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閣上青年眉頭一凝,露出疑色,腦海中正自沉思,忽見院中身影縱躍而起,腳踏假山,飛掠而至面前,他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退后幾步,當映著晃動的燈光,看清來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是你!”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雅然居’少東主,李祟。
陸行眉頭緊鎖,目光如刀,與其四目相對,冷聲道:“是我?!?p> 兩年多前,客棧中鬧鬼的一幕重現(xiàn)腦海,李祟不禁背后發(fā)涼,兼之方才陸行縱身飛掠的矯捷身姿,他更覺驚懼,當即跪伏在地。
“事過兩年,你……你還不肯放過我?”
陸行道:“你是如何毒害柳宗興柳大人的?”
李祟面色一怔,旋即道:“柳大人是中毒而死不假,卻是與我無關吶!”
老仙早已說過,柳宗興中毒在先,只是陸行懷疑,李祟是否有二次下毒的可能,因而故意出言詐他,見其言語神情皆不似有假,腦海中又閃過嬋兒純真無邪的笑臉,一想到她曾被眼前惡少欺辱,心中便痛苦難言。
當即,陸行面色一沉,道:“那柳家小姐,你也不曾欺辱?”
聞言,李祟還要開口狡辯,卻見眼前白光一閃,迅如奔雷,隨即瞳孔驟縮。
“嘭”的一聲悶響,整個頭顱四分五散,無頭軀體隨之歪倒一旁。
墻角處,兩個如花似玉的嬌弱女子,抱作一團瑟瑟發(fā)抖,忽見李祟頭顱炸裂,紅白血漿飛濺,立時驚呼一聲,雙雙昏了過去。
見自家公子被人當眾殺死,院中眾人亦是一片驚呼,隨后面露驚恐的爭相退去,待出了后宅,這才紛紛大呼出聲。
“殺人了!”
“郡守府左丞李大人被殺了!”
……
默然片刻,陸行心中喃喃:嬋兒,欺負你的惡少已死,害死你爹的元兇,陸行哥哥遲早會查出來的!
殺了李祟,他心中并未感到輕松、暢快,反而更多了幾許沉重與迷茫。
“陸行,該走了!”
南宮清流面色平靜,淡淡提醒道。
恍然回神,陸行縱身下了樓閣,南宮清流輕輕拍了拍他肩頭,幾人隨即不疾不徐向門外走去。
眾人離去后,一對老夫婦分別在兩個婢女攙扶下,自一側偏院拱門出來。老者須發(fā)花白,不時干咳,那老婦人雖年老,卻是珠光寶氣,面皮白凈。
老婦人吩咐身側婢女上樓察看,片刻后,只聽“啊……!”的一聲尖叫,那婢女隨之腳踩碎步,慌忙返回,其面色已是嚇的煞白。
話說李家有兩個兒子,因是老來得子,二公子天生弱智,只那大公子李祟天性聰慧,如今卻慘死高閣,李家未來,可想而知。
此時,朗陽城中兩路人馬正自趕往李府,而陸行幾人已趁著夜色,徑至郡守府門前。
幾人翻身下馬,兩個甲士接過馬韁,栓在門旁木樁。
“什么人?”
門前兩個府衙差役開口詢問,只見一個甲士自腰間取出令牌,伸手一晾,二人趕忙躬身行禮,而后打開府門,將幾人讓了進去。
門房差役在前引路,一行人徑直進了府衙后堂。
后堂中,一微胖中年男子正自來回踱步,忽見南宮清流,立時面色微變,緊趕兩步匍匐在地,行起大禮。
南宮清流大喇喇安坐,淡淡道:“王郡守,臨壤縣令可曾押到?”
