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可世一馬當先,直沖過去。百余騎怒吼吶喊,舉起刀槍,跟著身后,呼嘯著向夏軍直沖而去。
只見楊可世揮舞著鐵锏,左打右擊。擋在前面的夏軍騎兵,就像樹葉一樣,被吹得七零八落。
打得興起,楊可世一鐵锏打在一名夏軍騎兵的坐騎脖子上。
只見那匹戰(zhàn)馬,粗壯的脖子,被打成了一個奇怪的對折角度,竟然馱著主人,四蹄離地,向外飛了幾尺遠。
不一會,楊可世一身被鮮血染紅,就跟他身后那面飄展的赤旗一樣奪目。
有他的帶頭,身后的赤旗義從無不奮勇向前,槍挑刀砍,矛刺錘擊,如同一股洪水席卷一切。
王舜臣感覺自己全身上下,被激蕩的大火幾乎燒干了,胸中匯集的激動和興奮,正在漲破他的肌膚和鎧甲。
他大吼一聲,正要帶著十余親兵跟著沖上去時,被趙似拉住了。
“舜臣將軍,不要莽撞。他們都經(jīng)過訓練教閱,知道各自的任務目標和章法,也知道如何互相配合。你不懂這些,沖上去不僅幫不上忙,還會添亂。”
王舜臣拉住了韁繩,但是心有不甘。
“大王,我們該做些什么?總不能眼睜睜地這么看著吧?!?p> “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跟著我走。我們在后面游射,掩護可世他們?!?p> “遵命!”
楊可世帶著一百騎兵,一個沖鋒就把夏軍的隊形徹底沖散。繞了一個圈子又兜了回來的王稟和高世宣兩隊,馬上對散亂不堪的夏軍發(fā)起了突擊。
夏軍不甘,奮力反擊。他們依然兇悍不要命,戰(zhàn)斗力不輸往昔。只是他們遇到的是赤騎義從。
這些人原本就是數(shù)萬熟蕃騎兵里挑選出來的精銳,兇悍的戰(zhàn)斗力不輸給夏軍。
他們被調(diào)去開封,在那里接受整編和訓練。三個月,除了本身的騎射技擊有所進步之外,他們的戰(zhàn)術配合突飛猛進。
三人一小組,進攻-掩護-支援。三小組一小隊,互相配合。外加外人不懂,自己人全懂的手語、哨聲等聯(lián)絡協(xié)調(diào)手段,一打起來就如水銀瀉地,層層推進,一氣呵成。
戰(zhàn)力加戰(zhàn)術,加上有組織的隊形打潰散的隊形,只是一個交手,夏軍就吃了大虧。接下來就是義從隊壓著夏軍打。
在外圍射箭掩護的王舜臣看得心曠神怡。
這些被簡王殿下親手訓練出來的騎兵,展現(xiàn)出一種完全不同的精氣神和戰(zhàn)斗力,幾乎是脫胎換骨一般。
要是西軍也能讓大王教閱一番,全軍上下也脫胎換骨,那會如何?
