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中人,尤其是一眾散修,最忌人尋根問底,而王氏兄弟,也并未再出言打探陸行的來歷,因為,從之前試探的只言片語中,他們已然確信,陸行正是個散修。
時當夏末,白晝本就日漸短暫,兼之連綿數(shù)百里的魚藏山脈矗立西邊,遮住了夕陽余輝,故而,三人所在的東側(cè)山麓,未至黃昏,尤勝黃昏。
山腳下,三人依犄角位置盤膝而坐,各自閉目養(yǎng)神,只待天黑。
山中不時隱隱傳來的虎嘯猿啼,與深山密林之中偶爾吹過的山風,相互呼應(yīng)之下,盡顯‘魚藏山’的神秘廣袤,深幽莫測。
方才趙家老丈的暗中提醒,陸行自是心領(lǐng)神會,之所以默不作聲,一來,是怕趙家人遭池魚之殃,二來,王氏兄弟既然尚未撕破臉,他自然也不好當先戳破其險惡用心。
此時,他看似閉目凝神,寶相莊嚴,心中卻是思緒萬千,同時又警覺的作著戒備。
此處渺無人煙,又將夜幕降臨,若王氏兄弟突然發(fā)難,將如何應(yīng)對?
以修為而論,此二人,皆在陸行之上,即便單打獨斗,亦是勝算未知,若與二人正面相抗,那是絕無幸理。
心念急轉(zhuǎn)間,他想到了乾坤袋中現(xiàn)有之物,一番深思熟慮,終作了決斷,那便是……逃!
想想自身所在方位,若二人暴起發(fā)難,最佳路經(jīng),是沿著魚藏山麓遁逃,至少在萬不得已之時,可隨時遁入深山。
山中成精的靈獸對自己雖是威脅,那么,對王氏兄弟亦然,兩方都有所顧慮,或許,能從中汲取一絲生機。
屏息凝神,只覺四下愈加靜謐,炎熱氣息緩緩消散,山風拂過,絲絲陰涼極為舒適,然而,陸行卻感到周遭,殺機暗發(fā)。
體內(nèi)元氣運轉(zhuǎn)逐漸緩慢,只待一有風吹草動,他瞬間便可爆發(fā)最佳狀態(tài)。
忽的,陸行睜開雙眼,只見王謙面帶笑容望來,目光輕移,又見王詡也同時望著自己,只是他的眼中,卻透著一絲陰戾。
“小道友,天色已晚,你師傅……”
王謙陰笑著,話只說了一半,陸行已是縱身而起,遁出了數(shù)丈。
“追!”
兄弟二人相覷一眼,當即縱起直追。
只見日暮之下,一前兩后三道身形疾如脫兔,沿著魚藏山麓向南部飛奔。
“這小子不知修煉的何派功法,遁行速度竟與你我不相上下!”
對于陸行的遁行速度,王詡頗為驚訝。
王謙道:“他孤身一人,又全無玄門常識,必是散修無疑,興許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某位前輩的遺留之物?!?p> 話說玄門中人,修為境界劃分雖同,但相同境界,卻因各派所修功法有異,而導致元氣精純度有別。
陸行所修,乃是虔真派功法,虔真派又是仙道頂尖宗派,自非連三流也算不上的‘離山派’功法可比。
王氏兄弟修為略高一籌,卻在元氣精純上稍有不如,兩下相抵,施展起縮地成寸之術(shù)來,便可見一斑。
追逐間,隨著元氣消耗,三人的遁行速度,相繼緩了下來。
陸行一邊逃遁,一邊留意身后元氣波動,始終保持恒定距離,直到王氏兄弟元氣不濟,落后些許,他才心下稍安,也隨之減速。
“若真是有奇遇,這小子身上說不定有什么寶貝,今日遇上你我,也是他時運不濟?!?p> 王詡話音一落,王謙急道:“休要羅皂,速速調(diào)息恢復元氣!”說罷,二人雙雙閉目盤膝。
不過片刻,陸行忽然睜開眼睛,回頭望了眼二人,再次縱起身形。
王氏兄弟心念有感,同時長身而起,對陸行如此快速的恢復元氣,心下皆大加詫異,無瑕多想,當即縱身追去。
“無論他修的何種功法,也不可能如此快速恢復元氣?!?p> 王詡語速極快的提醒。
“他若真得了某位前輩的遺物,定有不少靈玉,說不定還有許多寶物,如此,更不能放過他了!”
