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森林的南方，托拉克小鎮(zhèn)中。
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小鎮(zhèn)，居民少、外來者近乎沒有，與外界也沒有多少聯(lián)系，用一個詞概括就是，‘與世隔絕’。
黑澤三人行走在碎石板街道上，周圍罕有行人來往，居民們對三個外來者一致保持著觀望態(tài)度，并沒有熱情也沒有敵視。
隨著時間的推移，洛月華停在了一家小店前，伸手敲了敲門。
“誰?。恳淮笤绲木蛠泶呙?！”
頗有些破敗的店鋪門內傳來一道怒吼，里面的人看樣子精神頭很足，估計不是八尺壯漢就是就是八尺猛男。
洛月華沒有理會店主人的吼叫，又不緊不慢敲了敲門。
“早說過了今天不營業(yè)！你們耳朵堵死了嗎！??！”
突破新高的聲浪朝著整條街席卷而去，商業(yè)街周圍店鋪中的人們都往這邊看來，臉上全是笑容。
咚~咚~咚~
還是三聲同樣節(jié)奏的敲擊聲，黑澤在洛月華身旁捂著耳朵一言不發(fā)，亞絲菲娜則在黑澤身旁輕撫他的腦袋，剛剛突然被震得腦瓜子有點發(fā)蒙。
這次店主人沒有大吼大叫擾民了，一會兒后木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位滿頭蒼白的老者，身上整潔如新、氣質非凡……
黑澤偏著頭往店內看去，里面也是整潔得不像話，與店外面的糟糕樣子截然相反。
“阿法蘭先生，好久不見。”
洛月華向著老者微微一禮，亞絲菲娜也跟著女主人輕輕鞠了一躬。
黑澤知道這是禮節(jié)，但還不太明白具體代表什么意思，所以只有他無動于衷。
嗯……
對貴族禮儀什么的無聊玩意兒，完全不感興趣就對了。
按理說貴族禮儀這么重要的交際道具，洛月華是不可能不讓他學習的……
“洛月華小姐，亞絲菲娜小姐，確實好久沒見了。”
名為阿法蘭的老者也向兩人回了一禮，從這點細節(jié)上就能判斷出來，他對于這種貴族的禮節(jié)也相當熟悉。
“請進。真是抱歉，這里很不適合招待三位，”
進店之后，黑澤才算看清楚這里賣的是什么東西。
一瓶瓶奇怪色澤的藥劑擺放在貨架上，大部分都是五顏六色，透明的也不難找到，功效、適應群體、抗藥性、價格、材料等都有一定標注說明。
“阿法蘭先生，我和亞絲菲娜不會停留太久，所以不用過多費心?！?p> 這間潔凈的售貨房里沒有桌椅，另一間還開著的房門內是一堆雜七雜八的材料、藥劑，也沒有凳子，不適合招待客人確實沒錯。
三人也不是來這里做客的，因此剛進門就直言來意。
“你的意思是……”
阿法蘭看向目前只有普通孩童三歲時大的黑澤，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中，將要多一個小鬼了。
“他會留下來成為你的學生?！?p> 一張金色卡片和一份卷軸出現(xiàn)在洛月華手中，這是他無法拒絕的報酬。
而且，一看黑澤就知道，小鬼絕對跟洛月華有特殊關系，這也是一重無法拒絕的隱性價碼。
老者接過金色卡片和那一份卷軸，打開卷軸看了看，平靜的臉色有了些許變化。
收好卷軸后，看向洛月華。
“我應該教他什么？”
“……”
稍微沉默了一下，洛月華把手按在黑澤肩膀上，說道：
“讓他自己選擇吧……我不能管太多。”
簡單又飽含深意的道別，就是沒有道別，洛月華和亞絲菲娜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相當干脆……
在兩人離開之后，學生與老師之間的簡單交流，也開始了。
“小子，你的名字、年齡，還有想學什么？根據(jù)洛月華小姐給的學費，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煉金術知識都交給你，只要你有能耐學到手。”
