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余日成掛了兩天水后又感覺來神了，除了醫(yī)院的環(huán)境提醒他自己是個病人，其它沒感覺有什么不對勁的。

　　有精神后，余日成開始注意起病房里的情況。

　　病房里六張床位，余日成在靠近左側的中間。

　　余日成前面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整天就呆坐在病床上掰著手指數，口中念念有詞。晚上老人的兒子女兒都要過來陪陪老人，看兒子女兒的樣子應該是文化人。臨走前老人的兒子都會與余日成打了個招呼，說老人是老年癡呆癥，一般情況下不嚴重，如果白天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請您費點心。余日成說好呢好呢。

　　余日成后面是個小女孩，也是鎮(zhèn)上的人，她得的是絕癥，但小女孩不哭也不鬧，整天頑皮得不得了，一會兒惹下這個，一會兒碰下那個，因為家里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陪護的母親并沒有特別傷心只是私下里說要讓孩子快快樂樂地度過最后一段時光。小女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要家長能做到的，總是有求必應。每天這位母親都會燒好吃的東西帶過來，每次過來都會主動問一下同病房的幾位，要不要一起吃點。小孩的母親好幾次端好吃的給余日成，有一次余日成無意中發(fā)現她左手是六個指頭。

　　右側前方的是個十三四的小女孩，傷寒病。她的父親在鎮(zhèn)農機站（也許是農技站）工作。這個小孩白天沒人的時候她基本很安靜，但到了晚上她父親來陪護的時候，她就會哭，不僅聲音很大，而且會持續(xù)個把小時，她父親就紅著臉給病房的人一個個打招呼。余日成雖然聽著很鬧心但每當這個時候，總會主動安慰這個父親，沒事，小妹妹還小，正常的。

　　余日成的對面是個女孩，與余日成年齡相仿，而且與余日成同屆，在安豐中學上學。她倒沒有什么大病，是余日成住下來后第三天來的，可能因為臨近高三學習壓力太大了，那天晚上突然發(fā)高燒來住院的，她住的時間較短，三天多一點就痊愈出院了。余日成感覺她長得特別像小一號的許若雨，不禁多留了點意。女孩特別安靜，即使在輸液時也捧著一本書在看。三天都是女孩的父親來陪護的，余日成不好意思找人家女孩聊天，就找她父親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聊了一會才知道女孩的父親在安豐軸瓦廠工作，是機械工，因為工作的原因，耳朵被機器轟鳴聲震出問題，不靈光了。再一聊，兩人還都是金庸古龍的迷弟，不禁大為投緣，沒事就聊聊一些書中細節(jié)。余日成偶爾也逗女孩說話，女孩只羞澀地笑，或點頭或搖頭，不大吭聲。女孩出院的時候余日成心里還頗為不舍，一直把父女倆送到醫(yī)院大門口。

　　后來，余日成父母經常凌晨空著肚子到安豐鎮(zhèn)賣蔬菜，對面女孩的父母一大早就拿著早飯送給余的父母吃，余的父母也會準備蔬菜送給他們。再后來，對面的女孩高考失利，而余日成上了軍校，她父母曾請絕癥小女孩的母親撮合女兒和余日成在一起，余日成父母因為兒子在南京，考慮不方便就拒絕了。這些都是余日成后來才知道的事，如果當年余日成知道了這事后會不會成呢？因為她是那么像許若雨。

　　對面后側的是一中年婦女生病，老公全程陪護，夫婦倆與余日成鄰村，為人也是頗為和善。

　　又隔了幾天，余日成和主治醫(yī)生彼此也熟悉了。主治醫(yī)生是個近六十歲的老人，每次查房的時候他總會拍拍余日成問，怎么樣，小伙子。余日成總答，您醫(yī)術高明，醫(yī)死人肉白骨，我這點病對于您來講不是小意思嘛！醫(yī)生就爽朗大笑。

　　余日成正經找過醫(yī)生一次，說我明年要參加高考體檢呢，沒問題吧?醫(yī)生說放心吧，黃疸肝炎是肝病中最易治最沒后遺癥的，你只要安心住半個月院，然后回去堅持打三個月針，我保證你沒有任何問題。不要說高考體檢，就是軍檢也沒有問題的！余日成說真的？醫(yī)生說真的。余日成說那我就放心了，等我體檢沒有問題了，我到您家里來看您。醫(yī)生說好，我家最好認了，你到鎮(zhèn)北邊的河邊上一問仲醫(yī)生家在哪，每個人都會告訴你。

　　余日成出院后遵醫(yī)囑打了三個月針，后來果然軍檢都沒有問題。余日成也依約去看了退休的仲醫(yī)生，仲醫(yī)生聽說余日成通過軍檢考上軍校了，開心得什么似的。但當時三個月的針打下來，余日成的屁股被打成了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