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仁宮的黎平險些摔了東西,不過作為嫡公主應(yīng)有的涵養(yǎng)使她沒有如此,傷心的少女只得趴在母后的鸞鳳椅上抽泣起來。
“這是怎么了?讓本宮來看看,是誰欺負(fù)了本宮的小公主?”哭著哭著,只聽見一個威嚴(yán)又不失溫柔的聲音傳來。
許皇后眉目舒展,顯然是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看到自己的寶貝公主哭泣也并不擔(dān)憂。
許皇后還沒走到跟前,黎平便抬起了頭,淚眼汪汪,揉了揉自己通紅的雙眼,就立即向母后懷中撲去,委屈地嚶嚀道:“母后——”許皇后接住她,扶著她坐回鸞鳳椅上,看著椅上波斯進(jìn)貢的毛毯被淚痕沾濕,她也只是笑笑,說道:“讓母后猜猜看,你是因為什么事傷心?”
黎平低下頭吸了吸鼻子,仿佛生怕自己紅紅的雙眼泄露出心事的秘密。
“母后才從你父皇那里回來,他已經(jīng)定好了與梁國和親的公主人選。”許皇后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一件尋常事,卻將女兒的神情看得真真的。
話音未落,黎平就猛地抓住皇后華貴的衣袖,“父皇選了誰?”
許皇后繡著金絲線的衣袖被揪出了皺痕,平日最珍愛衣飾的她反倒沒什么不悅,只雍容一笑,“還能有誰呢……”說著,玉指刮上黎平的小鼻子,“自然是你這個小公主啊?!?p> 黎平:“……”
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的黎平呆呆望著母后,待反應(yīng)過來時,她放大了瞳孔,將母后的衣袖攥得更皺了,“母后你說什么?父皇選的是我?真的是我嗎?”
見女兒欣喜若狂的模樣,許皇后用另一只衣袖掩面笑了笑,“傻姑娘,自然是你啊,除了你,誰還能有如此殊榮呢?”
許皇后太了解女兒了,約莫兩三年前,那梁國皇帝還是太子時,便受邀來過魏國參加皇室宴會。那時各國皇孫貴胄皆有參加,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可就連皇后這樣見慣世面的尊貴人物也不得不承認(rèn),那陳允訣的確是人群中最出挑的一個。當(dāng)時,小黎平正值情竇初開之時,見了陳允訣便沒羞沒臊地問母后自己以后的夫君是不是那人。從那時,一顆芳心就暗暗許下了。
黎平迅速擦了擦眼淚,鼓著腮幫說道:“母后你是不是騙平兒,為了哄平兒開心才這樣說的?”
“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問你父皇。不過以你父皇對你的寵愛,就算選的不是你,只要你鬧上一鬧,那也非你不可了?!痹S皇后沒有了平日的威嚴(yán),只有溫柔的打趣。其實從私心來講,她不愿唯一的寶貝女兒嫁到那么遠(yuǎn)的異國他鄉(xiāng),但奈何女兒就是喜歡那陳允訣,憑嫡公主的尊貴身份又必定是要做一國皇后的。這樣兩全其美的事,縱是她再不舍,也無所謂了。
黎平一聽,立刻破涕為笑,用力地擦了擦滿臉淚痕,“好!平兒相信母后!”說著,便要起身,因太過興奮而腳步踉蹌了兩下。
許皇后知道她又要去找她那個四哥了,有些不滿卻還是替她開心:“你慢點!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還如此不穩(wěn)重,以后你要如何母儀天下?”
黎平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回了句知道了,便跑出了清仁宮,像只春日里飛舞的小彩蝶。
這邊,阿莫正準(zhǔn)備伺候顧鳴融更衣就寢,黎平就不管不顧沖撞了進(jìn)來,大喊道:“顧鳴融!本公主馬上就要出嫁了,讓你失望了,本公主必須得嫁給梁國皇帝了!”黎平氣惱又神氣地望著她四哥,像是在報白天的仇。
阿莫早已規(guī)矩地退到一旁,顧鳴融理著衣袖,瞇起危險的雙眸,“你說什么?”
“父皇已經(jīng)下旨選我做和親公主了,你可以去問問他?!崩杵阶灶欁诹祟欨Q融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仿佛這寢宮是她自己的領(lǐng)地。
顧鳴融不是沒有想到這個結(jié)果,因為不管從什么方面來講,黎平都是最合適最得體的人選,但他眼中此刻還是生出了寒意,“你一定高興壞了吧。”
黎平忽然正襟危坐,收起了方才的鋒芒,費解地看著顧鳴融,“四哥,我就不明白了,我能嫁給自己的心上人,還成為一國皇后,你不應(yīng)該為我高興嗎?”
“高興,我高興呢。”顧鳴融抖了抖衣袖,陰陽怪氣地說道,臉上的寒意卻未退半分,“但是別怪四哥沒提醒你,你不會幸福的?!?p> “為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幸福?還是你盼著我不幸福?”黎平毫不掩飾自己的惱怒。
“因為……”顧鳴融想了想,嘴角扯出一絲嘲諷,“他不是個好人?!?p> “呸,他有多好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我看你就是嫉妒他?!崩杵街皇巧鷼猓粫r嘴快隨便說說的,卻不想惹怒了顧鳴融。
顧鳴融驀地瞪了她一眼,似乎被戳中了什么痛處,“出去!”他第一次跟她紅了臉,對她喊道。
黎平傻了眼,她四哥何時這樣兇過她?眼中一下子就升騰出了霧氣。
其實從旁人看來,顧鳴融對陳允訣倒談不上嫉妒不嫉妒,出身都是尊貴的皇子,模樣也都出落得俊美不凡,要實在說出個什么差別,最多就是陳允訣已登皇位,而顧鳴融還是個庶出的皇子。當(dāng)然,真正緣由別人并不清楚,阿莫卻將顧鳴融的惱怒看得一清二楚,趕忙向黎平恭敬說道:“公主,殿下今日心情不佳,不是有意針對公主的。天色已晚,公主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說完,向身后的小宮女使了使眼色,小宮女立即會意,扶住黎平欲走。
可黎平似乎不甘心,僵在原地不肯走,就那樣瞪著顧鳴融,憋著眼里的霧氣,咬牙切齒地說道:“顧鳴融!日后我出嫁之時,你不許來送我!”說完,便一把甩開小宮女的手,怒火沖沖地大步離開。她這會兒來,其實是想跟她最親的四哥分享她的喜悅,指望著他四哥替她高興,順便為了白天的事哄哄她,跟她賠不是,卻不想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果。
顧鳴融也不看她,隨她走了還是生氣了。阿莫則又走上前來,撫上他的衣領(lǐng)幫他更衣。
剛才還充滿怒意的人,轉(zhuǎn)瞬又溫和地笑了起來,撫上眼前人的發(fā)絲,明知故問道:“我剛才生氣了?”
在阿莫印象中,顧鳴融極少惱怒過,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過,他從來都不是個會把真實情緒掛在臉上的人,從來都是用那如沐春風(fēng)的笑容掩蓋一切。只是黎平方才的話,是真的惹到他了。
阿莫不敢看他的眼,低頭靜靜地解著他的衣衫,“殿下其實不必跟公主置氣,來日方長,日后還可以作很多打算。眼下殿下與公主還是和和氣氣的好,畢竟在一起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p> 顧鳴融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滿意地笑道:“還是你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