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
陽光比透過漫天的云,變成一道道霞光。
像是驟然浮現(xiàn)的劍光掠出千萬道劍氣一般。
有蘇玨翻了一個身,悠悠醒來,然后就看見徐仲正捧著玄光劍,采集霞光。
霞光源源不斷凝聚在劍身之上,最后化為劍氣,凝聚劍光。
等到霞光散去之后,他才結(jié)束修行。
“這劍術(shù)一道,竟如此玄妙,未曾接觸之前,我還以為劍氣是自劍中而發(fā),不曾想,竟是從天地間采集而來?!?p> 劍氣本自秘法修行而來,為后天伴劍而生的靈物,與人之精氣神相得益彰,互生裨益。
和法術(shù)的源頭一樣,劍氣最開始也是被劍修從天地之中采集而來的。
有人采霞光煉劍氣,所以劍氣如長虹,有人采大河煉劍氣,所以劍氣如長河,還有人采星光為劍氣,所以劍氣熠熠如星光……
劍修之所以能夠被稱之為劍修,而其他用劍的煉氣士不能被稱之為劍修的原因就在于能否從天地中采集靈光將之煉成劍氣。
徐仲的體內(nèi),留有一道劍道烙印,劍法層疊,以采氣煉劍之法為根基。
徐仲感悟劍道烙印之時,就能自然而然地從中獲得采氣煉劍的傳承。
和司徒南采星光煉劍不同,徐仲采霞光煉劍氣。
劍氣充沛,可化劍光。
一道劍光,往往會由數(shù)道,甚至成百上千道劍氣組成。
所以才會有劍修出劍,白光一起,殺人無形的傳聞。
徐仲收劍入鞘,最后一抹霞光被劍鞘吞沒,而他站起身來,拂去身上的晨霜。
有蘇玨跳到他的肩頭,遙望前方。
地平線盡頭,隱隱能夠看見一條黑線。
那是狄縣的外城城墻。
狄縣,是陽朔郡的郡置,是消息流通的中心。
徐仲手中掐印,開始行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一陣風(fēng)上,借著風(fēng)勢趕路。
風(fēng)停了,就從風(fēng)尖上下來。
再度起風(fēng)時,就又走上風(fēng)尖。
這是一門名為借風(fēng)的法術(shù),能夠操控風(fēng)勢,徐仲修為不夠,只能借風(fēng)趕路,若是他修為強(qiáng)悍,借來的風(fēng),能夠撫平群山,吹走城池……
就這么走走停停,沒過多久就到了狄縣門前。
城門戒嚴(yán),只出不進(jìn)。守備森嚴(yán),三隊人馬合計六十人,交叉巡邏,各個煞氣纏身,悍勇無比,看起來是軍中老手。
徐仲在無人之處施展隱形之術(shù),借著一股風(fēng)勢,順利進(jìn)入了狄縣。
街道上人來人往,形色各異。
有的采購食物,有的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向外城而走……
“看來,是有消息。”有蘇玨壓低聲音,以免被人聽到,將她看做是壞狐妖,打死打殺了。
“的確。”徐仲默默點頭,緊接著飛也似的奔向縣衙。
……
“少卿,你還活著?”張謙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徐仲:“大家都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p> 徐仲滿頭霧水。
“看來你并不知情!”張謙是郡中主簿,同時也是和他一同在書院啟蒙的同學(xué)。
“你所隱居的山上,有妖怪,前些時間,那山中降下大片紫氣,郡守誤以為有祥瑞出世,興沖沖地派人尋找,結(jié)果誤打誤撞把妖怪給放了出來?!?p> “幾十個人死在你那山頭上,過了好久郡中才敢派出人手去收攏尸體?!?p>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
妖怪?
徐仲和有蘇玨對視了一眼,但是時間對不上。
施爻從酆都跑出來也就一天之前的事情,而張謙說的是半個多月以前的事了。
“你還活著就太好了?!睆堉t拍了拍徐仲的肩膀,又看了看有蘇玨:“這是你養(yǎng)的寵物嗎?這皮毛可真好看?!?p> 有蘇玨看著張謙身上的狐毛大氅,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不過此時城中戒嚴(yán),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張謙突然警覺起來。
徐仲輕輕張口,緊接著從口中吐出一條火蛇,燒了張謙的狐毛大氅,連帶著部分頭發(fā)。
“我被仙人看重,帶入仙山修道,修道有成,而我老師夜觀天象,說人間有妖孽橫行,隨令我下山,誅殺妖孽?!毙熘俨蛔鋈魏窝陲?。
張謙被這一手吐火的法術(shù)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是郡中主簿,消息靈通,能否告訴我妖孽行蹤!”徐仲捂住張謙想要驚聲尖叫的嘴巴。
張謙點點頭。
“前日岷縣下轄的兩個里遭了妖魔,整整兩百戶人家無一活口,岷縣縣令傳出急報,昨晚郡中最精銳的御衛(wèi)軍已經(jīng)出發(fā)……”
“而今早,郡中又收到了覃縣,茂縣……幾乎陽朔四分之一的縣令都發(fā)來了急報,說疑似有妖魔出沒?!?p> “城中御衛(wèi)軍大部分都派了出去,郡守大人正與周遭幾郡協(xié)調(diào)防守,今早寫好了奏折……”
張謙說出的地名被一一記下,然后徐仲隨手留了一枚靈丹之后轉(zhuǎn)身就出了狄縣。
“看來陽朔境內(nèi)大部分地方都出現(xiàn)了鬼怪?!庇刑K玨一只爪子撐住下巴。
“我們先去哪兒?”