從這個小孩的眼神中阿法蘭不難看出來，他說的話小孩聽得懂，至少不是那種極度任性難以交流的‘熊貨’。
值得慶幸！
“我叫黑澤，前幾天才剛誕生。阿法蘭老師，有能讓我變強得更快的煉金術嗎？”
煉金術是一個大體系這點黑澤很清楚，可洛月華明確提醒過，只有修為境界才是這個世界的絕對王道。
不管煉金術怎么厲害，在他的心中也只會是輔助，強大路上的一種道具。
“看來你還真是她的弟弟……好吧，變態(tài)有變態(tài)的培養(yǎng)方法。你對煉金術的定位我不想發(fā)表什么意見，只要你能達到我的及格標準?！?p> 阿法蘭摸著腦殼，接下來的教導恐怕不會輕松，天才學東西簡單看起來很容易教，可天才也會有天才的不足。
要是教廢了這個小鬼，他在各種意義上都會徹底完蛋。
“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的傳承者了，我會交給你所有我會的知識。既然你只把煉金術當成幫助自己變強的工具，那就學材料學和藥劑學吧。
教學第一點你需要記住的準則：‘天才’、‘強大’什么的都是狗屁，只有資源才是硬通貨，斂財才是變強的第一要務。”
黑澤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畢竟剛才洛月華痛快拿出學費的時候，讓明顯有點糾結的阿法蘭瞬間就不糾結了。
“我明白了阿法蘭老師！不過能不能請您不要講臟話，亞絲菲娜說過男人必須要有風度、要有素養(yǎng)、要會克制自己的情緒。”
“？”
……
依舊是那片奇奇怪怪的彩色森林，洛月華與亞絲菲娜停留在還留有火堆痕跡的湖泊旁。
湖水倒映著彩色，天上彩色的云朵、地下彩色的樹木、湖邊彩色的花朵，彩色是這里的絕對主旋律。
兩道黑色身影在其中顯得非常顯眼、反常，湖邊倒映著彩色的同時也倒映了洛月華的臉，因為是白天加上彩色，倒影沒那么清晰。
一張非常漂亮的臉蛋，只需要簡單妝容就足夠了，一個貴族大小姐的身份需要這些點點滴滴的細節(jié)，來填充真實性。
為了更加凸顯女主人的高貴身份，隨身女仆也是相當不錯的加分點，亞絲菲娜這身華麗的哥特式女仆裝就很不錯。
“小姐，就這樣把少爺留在那里可以嗎？”
相處的時間只有幾天，黑澤的誕生卻還是讓她難以忘懷，洛月華同意身為女仆的她親眼見證小少爺出生，是一種認可。
女仆還是姐妹，其實沒必要在意那么多。
只需要知道，以后小少爺有什么要求，無論過分或是不過分，自己全部答應就可以了。
“黑澤比我更有潛力，這個世界難以容納我們，卻會給他眷顧。哪怕，并不見得是什么好事……也總比什么都不知道默默無知地死去強。”
洛月華慢慢蹲下捧起一些水清洗臉上的妝容，她其實不喜歡化妝，也根本就不需要，臉上有東西的感覺很不舒服。
美麗的皮囊在這個世界不值錢，只要強大就沒有丑陋，臉，真是隨時都可以換的，比衣服還要廉價的東西。
得罪了惹不起的仇人，只需要一瓶藥劑就能重新改頭換面，跑遠了還能大大方方生活于陽光之下。
臉，豈有不廉價的道理？
“小姐，請恕我逾越，我還是覺得讓小少爺平平凡凡的生活下去最好，世間的罪孽由我們來清理就行了?！?p> 亞絲菲娜也一起用水卸妝，她倒是不討厭化妝，既然小姐這樣做她只要陪著就好。
“亞絲菲娜，你還是不懂我們，‘平凡’對我族而言是最痛苦的折磨。黑澤可以在冒險中死、可以被殺、可以被暗算、可以被全世界逼到末路、甚至可以絕望到自毀……”
“就是不能老死！”
……
時間，會不停推移，一刻不停！
剛剛做完試驗腦子懵到只能憑借本能行動的黑澤，今天迎來了特別的一天。
就是那種悶在一間房子里太久，連阿法蘭都看不下去了強制讓他出去放風的特別一天，時間到此一共跨越了七年。
除了阿法蘭，估計連黑澤自己都不知道這七年是怎么過來的。
哦，再除了某位還未到時間的緣分，也知道。
不過嘛，無傷大雅。
