬤大喜,小姐能想通,對大家都是好事。
成年人的世界沒那么容易隨心所欲的。
她忙拉開車簾,對張晉元道:“姑爺,夫人原諒您了,請您上馬車呢!”
兩個丫頭也垂禮恭喜:“恭喜姑爺,夫人剛為姑爺生下一位小子?!?p> 張晉元面上先是一喜,后是一震。
他娘親請了有名的大夫來看過,說這一胎還是個女兒,不曾想生下來卻是個兒子。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娘親也不會那么著急逼他娶小妾了。
歸根結(jié)底還是庸醫(yī)誤人。
上了馬車,他當即就向林嬌娘抱怨此事:“沒想到生下來是個兒子,那大夫也太無良了,誤判才導(dǎo)致我們一家人心生嫌隙。”
林嬌娘冷冷看了他一眼。
要是他不在乎生兒生女,不是一心跟他娘一樣想生個兒子,即便庸醫(yī)誤判能干擾到他的想法?
罷了,既然已經(jīng)看清這個男人,對他心如死灰,也不必再有什么期盼和計較了。
她現(xiàn)在只想好好撫養(yǎng)幾個孩子長大成人。
張晉元全然沒看到自己媳婦在想什么,逗著孩子,還在自顧自說:“等回去后我一定要讓人把那個庸醫(yī)抓過來,痛打他五十大板不可,竟然害得我們夫妻差點分離……”
計不計較是一回事,聽不聽得下去是另外一回事。
林嬌娘不耐煩地打斷他:“好了,你給我閉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謝恩才是。要不是路上遇上個女大夫助我生產(chǎn),我怕是都歷不了這九死一生之劫?!?p> 張晉元一懵。
“恩人就在下面,現(xiàn)在我心力不濟,你代替我好好謝謝人家。”
林嬌娘說了兩句話,就要狠狠大喘氣一回。
這一胎自打懷孕,就一直在受氣,頻頻喝藥保胎,心力交瘁,張晉元那惡毒的娘親恨不得讓她流了這孩子才好,變著法子折騰她。
她一直沒好好休養(yǎng),生產(chǎn)也是在這樣倉促的時候,身子肯定是要落下毛病的。
不過她不后悔,雖然生下孩子經(jīng)歷了諸多磨難,可是這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以后她會加倍去疼愛他。
張晉元自知有愧,媳婦又剛生產(chǎn)完,他自然不敢得罪自己的媳婦,忙下了車,向姚窕等人謝恩去。
“這位就是恩人吧!感謝恩人的出手相助,救張某妻兒一命?!?p> 張晉元直接朝姚窕揖了一禮,既然說是個女大夫,那恩人就是這個婦人無疑了。
姚窕淡然朝他還了一禮:“不必客氣,我也是順便搭把手。官老爺?shù)姆蛉松a(chǎn)完,身體虛弱,想必孕中沒有好好保胎,經(jīng)歷了一些磨難,以后務(wù)必要小心看顧,好好調(diào)養(yǎng),否則恐怕很難陪官老爺長長久久的?!?p> 張晉元臉色一變。
可他也沒有立即表現(xiàn)出什么來,只再次揖了一禮:“還想請問恩人家住何處?日后也好親自登門致謝。”
元慕寒剛想說不用那么客氣,話還沒出口呢,就被姚窕摁住了手腕。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客氣了,以后說不定會有勞煩官老爺?shù)氖?。我們家在菡萏村,是個莊戶人家,只不過我相公之前考上了秀才?!?p> 張晉元微怔,隨即明白過來姚窕的用意:“嗯,了解了。今日暫且不便,待內(nèi)子身體復(fù)原一些,張晉元必定攜內(nèi)子登門致謝?!?p> “嗯,官老爺請自便?!币︸灰泊故走€禮。
張晉元縱身一躍,上了馬,帶著林嬌娘等人回去了。
姚窕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這才松開了摁住元慕寒手腕的手。
然而,元慕寒卻有些不悅。
“娘子,你是覺得為夫不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上舉人,所以才故意有所暗示張大人,想讓他幫我一把?”
他并不想利用救命之恩去要挾別人,讓別人做出違反廉潔之風(fēng)的事。
再說這樣一暗示,不僅低人一等,像是有求于人,還違背了匡扶老弱病殘的原則。
路見不平,出手幫忙別人應(yīng)該是不摻雜任何私心的。
姚窕真是有些無奈,元慕寒他也太純潔耿直了吧!
說得難聽點,就是有點死板和傻氣。
他難道不知道官場有多黑暗?
看他這憤憤不平的樣子有可能還真不知道。
姚窕無奈一笑:“相公,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么?”
“你考取秀才花了多少年?落了幾次榜才中的?”
元慕寒被她問得臉一黑,準確來說是黑紅黑紅的。
她果然質(zhì)疑他的能力!
不過他確實落榜好幾次才考上。
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張不開口來回答這個問題。
好像回答了也是錯,不回答也是錯。
姚窕凝聲:“難道你的才能真的不如那些一次就中的人嗎?你們這些學(xué)子平時應(yīng)該也會有一些交流研討會,舉辦一些詩社吟詩作對吧!那些一次就中的人的才學(xué)你心里就沒個衡量?你真的不如他們?”
元慕寒被她問得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