想到這里,王舜臣激動地渾身發(fā)抖。
戰(zhàn)況激烈血腥,但是戰(zhàn)局卻是肉眼可見地清晰明白。
一番激戰(zhàn),夏軍留下了近兩百具尸體和傷員,剩下的不到五十余騎,倉惶逃走。
“大王,這廝是夏軍首領?!?p> 楊可世指著一個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卻在拼命掙扎的夏軍說道。
“他在叫嚷著什么?”趙似問身邊的一位赤旗義從。他就是黨項人。
“大王,這廝說,要是梁太后還在,他在大保寨的同袍早就沖出來,滅了俺們。還說,要不是那個新坐龍庭的國主,下了嚴令,不準肆意出擊,擅自開戰(zhàn),自己也不會只帶這么點人出來?!?p> 趙似聽完后,目光炯炯有神。
“打掃戰(zhàn)場,盡快撤離!”他揮了揮手。
收治傷員,收攏戰(zhàn)馬,砍下首級,綁好俘虜,流程明快,動作嫻熟,看得王舜臣目瞪口呆。
不到一刻鐘,趙似一行人留下滿地的尸體,還有不稀罕要的破甲爛戈,旋風一般地離開,消失在夜色月光中。
濃郁的血腥味嚇跑了附近的野兔、田鼠,卻引來了野狼、豺狗和狐貍。幾只烏鴉的歡叫,拉開了一場血腥歡宴的序幕。
回到蕭關城寨,身上滿是鮮血和傷痕,臉上卻得意洋洋的楊可世等人,讓守軍們看得心緒萬千。
還有那近兩百顆首級,久在邊寨鎮(zhèn)守的邊軍們,一眼就看出,都是夏軍的生力軍,監(jiān)軍司下轄的正軍精銳。不是駐屯后方,一邊種地放牧,一邊隨時待戰(zhàn)的普通士兵能比的。
其中還有二十幾位,一看就是橫山黨項羌組成的“步跋子”。這些精銳能步能騎,上下山坡,出入溪澗,最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
可能沒有鐵鷂子、擒生軍那么有名氣,但是在山地作戰(zhàn),卻是極為強橫。
聽赤騎義從們說,他們是在半路上突然遭遇這些夏軍,然后當機立斷,采取逃跑誘敵、返身急射、兩翼包抄、中心突破等一連串的戰(zhàn)術,將其一舉擊潰。
只是由于夜色昏暗,以及地形不熟,所以沒有將夏軍全殲。
吹牛吧!蕭關城寨的守軍差點脫口而出。你們不是在哄弄我們吧!
逃跑誘敵?我們宋軍的傳統(tǒng)是一跑起來就完全放飛自我,兵看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天神下凡也阻止不了他們一跑到底的決心!
你們居然敢用逃跑來誘敵深入,包抄圍殲?太匪夷所思了!
難怪夏軍傻乎乎地就跟上,吃了大虧。不要說他們不信,就連我們自己人都不相信,有哪支宋軍能施展如此“逆天”的戰(zhàn)術。
偏偏那些黑乎乎的首級,卻說明了赤旗義從們說的都不是假話。
在赤旗義從的身后,趙似緩緩走過來。
他一身輕甲,沾上的血跡已經(jīng)發(fā)黑。臉上也有,還能清晰地看到抹過的手指印。
守軍們微張著嘴,瞪圓的眼睛,難以置信。
劉法、種建中等人慌忙迎上去,焦急地問道:“大王,你沒有受傷吧?”
“胳膊讓咬了一口,不過不礙事。蹭到一點皮而已。已經(jīng)讓醫(yī)護官消毒包扎了?!壁w似不在乎地說道。
“不過我這回賺到了。射中了四人,射中三匹馬。王舜臣!”
“末將在!”
在趙似身后的王舜臣應了一聲,神情復雜,有些緊張。
“下次不跟你搭伙了。你箭術遠超我,回回被你搶了人頭。不行,我跟你搭伙,只能跟在后面吃灰了!”
說罷,趙似大笑起來。
爽朗的笑容讓王舜臣、劉法、種建中等人也展開了笑顏,神情無比暢快。
四周圍觀的官兵們心里泛起一種異樣又特殊的情感,這位簡王殿下,尊貴的宗室親王,官家胞弟,確實與眾不同。
要是他是我們的主帥,那真是太好不過。
“所有首級,由蕭關城寨交上去?!壁w似慷慨地大手一揮。
他這一聲宣布,讓上千蕭關城寨守軍歡呼雀躍。近兩百具首級,是一份不小的軍功。
護衛(wèi)和義從們在旁邊淡淡地笑著。他們自有一套論功行賞的體制,不耽誤。
看著群情激蕩的蕭關守軍們,接受著他們投射過來的仰慕和感激。
其實他們的要求不高,一點微不足道的尊重、關心和信任,就足以讓他們拋頭顱灑熱血。
公平公正,賞罰分明。
這是趙似努力向西軍官兵們展現(xiàn)的形象,也將深刻在他們心中。威望和權勢,就是這么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的。
總有一天,這一點一滴將匯集成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