放風自然少不了風，人情世故也是必須學會的一種常規(guī)知識，老是悶在店內做試驗背書籍更不行。
不善交際可以少交際，但是不能沒有，不能不知道、不明白。
學無止境，成長是一種必須經歷的過程。
在黑澤睡醒之后，阿法蘭把他叫了起來，嗓門前所未有的大。
周圍的居民早就習慣了大嗓門這道獨特風景線，黑澤也早就習慣了，到現(xiàn)在要是嗓門不夠更大、更更大、更更更大，是絕對叫不醒他的。
“老師，下次擾民前請把我的耳朵堵上。哈~~~~”
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層層重影，熟悉的身型自然是阿法蘭無疑，黑澤疲倦至極的大腦一旦睡下就很不想清醒，賴床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睡夠了就起來，今天不用上課不用背書，給你一星期自己出去玩?！?p> 叮叮！
一個白色的小布袋被阿法蘭扔在床上，聽那陌生而清脆的聲音黑澤還以為是一些新型小試劑管，因此沒怎么放在心上。
說來也悲哀，長這么大他還沒怎么碰過錢，店里藥劑的買賣全是阿法蘭在負責，黑澤只管做試驗、背書、做試驗、背書，偶爾還研究新藥劑應付考試什么的……
“老師，你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良心了？！”
一臉驚奇的表情，無疑是天大嘲諷，阿法蘭嘴角隱隱一抽，怒吼：
“出去?。?！”
黑澤抓過小布袋人瞬間消失，抓著布袋的時候是感覺到手感有點不對，可剛被叫醒腦子還不是很好使，加上暴躁老師的催促也就沒在意那么多。
“這小子還沒學傻，有的救。嗯……錢會不會給太多了讓他膨脹？”
三秒之后，還有點氣的阿法蘭貌似才意識到有什么不對。
“他知道物價嗎……算了，小鎮(zhèn)的人都知道他是我學生，應該不至于坑太狠?！?p> 要是真被坑太狠也沒啥，黑澤不知道物價被坑得再慘也吃不到教訓，何況煉金藥劑師是出了名的吸金惡魔，這個店還是鎮(zhèn)里唯一一家藥劑商店。
……
“一金幣等于一百銀幣，同倍率換算，一銀幣就等于一百銅幣，好像是這樣。”
一邊走著一邊回憶店內偶爾瞟到的交易過程，七年了確實不至于不認識錢，沒怎么碰過總聽說過，基本概念還是有一點的。
“店內的藥劑大部分都是十枚銀幣，少數(shù)在一金幣以上，以這個價格算應該夠用七天了?！?p> 數(shù)了數(shù)白色小布袋里的金燦燦，一共十枚金幣，跟開始認為的新型小試劑管不一樣，稍微有點遺憾。
新型試劑管意味著有新系列的藥劑可以研究，那是最為有趣的試驗，一種藥劑添加各種不同的材料后會發(fā)生各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那場面，簡直了，跟看煙花晚會似的，就是不怎么經得住玩。
“對了哦，應該去哪兒玩？另外，我好像沒什么需要買的……”
忽然間黑澤茫然了，這個耳熟能詳?shù)耐欣诵℃?zhèn)，在這個時候這個街道，突然無比陌生起來。
不知不覺間隨便亂走，藥劑店都不知道該從哪兒回去了，心中瞬間出現(xiàn)了一重莫名其妙又不安的空洞感。
向周圍的人問話？學一學老師的大嗓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還是這么無能嗎……”
后背是清晰可知的冰冷，太陽之下也還是冰冷，腦子里也像是被凍僵了一樣思維難以運轉，大概只有雙手和頭頂是燙的。
緩緩地，感覺中貌似有點燙的右手冰涼起來，也讓正站在街道中央發(fā)愣的黑澤回了神。
轉過頭，看到了一張冷冰冰的陌生小臉，右手被其左手握住，看樣子還是外表上的同齡人。
“……拒絕早戀，耽誤學業(yè)?！?p> 腦殼子宕機的情況下，說出的話只能當笑話，很顯然這并不能讓兩個正主笑起來。
除了周邊的觀眾……