“就近不就選?!毙熘傩闹幸呀?jīng)敲定了目標(biāo):“哪里最近先去哪里?”
有蘇玨嫌棄徐仲借風(fēng)之術(shù),于是自己催動妖風(fēng),帶著他一路風(fēng)馳電掣。
從酆都出來的鬼怪,長年累月吸食陰氣,突然進(jìn)入人間,它們的身體會排斥陽氣,斷然不可能會在白天出沒。
只有在晚上,陽氣衰弱,陰氣旺盛之時,才會外出狩獵。
“一旦這些鬼怪吸食了最后多的氣血,就再也不會懼怕陽氣侵襲了,所以我們必要要趕在天黑之前,解決掉它們。”
陽朔郡幅員遼闊,東西一千五百里,南北七百里,是禹國第一大郡。
想要一個白天跑完陽朔郡,并且消滅所有鬼怪,談何容易。
一刻鐘后,他們降落在鄖縣。
鄖縣縣城同樣戒嚴(yán)。
借著一股風(fēng)勢,飛到天空中。
徐仲施展通幽之術(shù),目綻神光,深邃黑暗。
忽然,鄖縣城隍廟中,城隍金身蘇醒,伸出手來,朝城外指了指,緊接著合上眼睛,重新變成了一座泥塑。
“城隍?”徐仲有些詫異,目光追隨著城隍手指指向的地方,見天上的云如水流動,墜向西邊。
“什么?”
“城隍在為我們指路!”徐仲御風(fēng)行走:“只是他為什么不自己出手,而是僅僅為我們指路?”
“城隍歸屬酆都陰司,只管牽人魂魄,斷人善惡?!庇刑K玨如是說道:“妖魔為患,終究是人間的事,陰司無法干涉?!?p> “若是晚上,他們還能假借陰司夜巡人間為借口,緝捕鬼怪,可這是白天……”
陰陽兩界,互不干涉,這是天道定下的規(guī)矩。
“不過有了城隍指路,事情就好辦多了。”
有蘇玨狀態(tài)不錯,但徐仲卻狀態(tài)不佳。
“既然那些作惡的鬼怪是從酆都跑出來的,而城隍歸屬酆都陰司,合情合理,城隍也應(yīng)該出手抓捕才對……”
“這就叫大盜易抓,小賊難當(dāng)。城隍出手緝拿,需要陰司文書,而酆都的鬼魂太多,哪里能全部統(tǒng)計清楚,而想要查出是哪一只鬼魂逃出酆都又得是何等困難,怎么可能會立馬下放抓捕文書,往往查清楚了,那些鬼怪要么今非昔比難以對付,要么就被正道人生斬殺,有時候還會被邪道魔頭抓了煉制法寶……”
有蘇玨在為徐仲科普修仙界中的常識,雖然她從未接觸過這些,但這些常識是隨著血脈被流傳下來的。
祖上經(jīng)歷過,也就相當(dāng)于她經(jīng)歷過。
一人一妖就這樣追趕著浮云,終于,浮云垂向一座村落。
炊煙裊裊,人來人往,是一處交通閉塞之地。
交通閉塞往往意味著,消息難以流通。
他們還不知道這兩天陽朔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徐仲和有蘇玨從云端垂下。
城隍的指引到這村落也就結(jié)束了。
徐仲再度施展通幽之術(shù),謹(jǐn)慎地看著往來的每一個人。
無論是進(jìn)入還是離開的人都一臉好奇地看著走進(jìn)村莊的一人一妖,甚至有人已經(jīng)去通知了里正。
“找到了!”
在這村莊的最中間,矗立著一根碩大的槐樹。
一只鬼怪此刻留在槐樹之中休憩。
宛如一個新生嬰兒蜷縮在母胎之中一樣。
鬼怪呼出陰氣,吸入陽氣。
而它身上煞氣澎湃,有不少生魂糾纏在一起,用最惡毒,最兇狠的表情看著這頭鬼怪。
“他殺了不少人!”
那些生魂,不可能一直存在。
是因為生前的怨念太深,久久不肯散去,所以依附于煞氣之中。
只可惜這些念頭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
他們的人魂,早就被吞噬了。
而天魂和地魂也去了該去的地方。
“該死!”
徐仲眉頭一挑,心念一動。
一瞬間,身后背著的玄光頓時出竅,化作一道白光。
轟隆!
槐樹倒下,傳出巨響。
那鬼怪被驚醒,它剛剛睜開眼睛,迎上來的就是另一道白光。
這白光從它脖子上劃過。
接著,他就看見身體慢慢倒向地面,緊接著眼前一黑,什么也無法看見了。
槐樹倒下了。
這引來了不少人。
在他們圍上來之前,徐仲就采上風(fēng)尖,順勢丟了一枚丹藥在井水之中。
等到這些村民圍著那棵槐樹時才發(fā)現(xiàn),槐樹旁倒著一具青面獠牙,身首分離的惡鬼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