王郡守聞言,略微傾身,恭聲道:“啟稟世子,臨壤縣令已然押入府衙大牢,待明日清晨,下官便親自查辦?!?p> 南宮清流桃花眼一翻,道:“本世子此來,還有一事要告知于你。”
“世子請講?!?p> “你郡守府的左丞李祟,已被本世子殺了。”
見他語氣淡然,王郡守面色卻是猛然一滯。
“這……世子,那左丞之職雖然低微,總歸是朝廷命官,不察而誅,叫下官如何向朝廷交代?”
“你是在質問世子嗎?”
南宮清流眉頭聳動,尚未開口,便聽門外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
一陣腳步聲后,走進一人,那人身披勁甲,濃眉炯目,身材極其雄壯。
“拜見世子!”
南宮清流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微笑,道:“朱烈將軍請起?!?p> “謝世子!”
王郡守望了眼朱烈,隨即別過臉去,眉頭緊皺。
朱烈道:“早有耳聞那李祟心術不正,前任諫議大夫張至熏大人,便是被其謀奪了祖上產業(yè)‘蔽珍樓’郁郁而終?!闭f著又行至王郡守身旁,意味深長道:“聽聞……李祟的左丞之職,還是王大人上下打點而來,不知那‘蔽珍樓’可有大人暗股?”
“你……!”
王郡守忽然回身,氣急敗壞道:“朱烈,你休要血口噴人!”
“唉……王大人既然心下無虛,又何必動怒?”
朱烈陰陽怪氣,王郡守卻是無言以對,氣的呼呼粗喘。
見二人唇槍舌劍,陸行不禁大為詫異,略一側目,又見南宮清流似笑非笑,悠然自得的冷眼旁觀,心中不覺生出疑惑。
那王郡守不再言語,朱烈斜了他一眼,嗤然一笑,返回身來略一拱手。
“請世子移步,末將已在郡尉府設下酒宴,為世子洗塵?!?p> 南宮清流長呼了口氣,對陸行使了個眼色,而后緩緩起身,道:“王郡守,那李祟品行不端,行為不檢,其官職更是來路不正,死則死爾,善后事宜便由你著手去辦,你可有意見?”
王郡守雖面露難色,卻仍是訥訥應道:“下官不敢!”
南宮清流輕笑一聲道:“如此甚好,本世子便不擾王大人處理政務了。”
“恭送世子!”
剛走兩步,南宮清流忽然想起一事,腳步一頓,又回身道:“對了,還有一事,本世子要請王郡守幫忙?!?p> “下官不敢,但請世子吩咐便是。”
王郡守躬身垂首,頗有些誠惶誠恐。
南宮清流淡淡一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那臨壤縣令職位空出,我已著令臨壤縣衙的秉筆書吏岳文祥代之,你即刻補擬一道任命文書,連夜遣人送去,此事……不為難吧?”
王郡守忙道:“不難不難,下官即刻去辦。”
南宮清流笑著點頭道:“好,王郡守的這份人情,本世子記下了?!闭f罷轉身離去。
望著幾人揚長而去,王郡守眼中透著恨恨之色,卻又無可奈何。
正自郁悶,一差役前來稟報道:“大人,左丞大人的老母求見?!?p> “請她進來?!?p> 王郡守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片刻,李祟的老母抹著淚,由兩個婢女扶進了后堂,剛進門便跪伏在地。
“大人,我兒方才在家中被人殺了!求大人為老身做主?。 闭f罷嚶嚶抽泣。
被朱烈一番擠兌,王郡守本就心煩,此時聞聽哭聲更加不耐,眉頭一皺,“嘭”的一聲拍案而起。
“別哭了!李祟咎由自取,得罪了不該得罪之人,本官也是無能為力?!?p> 老婦人聞言一驚,立時止住哭聲,默然片刻,問道:“那兇手究竟是誰?”
“當今太子的兒子,被其行了宮刑,他也只是被禁足兩年,你兒子的命,比太子的兒子更高貴嗎?”說罷,王郡守長出了一口氣,重又坐了下來,道:“老夫人,別想報仇的事了,將你兒子好生安葬了吧。”
老婦人聞言,頓時癱坐在地,隨即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