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蕓不認(rèn)識突然走來的男子,見此人走向外書房大門,趕忙上前微笑招呼:“先生止步?!?p> 名叫詹光的男子,轉(zhuǎn)身看向賈蕓:“你是?”
賈蕓道:“我是府上的旁支子弟賈蕓,請問先生是什么人?”
詹光想了想問:“是西廊下五娘的兒子?”
賈蕓點(diǎn)頭:“正是?!?p> 詹光頓時出現(xiàn)鄙夷之色。
賈蕓不認(rèn)識詹光,詹光卻知道他。
作為深受賈政器重的清客相公,詹光對在京八房的賈家人了解很多,知道卜五娘和賈蕓這對母子是被榮國府輕視的旁支窮鬼。
詹光不想搭理,繼續(xù)朝外書房大門走去,賈蕓跟上前,態(tài)度更客氣:“請問先生是什么人?”
詹光態(tài)度冷淡:“不關(guān)你事。”
賈蕓壓住脾氣,從懷里掏出一把銅錢:“我找二老爺有事,如果二老爺在外書房,先生可以幫我傳個話嗎?”
詹光看了眼銅錢,面露不屑,嫌少了!
詹光的身份,比之前的門子秦顯要高不少,收入也不菲。
他每月除了可以在賈政這里拿到固定的月錢,還因為賈政不喜俗務(wù),經(jīng)常幫賈政處理俗務(wù)從中謀利。
身份和收入都比秦顯要高不少,加上為人勢利眼,這樣的詹光可不會被賈蕓的一把銅錢收買。
賈蕓也知道,一把銅錢可能收買不了詹光,但沒辦法,他身上只有一些銅錢,連一塊碎銀子都沒有。
“老爺上午去工部衙門忙了一上午,中午又在東府給敬老爺慶壽鬧了一場,眼下在休息,你改日再來?!?p> 丟下一句,詹光便走進(jìn)外書房。
“休息?如果在休息,你豈能去找他?”
賈蕓心想,知道詹光是鄙夷他,不愿幫他傳話。
他可不想改日再來,于是站在外書房門口等著賈政出來,奈何等了半個時辰都沒能等到。
這時門子秦顯找了過來,不滿道:“怎么這么久?你該不是沒聽我的話,在府里亂逛了吧?”
賈蕓是秦顯放進(jìn)來的,如果他在府里亂逛沖撞了貴人,尤其是內(nèi)宅的太太小姐,秦顯也可能受牽連。
賈蕓道:“二老爺就在外書房,只是沒人替我傳話,我便一直在門口等著,要不你幫我進(jìn)去傳個話?”
秦顯不滿:“我可沒有給二老爺傳話的資格,你快走吧?!?p> 作為門子,給賈政傳話的資格,秦顯是有的,只是他也鄙夷賈蕓,之前賈蕓給的賄賂又少,一把銅錢而已,他才不愿為賈蕓賣力。
事到如今,賈蕓只好大膽行事:“我現(xiàn)在就進(jìn)去找二老爺?!?p> 秦顯道:“那可不行,沒人給你傳話,你擅闖進(jìn)去,二老爺會生氣?!?p> “放心,二老爺不會生氣?!闭f完賈蕓便朝外書房大門走去。
“站住……”秦顯喊了聲,上前試圖抓住賈蕓。
賈蕓靈敏地躲開,快速進(jìn)了外書房。體能很強(qiáng),是他的一個金手指,其中就包括了速度和靈敏。
“小雜種,你要是害了我,我跟你沒完!”
秦顯氣得罵了句,不敢大聲,怕被外書房里的賈政聽到,暗道一聲晦氣,他在門外等了起來,擔(dān)憂賈蕓惹怒賈政牽連到他。
……
……
外書房可不是一間書房,而是一套宅院,包括了客廳、書房、臥房等多間屋子,還有個小院子。
作為賈政用來處理俗務(wù)、接待來客、跟清客相公閑聊下棋的外書房,其奢侈程度還要勝過內(nèi)書房夢坡齋,床、榻、桌、柜、椅、凳、案、幾都是上等。
賈政正待在外書房,跟清客相公詹光下大棋,通局的輸贏也差不多,單為著一只角兒死活未分,在那里打劫。
旁邊有個漂亮丫鬟服侍奉茶,喚作春桃。
這時賈蕓擅闖了進(jìn)來,對賈政作揖:“見過太爺!”
盡管他的步子邁得小聲,語氣態(tài)度甚是恭敬,還是讓賈政皺起了眉頭。
沒有事先傳話就擅闖進(jìn)來,這點(diǎn)確實(shí)讓賈政生氣,認(rèn)為賈蕓對他無禮,何況賈蕓是個受到榮國府輕視的旁支子弟,連賈政素來都對他輕視。
賈政皺眉問:“蕓兒,為何擅自闖入,不讓門上的小廝先進(jìn)來傳話?”
