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默然良久,陸行眼中的警惕緩緩褪去,南宮清流則長長的呼了口氣,兩人忽的同時笑了,繼而緊緊相擁,互相拍打著對方的后背。
南宮清流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心眼還不少!”
陸行道:“我也未曾想到,身為禹國皇族,竟有這許多無奈!”
相視一笑,兩人邊聊邊向石屋行去。
小院中,陸近山夫婦見二人攜手而回,均笑意斐然,心中也頓時松了口氣。
“爹,娘,這位是孩兒的好友……”
陸行話未說完,南宮清流插口道:“兼兄弟!”說罷嘿嘿一笑。
陸行望著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xù)道:“他便是名傳天下的武賢王之子,南宮清流?!?p> 聞言,陸近山夫婦雙雙瞠目結(jié)舌,相覷一眼,便要跪伏下去,行起大禮。
南宮清流見狀,忙上前一步,將二人扶起,訥訥道:“伯父伯母這便見外了,我與陸行是兄弟,應當晚輩行禮才是?!闭f著便要下跪,陸近山夫婦哪敢承受,當即面色大驚,不再提行禮之事。
“哪來的小子,在此賊頭賊腦!”
幾人寒暄著正要進屋,忽聞身后傳來甲士呼喝之聲,紛紛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在遠處探頭探腦,被幾個甲士攔住去路。
“小錘子!”
“陸行!”
陸行一怔,忙道:“放他進來!”
幾個甲士聞聲,皆望向南宮清流。
“你們耳朵聾了!沒聽到我兄弟的話嗎?”南宮清流沉聲一喝,幾個甲士頓時諾諾應是。
那魁梧青年喜極而泣,狂奔過來,進了院中,將陸行熊抱而起。
“哈哈,陸行,你終于回來了,可想死我了!”
上下一番打量,陸行笑道:“兩年多不見,險些認不出你了。”望著面色黑中泛紅,五大三粗,肌如虬龍的小錘子,他感嘆不已。
小錘子哈哈一笑,道:“自從你和亞先生離開后,我爹便不再讓我讀書了,在鐵匠鋪掄了兩年多錘子,變化能不大嗎!”
寒暄過后,見南宮清流冷在一旁,陸行又為兩人引薦一番,這才一同進屋。
聊著聊著,小錘子便提起了花家與金家的事,雖然早已知曉,但陸行的神色,仍不禁黯然。
過不一刻,賀參領(lǐng)著兩個甲士進了院來,立于石屋門外,躬身囁嚅著道:“世子,呃……鎮(zhèn)上并無陸家酒坊,只有金家酒坊,這酒……?”說著望了眼身后甲士手中的酒壇,另一甲士手中,卻是拎著兩個食盒。
小錘子憤憤道:“什么金家酒坊,那正是金伺覬巧取豪奪去的陸家酒坊!”
南宮清流聞言一怔,道:“方才聞聽鎮(zhèn)上老者說,陸家宅院被金家占去,原來陸家酒坊也被人霸占了去,莫非就是這個金……什么?”
“金伺覬!”
小錘子提醒道。
“呃對,莫非就是這個金伺覬所為?”
南宮清流望向眉頭緊鎖的陸行,見他不言不語,又望了望陸近山夫婦。
陸近山幽幽一嘆,垂下頭去。
小錘子見陸行一家三口皆不開口,當即將前因后果細細講來。
“嘭!”
南宮清流聽完,怒不可遏,拍桌而起,陰沉著臉,咬牙切齒道:“一個小小的臨壤縣令,也敢私通奸商,欺壓良善,看本世子不撕碎了他!”
陸行尚未怎么,小錘子卻是情緒高昂起來,道:“金家已搬離依山鎮(zhèn),舉家去了朗陽城,眼下陸家宅院是馬六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住著,酒坊里只有金家的管事和賬房先生,另外還有幾個家仆一同看管?!?p> 南宮清流道:“今日算那老小子走運,便先拿幾個嘍啰找些利息,小錘子!前面帶路!”
“好嘞!”
小錘子應聲起身,南宮清流正要動身,忽聞陸行道:“慢!”
二人聞聲一頓,回過身來,均面露不解。
陸行淡淡道:“我與你們同去?!?p> 三人相覷一眼,均露出笑容。
出了門來,南宮清流一聲呼喝,百余精壯甲士紛紛應聲而起,三兩下套上鎧甲,腰刀橫挎,齊刷刷縱身上馬。
兩個手拿酒壇與食盒的甲士,倒也有些眼色,自留在院中,將余下兩匹駿馬騰出,讓于陸行與小錘子。
小錘子跳上馬去,兩腿用力一夾,當先領(lǐng)路,余者緊隨其后,浩浩蕩蕩向依山鎮(zhèn)奔去。
剛進鎮(zhèn)口,便見那一眾縣衙差役,灰頭土臉的汗流滿面,手拿銅鑼,呆立道旁。
南宮清流馬不停蹄,大喝一聲,道:“你等滾回縣衙,告訴那狗官,本世子隨后便來取他狗命!”
