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神明臣服于你(終)
神凜回到教堂時,陽光被樹枝分割成斑駁,微風正拂過樹梢每一片簌簌細響的紅楓葉,搖曳,攜來枯葉苦澀的香氣。
他站在樹下,回首眺望天際盤旋的白鴿。
一片楓葉在織金的陽光下打著旋兒墜落,落在他肩頭,隨后又凋零在他掌心。
這種悄然無聲的溫柔,讓他想起了那個總是偷偷站在自己身后默不作聲牽著他一抹衣袖的孩子。
她孤僻,羸弱,總是自卑而倨傲,總是滿懷熱切抬眸的喚他。
先生。
庭院里有教廷的侍衛(wèi)正在清掃余灰,空氣中彌漫著木炭燒焦之后干燥的氣味,周遭似乎還殘留著一點足以灼燙心火的余溫。
神凜整理好衣領,目不斜視走進了教堂大殿。
“是的。一切是我強迫她,她本質(zhì)是個沒什么壞心的好孩子。只是我以將她趕出去為威脅鉗制于她,她才會被迫與我為伍?!?p> 青年朗聲,面對著滿殿神像,面不改色的陳述自己的罪孽。
他卻絲毫沒有察覺那七彩琉璃的熾天使路西菲爾窗下,那照徹光明的黑暗里,那威嚴不可侵的神相前,幾人僵硬難看的表情。
卡爾側(cè)過身,背對著神凜,許久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生澀的話。
“修里亞殿下,你知道的,那孩子是魔女。”
“不,即便她的母親的確是陰影魔女,但誕生的孩子卻不一定會繼承母親的血脈,畢竟他的父親是個普通的東方人?!?p> 一旁的艾麗卡顫著眼睫,不自覺合攏握緊了手里的、那孩子交付給她的銀鏈:“您的意思是…?”
“她體內(nèi)并不具備魔女血脈,我以神明的名義起誓?!?p> 實際上神凜也并不在意起誓這種無聊的儀式,反正他是個將死之人,哪怕真有神明降下天罰報應,只要……
只要她今后活得干干凈凈,永遠能站在光亮里,永遠溫暖便好。
想起那個墨發(fā)青眸的小姑娘,她與他圍著壁爐烤火時嬌憨溫順的模樣。神凜難得的神情顯露幾分溫柔,眼角微彎,再也無往日肅穆清冷模樣。
她應當已經(jīng)在養(yǎng)病了罷?之前摸她額頭燒得厲害。到底只是個小姑娘,果然還是需要過安穩(wěn)日子被寵著就好。
收回思緒,神凜斂目,交付了象征著神權(quán)的銀冠與法典,慢條斯理褪下了那身圣潔的黑袍。
他站得筆直,披散的銀發(fā)雖凌亂卻不礙他五官清冽,鳳眼凌厲,雪色的襯衫領口簇著青葉脈絡般的寶石,端的仍是疏懶雍容光風霽月的姿態(tài)。
“卡爾,你之前說過的,如果她有意愿跟你走的話你會盡力找一戶好人家收養(yǎng)她?!?p> 卡爾臉色一僵,低下頭,焦慮煩躁的反復以指腹摩挲著自己腰側(cè)佩劍的劍柄:“修里亞殿下,這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你的意思是,你反悔了么?”
“不,不是…但現(xiàn)在一切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p> 卡爾根本不知道怎么把話接著往下說,他背對著神凜,欲言又止,茶色的瞳眸一片黯淡。
神凜敏銳感知到了對方的情緒變化,他沉眸,視線錯愕落在了艾麗卡攥緊的指節(jié)間——
一枚墜著楓葉寶石的銀鏈正纏在她指上,搖晃著在日光下折射出粼粼流轉(zhuǎn)的碎光。
“這是…”
“這是她送給我的!”
深怕神凜誤會些什么,艾麗卡連忙急聲解釋。可頂著神凜愈發(fā)質(zhì)疑的視線,她終究還是松開手,走上前將它遞給了他。
“物歸原主。墨里陛下已經(jīng)赦免了您的罪,哪怕不待在這里您以后也可以跟著我一起回王城,修里亞殿下…跟我一起離開吧!”
到底是她少女時曾經(jīng)愛慕過的貴公子,不管神凜日后落得什么下場,至少艾麗卡此時此刻這句哀求是真摯的。
神凜接過銀鏈,恍然失神,漂亮的銀灰質(zhì)感瞳仁緊縮,只是怔怔的盯著掌心的銀鏈。
他喉結(jié)往下滑咽,啟唇,卻沒有任何聲音從喉嚨里發(fā)出。
他驚詫抬眼,望著卡爾。
“人呢?”
短暫的兩個字,聲線不似平時沉穩(wěn),帶著咬著后槽牙的慍怒。
卡爾身形一僵,最后只能認命的轉(zhuǎn)過身來,萎靡不振的揉著眉心,眼眶附近一片疲倦的烏色,甚是頭疼困擾。
“庭院里?!?p> ……
已經(jīng),隨風消失了吧。
她搶先一步認下了所有的罪。
她早猜到神凜會折返回來,因為她家牧師先生永遠都會優(yōu)先選擇庇護她。
從他為了奪回她而敢于朝著王權(quán)貴族拔出長劍那刻時,她便隱約感知到了結(jié)局。
少年王儲將那孩子從火場里抱出,付出的代價是雙手。年輕的牧師以罪惡之軀將那孩子從夜雨里抱出,這次付出的代價是她本身。
命運總會奪走壞人最為在意重要的事物,促使他們絕望崩潰,以此來證明正義。
而對于神凜,他再也沒了比她更為重要的存在。
于是,命運將她帶走。
庭院里又起了風,拂過一樹楓葉簌簌作響,盛金的陽光依舊傾灑溫暖與光明于它虔誠的臣民,明晃晃照亮這一隅供奉著神靈的教堂。
那光線,落在神凜眼底卻刺眼得讓他眼眶濕潤。
唱詩班吟誦著圣歌,少女們歌頌著無所不能的神。遠處又敲響鐘樓的鐘聲,眾人摘下帽子紛紛仰望那尊佇立在城鎮(zhèn)中央的雕像。
在這美好襯托下,昔日的牧師失神跪在過分耀眼的陽光下,殘廢遍布疤痕的手掌,捧起地上怎么也握不住的沙。
無論使用怎樣的力度,它們總能從他指縫間隙中悄然流逝,連余溫都無法留住的虛無。連帶著牽引心臟彌漫泛起的痛楚,無法喘息。
她似乎從來不怕痛,但女孩子果然還是稍微嬌氣一點比較好吧?
她哭了嗎?太疼的時候還是會哭出來的吧。
可神凜記得,那孩子連哭起來聲音都是細微的,只是噙著眼淚強忍著委屈的,像是深怕被厭棄般。
那是個不聽話的孩子,那是個他最喜歡的壞孩子。
他闔上眼,感知以懷中無法觸碰的長風,仿佛能得到回應般。
風溫柔的牽動搖曳著他的衣袖,在天地間深擁彼此。
神凜睜眼。
他握著銀鏈的手用力至指節(jié)發(fā)白,沾滿泥沙,唇畔噙起病態(tài)偏執(zhí)的笑。
夜鴉先生
這個位面還有一章番外??!牧師先生的黑化線。 我發(fā)誓我再也不搞be結(jié)局了嗚嗚嗚,下個故事大概是【嬌縱傲慢大小姐×病態(tài)美學執(zhí)事管家】,忠犬主仆向,純純甜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