賈蕓直起腰身,坦然回復(fù):“不知為何,門上沒有小廝?!?p> 賈政恍然想起,平日在外書房看門的小廝,今兒家里有事告了假。
賈蕓看向坐在賈政對面的詹光:“剛才這位先生進(jìn)來前,我想請他幫忙給太爺傳個話?!?p> “他說太爺上午去工部衙門忙了一上午,中午又在東府給敬太爺慶壽鬧了一場,眼下在休息,讓我改日再來?!?p> “但我有要緊事急著找太爺,便在門外等了半個時辰,太爺一直沒出去?!?p> “這時西角門的門子找來,說我在府里待久了,讓我出去,我讓門子進(jìn)來幫我傳話,他說他沒這份資格。”
“無奈之下,我便擅自走了進(jìn)來,太爺素來為人端方正直,謙恭厚道,風(fēng)聲清肅,禮賢下士,還請?zhí)珷斱H罪?!?p>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還把賈政夸了頓,賈政的臉色好看起來。
賈政看向詹光,不待他詢問,詹光便笑道:“我也是關(guān)心老世翁的身子,才對蕓哥兒如此說,況且我也不知蕓哥兒有要緊事?!?p> 賈政笑道:“多謝好意?!?p> 詹光看向賈蕓,笑里藏刀:“蕓哥兒,老世翁今日確實(shí)乏了,你有什么要緊事快快道來,若是事情不要緊,老世翁可不會饒你冒犯之罪。”
賈政聞言,面對賈蕓的臉色又冷了下來:“你找我能有什么要緊事?可不要誆騙我,不然不饒你?!?p> 賈蕓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剛才他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并非故意針對詹光,而從詹光眼下的態(tài)度中,他便察覺到這位清客相公不僅是個勢利眼還是個小心眼,多半記恨了他。
而賈政這次不僅不責(zé)怪詹光,還如此輕易被詹光的諂媚牽著走。
一則說明賈政對詹光的器重,二則以小見大,說明賈政確實(shí)為人古板,不諳世情,容易遭人蒙騙。
賈蕓已經(jīng)明顯發(fā)現(xiàn)賈政的不耐煩,沒有拖拖拉拉,用簡潔的話語將他最近身子變強(qiáng)、記性變強(qiáng)、立志考武舉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待賈政質(zhì)疑,賈蕓緊接著表明來意:“武舉涉及到騎馬、弓箭、大刀等等,這些要花費(fèi)不少銀錢?!?p> “我還需要先找一家私武學(xué)去學(xué)習(xí),而私武學(xué)的學(xué)費(fèi)也昂貴,上等私武學(xué)還不能輕易進(jìn)去?!?p> “我和我娘在家仔細(xì)商議后,認(rèn)為只有太爺愿意幫我,太爺不僅端方正直,謙恭厚道,風(fēng)聲清肅,禮賢下士,也素來愿意濟(jì)弱扶危,大有祖風(fēng)?!?p> “太爺連外人都愿幫扶,我作為府上的旁支、太爺?shù)挠H戚晚輩,現(xiàn)在立志通過武舉成器,哪怕未來的成就及不上先祖萬一,太爺斷不會袖手旁觀的?!?p> “所以這次我厚著面皮找太爺,希望太爺借我一百兩銀子,再介紹我去一家上等私武學(xué),日后我武舉有成,定然不會忘了回報太爺?shù)拇蠖鞔蟮??!?p> 賈政雖為人古板,腦子卻是暢通的,詹光更是個精明之人,然而眼下,兩人都被賈蕓一番話說得有些迷糊了……
反應(yīng)過來后,兩人都對賈蕓充滿質(zhì)疑,詹光也在心里感嘆一句:“雖然這小子令人不喜,卻是個聰明伶俐能說會道的?!?p> 賈蕓前世就是個聰明伶俐能說會道的人,現(xiàn)在帶著那種時代背景下三十年的生活經(jīng)驗來到紅樓世界,這方面應(yīng)該會更強(qiáng)。
事實(shí)上,曹公筆下的原主,成年后就是個聰明伶俐能說會道的。
別小瞧“聰明伶俐能說會道”這八個字,賈蕓前世那種社會,不少人沒別的本事,只是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就活得很滋潤,這個紅樓世界同樣如此。
但賈蕓也明白沉默是金和禍從口出這兩樣道理,哪怕能說會道,在不需要的時候還是會盡量不多說話。
賈政的面色再次冷下來,沉聲道:“你才多大點(diǎn)子年紀(jì),身子能有多強(qiáng)?至于記性,別以為我不知,你在讀書上可沒什么能為,這像是記性好的人?”
賈蕓恭聲道:“太爺,我剛才說了,我的身子是最近變強(qiáng)的,記性也是?!?p> 詹光道:“這就信口雌黃了,雖然你在長身子的年齡,身子和記性又怎會突然就變強(qiáng)?就算真發(fā)生了這種奇事,武舉又豈是容易考的!”
“我勸你還是莫要繼續(xù)在這里惹老世翁生氣,回去好好讀書才是正經(jīng),哪怕沒能為考舉人,若能考個秀才,也不至于給賈家丟臉?!?p> 賈蕓沒看詹光,對賈政道:“太爺,我知道此事確實(shí)奇怪,口說無憑,太爺若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展示?!?p> 賈政當(dāng)然不信:“你要如何展示?”
賈蕓看了眼周圍,發(fā)現(xiàn)附近有一張黃花梨羅漢床。
這個世界的臥具有四種,分別是榻、羅漢床、架子床、拔步床。
架子床、拔步床,只作為臥具供睡眠之用,而榻、羅漢床,除了可以用來睡眠,還兼有坐之功能。
眼下這張黃花梨羅漢床,質(zhì)量上等,是賈政用來午休和小憩的,看上去就應(yīng)該很沉。
賈蕓走到黃花梨羅漢床邊,彎腰伸手抬了下黃花梨羅漢床,稍微試了下重量后,對賈政道:“太爺,我可以將這張羅漢床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