一眾衙役聞言,立時神色大動,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待百余騎進了小鎮(zhèn),領(lǐng)頭衙役驚道:“愣著作甚,還不快回縣衙稟報!”話音未落,也顧不得一路勞累,便當先往回跑,余者見狀,也只得苦著臉,隨后跟上。
且說鎮(zhèn)中鄉(xiāng)民,正自三五成群低聲議論,忽聞馬蹄聲又起,紛紛舉目望去,只見鎮(zhèn)北黃土大道上,塵煙漫天,正是方才的甲士再次返回。與方才不同的是,此時離得老遠,眾人便感到一股洶洶煞氣。
陸家酒坊中,馬六垂頭喪氣的窩在角落發(fā)呆,金家的管事與賬房先生亦是愁眉不展,在院中來回踱步,活似熱鍋上的螞蟻,幾個仆役在一旁,亦是心下惴惴。
反觀一眾酒坊伙計,皆是跟隨陸家多年,酒坊被金家霸占后,為了生計才無奈留下,此時雖個個面無表情,眼中卻都閃著幸災樂禍的光芒。
忽的,隆隆之聲,震耳欲聾,大地震顫,綿延不絕,不過片刻,便已至門外。酒坊內(nèi)眾人面色不一,各呈色彩。
隨著大門洞開,十余位執(zhí)刀甲士氣勢洶洶的沖進院來,分作兩列,當中領(lǐng)頭甲士目光一掃,喝道:“酒坊中人,可盡數(shù)在此?”
眾人哪見過這陣勢,一個個緘口不言。
馬六面色晦暗,緩緩站起身來,道:“啟稟大人,都在這兒了?!?p> 那甲士目光炯炯,突然一瞪,道:“全部出去!”
“膽敢抗命,格殺勿論!”
酒坊眾人正面面相覷,只聽兩旁甲士齊聲大喝!頓時嚇的瑟瑟發(fā)抖,灰溜溜魚貫而出。
酒坊外,百余甲士手按腰刀,冷眉肅目,整齊列在兩旁,空出中間大道,陸行、南宮清流、小錘子并排當中而立,冷冷望著酒坊眾人。
四下圍滿了依山鎮(zhèn)鄉(xiāng)民,雖有數(shù)百人之多,卻是鴉雀無聲,出奇的安靜。
南宮清流眉眼一棱,冷冷道:“但凡金家之人,盡皆走上前來。”
“鏘鏘鏘鏘!”
見無人動彈,一眾甲士紛紛拔出利刃,目光冷冽的凝視。
那金家管事顫顫巍巍的,上前了一步,隨即,便癱倒在地,口唇瑟瑟發(fā)抖,早已沒了血色,更是說不出話來。
在場眾人定睛一看,其面色鐵青,身下黃土濕潤發(fā)黑,竟是嚇的尿了,許多鄉(xiāng)民忍不住掩口失笑,卻是不敢發(fā)出聲來。
南宮清流強忍笑意,面色一正,道:“還有誰?”
那賬房先生與幾個金家仆役紛紛眼珠亂轉(zhuǎn),見兩旁甲士勢如虎狼,哪敢出來。
馬六上前一步道:“大人,他……他們并非金家人,皆是金家雇傭來的?!?p> “陸行,你要如何處置,只管說來,只你一聲令下,管教這些小人,立時人頭落地!”
南宮清流言語冰冷,聲雖不大,在場之人卻無不聽的清清楚楚。
圍觀鄉(xiāng)民還好,酒坊眾人卻是瞬間面如土色,嚇癱了好幾個。
“世子,刀下留人!”
陸行尚未開口,陸近山夫婦已趕了過來。
眾人聞聽喊聲,紛紛回頭,一旁甲士閃開一個豁口,將夫婦二人讓了進來。
“伯父伯母,如何處置這些小人,但憑您二老吩咐?!?p> 望著陸近山夫婦,南宮清流的冷厲神色瞬間收斂。
圍觀鄉(xiāng)民早已知道,南宮清流武賢王世子的身份,眼見他對陸近山夫婦的稱呼如此親昵,態(tài)度也是極為恭敬,霎時間,再也忍不住,轟然議論紛紛。
“依山鎮(zhèn)日后,便是陸家的天下了!”
“武賢王的世子尚且恭敬有佳,日后那縣令老爺來咱依山鎮(zhèn),也得掂量掂量!”
“就是就是,陸家為人誰不知道,日后咱們依山鎮(zhèn)可再不怕被人欺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