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人間帝師 （17）

　　一場大雪下的正是時候，飄飄漫漫，染白世界。

　　少年穿著一身干凈利落的紅衣在雪地中奔跑，拐了幾個彎，來到他心心念念的院子。

　　府中各處都張燈結(jié)彩，亮堂通明，唯有此處黑寂。

　　他站在門口，走廊上的燈淡淡的映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滅，影子被拉長，雪花悠悠落在他身上。

　　他身上積了一層雪，可他還站在院門口猶疑不前，想到今日上午他還生氣的跑出去，結(jié)果下午又巴巴的跑來，實(shí)在是影響男子氣概……

　　他低著頭，神色糾結(jié)，過了許久，他終于下定決心，上前幾步，抬手就要去敲門。

　　他冰涼白皙的手還沒叩到木門，木門就自己開了……

　　“為何在我門前猶疑許久？”

　　司馬炎抬頭對上云意歡冷清漂亮的眼眸，他不禁心神蕩漾，臉頰上浮現(xiàn)一抹漂亮的紅暈，“師……師父……”

　　云意歡定定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師父，今夜各處十分熱鬧，我來……我來陪師父。”

　　“陪我？”云意歡注意到司馬炎身上的積雪，讓開身子請他進(jìn)來，“你先進(jìn)來吧?！?p>　　“好?！彼抉R炎心中竊喜，師父……師父沒有拒絕他哎。

　　云意歡手指一動，院子瞬間燈火通明，光亮如晝。

　　司馬炎見過師父很多次用這一招，可他每一次看都還是覺得十分讓人震撼，真的太美了。

　　云意歡捧上一杯熱姜茶，放在桌子上，“喝點(diǎn)熱茶，暖暖身子?！?p>　　“師父，我不喝也沒事，我身體很強(qiáng)壯?！彼抉R炎正說著，忽然一個大大的噴嚏。

　　他滿臉的笑容僵在臉上，十分尷尬。

　　“給，喝點(diǎn)姜茶吧?！?p>　　他僵硬的接過茶杯，笑了笑，低頭一飲而盡。

　　“你怎么來找我？今日不是闔家團(tuán)圓的日子嗎？”

　　司馬炎低頭輕輕說道，“我每年都和大家在一起，他們都在前廳玩鬧，少我一個也沒關(guān)系?！?p>　　“可……可師父這里一個人也沒有，我想陪著師父一起過年?！?p>　　害羞的少年說完這幾句話似乎用盡了全力，他死死握住手中的杯子，一臉的緊張無措。

　　是怕她寂寞，所以特意過來陪她嗎？

　　云意歡輕輕笑了，似清風(fēng)徐來，冰河融化，可惜這抹笑意，轉(zhuǎn)瞬即逝，一直低著頭的少年無緣得見。

　　“司馬炎。”

　　這聲音輕柔入耳，說不出的溫柔。

　　司馬炎抬頭，望著云意歡出神。

　　“我剛剛閑來無事，翻看地方游記，書中有這么一條，被譽(yù)為春城的錦官城，每年除夕夜格外熱鬧，不僅有傳統(tǒng)節(jié)目，驅(qū)儺。結(jié)束后還會有盛大的煙火表演，美輪美奐，燦爛輝煌，引得萬人空巷，無數(shù)人幕名而去。”

　　“這萬人空巷的盛大宴會，你可曾去過？”

　　司馬炎搖頭，錦官城距此遠(yuǎn)隔千山萬水，他從未去過。

　　“那我就帶你看看吧。”

　　司馬炎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云意歡是什么意思，在睜眼就到了熱鬧擁擠的街頭，百姓們聚在一起歡呼雀躍。

　　“師父……這是？”

　　他話音剛落，就瞧見一對男女戴著老婆婆老先生的面具在最前頭領(lǐng)舞，身邊圍著千百個戴面具的歡快小朋友，后面跟著戴著各式面具吹啦彈唱的百姓們，一個長長的隊(duì)伍浩浩蕩蕩的在城中盡情歡舞。

　　“師父……這……這是錦官城？”

　　周邊聲音吵雜，他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沒聽清，卻聽見云意歡的聲音清楚的在自己耳邊響起，“是，這是錦官城?！?p>　　他抬眼，可師父明明在前面……

　　身邊的人們忽然擠上前來，眼看就要擠散云意歡和他，他情急之下忙伸手抓住云意歡的衣袖，以防走散。

　　熱鬧的人群，歡快的音樂也掩蓋不住他砰砰砰砰跳個不停的心。

　　雖然只抓住了師父的衣袖，他卻好像握住了師父的手。

　　他們跟著熱鬧的人群繞著錦官城走，遇到賣面具的小攤販，買了兩個動物面具，師傅的面具是只白鶴，而他則是一只怪魚。

　　他帶上面具融入周圍的百姓，云意歡只是把面具拿在手中，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司馬炎鬧。

　　“師父，師父，你也帶上嗎。”司馬炎低聲央求。

　　他實(shí)在不該戴怪魚面具，攤子上掛著的小貓面具正適合他。

　　“師父，師父，你戴上嘛，你看大家都有面具?！?p>　　云意歡看了眼四周終是把手中的白鶴面具戴在臉上。

　　師傅縱使戴上面具，也是人群中最漂亮的姑娘，鶴立雞群，出類拔萃。

　　云意歡和司馬炎隨著人群來到廣場上，他們剛到?jīng)]多久，東邊就傳來嗖的一聲，接著是煙花爆炸的聲音。

　　云意歡回頭就瞧見天空中炸開的紫色煙花，緊接著數(shù)朵煙花齊頭并驅(qū)，占滿了整片天空。

　　只聽見啪啪啪的聲音，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升入天空，那煙花像是一朵紅色的菊花，眨眼間便落下來，那落下的小火花，又像是許多人都夢寐以求想看見的流星雨。

　　云意歡抬著頭看煙花，司馬炎則悄悄的看她。

　　盛大的煙火晚會結(jié)束，街上的游人們在歡聲笑語中各自散去，有些是要回家，有些則是另找地方飲酒作樂。

　　“我們回去吧?！?p>　　“這就要走了嗎？”司馬炎看著熱鬧的街市，不舍得走。

　　美夢這么快就要醒了嗎？

　　“嗯。”

　　下一秒，司馬炎又回到師傅的小院落。

　　他取下臉上的丑魚面具，手指輕覆，輕輕摩挲，若不是臉上的面具，他當(dāng)真以為會是夢一場……

　　云意歡取下面具擱在桌子上，“這幾日過年，你不必來此讀書，初五后再來吧。”

　　“是。”

　　“回去吧?！?p>　　司馬炎起身告辭，臨別前他看見桌上的白鶴面具，猶疑道，“師父，桌上的白鶴面具可以給我嗎？”

　　云意歡拿起看了看交給司馬炎，“你喜歡這個？”

　　“嗯?！彼抉R炎低低應(yīng)了聲，揣著兩個面具告辭了。

　　他走在飄滿小雪的路上，耳邊似乎還響著錦官城的熱鬧，音樂聲，人聲，煙花爆竹聲，最明顯的還是那句，

　　“這萬人空巷的盛大宴會，你可曾去過？”

　　“那我就帶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