言語間,王謙不無興奮,二人更加急切。
玄門傳聞,許多散修一生獨身苦修,壽元盡時,往往遁跡隱山蔽水之處等待仙寂,王氏兄弟愈加確定,陸行是機緣巧合,得了哪位前輩的遺物。
雖然玄門中人往往將貴重之物置于乾坤袋中,凡俗之人即便遇上,沒有元氣在身,亦無法打開,但也不乏有些散修仙寂之前,將修行法訣獨留在外的心性蹊徑之人。
思及此處,兩人不惜取出身上僅有的幾枚靈玉,補充體內(nèi)消耗的元氣。
如此一來,三人的元氣,精純度相當,王氏兄弟的修為又略高一籌,距離瞬間緩緩拉近。
隨著時間推移,陸行感到身后二人步步緊逼,心下隨之惴惴起來。
眼見原本相距數(shù)十丈,此時已近在十丈左右,他心中更急。
身后突然兩道勁風呼嘯,竟是王氏兄弟同時出手襲來,他急忙左右閃躲,堪堪避了開去,但三人的距離也隨之又近了數(shù)丈。
當此危急關(guān)頭,他自然不敢回頭反擊,思緒急轉(zhuǎn),終于心下一橫,取出了一個白瓷瓶,正是那朗陽剖腹兇徒、巫道青年的遺留之物。
目光一凜,他當即取下瓶塞,運轉(zhuǎn)元氣,控制著瓶中漆黑如墨的粘稠液體,指尖元氣催動,高溫之下,那粘稠液體瞬間霧化,他頭也不回的反手推出。
見前方突然出現(xiàn)的黑霧,隱隱散發(fā)著腥臭氣味,王氏兄弟雙雙大驚失色,急忙閃身避過,遁行速度為之一滯,與前方的陸行,又拉開了數(shù)丈距離。
王謙驚道:“這小子得到的竟然是邪派之人的遺物!”
聞言,王詡目露兇光的回道:“如此,更加不能放過他了?!?p> 玄門中人雖人品參差不齊,但凡正道之人,礙于聲名,往往不會用毒,他二人也是初出茅廬,沒見過巫道中人手段,因而斷定,陸行是得了邪派之人的傳承,如此一來,若痛下殺手,自然不必承受絲毫的良心譴責。
說話間,前方又出現(xiàn)兩團黑霧,比之方才覆蓋范圍更廣。
雖不知黑霧是何毒物,二人對于邪派手段,卻是有所耳聞,當即心下一凜,不敢絲毫大意,疾速閃動身形,再次避了過去。
連番施毒,距離又自拉遠,陸行心中念頭急轉(zhuǎn)。
也不知這二人有多少靈玉,白瓷瓶中液體又已然用去小半,如此下去,再施三次,便要見底,屆時,仍不免被追上,不由得心下有些慌亂,腳下遁行速度,卻不敢松懈絲毫。
追逐之間,不知不覺已遁行數(shù)百里,眼見前方便要出了‘魚藏山’范圍,當何去何從?
此前雖有計議在先,但若真的進了深山,他又對成精的靈獸一無所知,萬一碰上,是吉是兇,尚是兩可,況且,誰知山中有多少靈獸?碰上一只也就罷了,若是一群……又當如何?
猶疑之下,已到了山麓盡頭,極目遠眺,隱見遠方有座孤山,略一目測,相距不過數(shù)十里,若是能入那山中,或可以地形周旋一二。
一番利弊權(quán)衡,終是放棄了進入‘魚藏山’深處的念頭,只覺身后二人又近,他指尖元氣透體而出,裹挾著白瓷瓶中液體,再次放出兩團黑霧,迎向身后二人。
又拉開數(shù)丈距離,功法疾速運轉(zhuǎn),手中靈玉的精純元氣,源源不絕的引入體內(nèi),腳下遁速,也隨之疾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