人就這么被拉走了，主動權自然不在外出恐懼癥者手中，同齡小女孩對小鎮(zhèn)的熟悉可比黑澤強得多，至少她識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手被握住的時候黑澤就已經沒有了那種不安，自然而然就有精力也有興趣了解一下恩人，順便分出點心思記憶環(huán)境。
最后，還是那片彩色森林。
位于小鎮(zhèn)的正北方，卻沒有人來玩，沒有調皮小孩來玩的奇怪森林。
上次路過的時候是這樣，現(xiàn)在正式來玩還是這樣，毫無疑問這里的環(huán)境非常夢幻，語言無法描述的那種‘夢中幻鏡’。
而小女孩對這里的極度熟悉讓黑澤徹底分不清她到底是人是鬼……
嘛，反正也無關緊要，黑澤本身也不是什么簡單玩意兒，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游歷過彩色森林各個角度的美景之后，黑澤也對這里很熟悉了，并且直接確定這座森林里有鬼！
洛月華和亞絲菲娜都說過，但凡是一座正常森林里面都會有魔獸，只要有魔獸現(xiàn)在的黑澤就只是一塊無比美味的肉，沒有多少戰(zhàn)斗力。
彩色森林里只有一些弱不禁風的小動物，還都是賊可愛的那種類寵物，非常美味。
魔獸？
沒有！
這要沒有鬼才是真·見鬼……
最后一天，黑澤還是來到了那處湖邊，火堆痕跡完全消失，而黑澤的記憶是不會出錯的。
“黑澤黑澤，漆黑水澤，寓意……哦，我們的關系應該還沒到那種程度。仔細想來，我好像很好對付的樣子啊，自我說服？
麻煩……還是得盡量懂得隱藏才行呢?！?p> 湖水清澈，魚兒躍。
水至清則無魚，也不是那么準確，或許那些彩色的倒影和光線也是偽裝，至少不是那么清晰可見。
也就像眼前這片湖泊一樣，還是有很多魚。
“我已經自我介紹了，輪到你了。”
“……”
耳邊沒有回答，同齡小女孩也沒有突然間消失，依舊坐在黑澤身旁緊緊相靠。
小孩子不適合早戀，這點到現(xiàn)在為止只限于黑澤，旁邊那位反正是沒法計較了，指不定比阿法蘭還要古老。
這個形容詞沒用錯，阿法蘭配得上古老。
黑澤這七年之間所學的煉金材料學知識和藥劑知識全是最基礎的那種，苦學七年黑澤還沒把阿法蘭珍藏的那些書籍知識學完……
內容精確到每一種材料的深層構造，以及那些成分的各種效用與衍生反應，各種成分之間所需要做的無數(shù)試驗，都必須背下來。
煉金藥劑斂財瘋狂沒錯，材料學是藥劑學的命脈，只學藥劑學有其形而無其神，不中大用。
材料學這東西呢，精學需要氪命……
烤魚香噴噴的，先前那條歡躍的魚榮幸之至，讓黑澤明白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生存法則，為了表達感謝就送它往生去吧，下輩子記得變成石頭。
燒烤是一項技術活，時隔七年這次肯定不至于把自己給吃吐了，為了苦練廚藝黑澤每天的飯菜全是自己搞定。
吃了七年的燒烤，一半是烤魚，另一半只是因為沒有魚烤了，只能烤別的。
“嘔……”
還是有點丟臉，好歹不是被食材的處理問題搞吐，吃得膩到吐也是一種本事。
“怎么回事？”
“……”
同齡小女孩眼神中是一種，看傻子的鄙視，這個問題應該去問阿法蘭，可根本原因還是黑澤自己。
烤魚都烤入魔了，為了不影響學習，味覺和某種身體感官被麻醉就是絕佳選擇，出來放風的一星期自然也得讓他看到問題。
小女孩拿過黑澤手上咬了一小口的烤魚，也咬了一口品嘗，味道確實不錯，不過香料味重了點。
同齡小女孩到現(xiàn)在還是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在最后回去前黑澤依舊沒死心，問了一句。
“你的名字。”
這次小女孩依舊沒有開口，不過黑澤腦中出現(xiàn)了倆字。
“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