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安撫
入夜，星子稀疏，月隱云層。
戚檀櫻靜坐臥房中，不知是否是因天氣悶熱所致，心里始終有一股浮躁的情緒縈繞。
一陣微風(fēng)襲來，桌上燭火跳動，她朝門口看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屋內(nèi)走來。
“你回來了?！逼萏礄鸭膊接锨埃膀灣鍪裁戳藛?？我父親他...”
燕厲輕輕頷首，拉著她走到桌邊坐下，“別著急，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一個字都不會隱瞞?！?p> 聽他這樣說，戚檀櫻忍不住問：“我父親他真的是中毒而亡嗎？”
燕厲聞言回想起仵作的話，仵作說戚鶴鳴生前被人虐打重傷，然后又被喂了毒。
只不過那毒藥應(yīng)該是前朝禁藥軟玉香，服毒后內(nèi)里潰爛，表面卻絲毫看不出，仵作用了蒸骨之法才察覺出異樣。
所以戚鶴鳴被人從廢墟中找到時，沒有人察覺他是中毒，身上的傷也被當(dāng)做是交趾殿垮塌所致。
聽到這里，戚檀櫻心疼得像刀絞一樣，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她無法想象父親當(dāng)年被人謀害的場景，先是虐打重傷，然后被人喂下劇毒，最后還深埋于廢墟之下。
甚至那些作惡的人連他的尸骨都不肯放過，讓他十年來無法享受戚家的香火祭拜，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
她的思緒凌亂地結(jié)成一張網(wǎng)，越網(wǎng)越緊，直達(dá)心臟。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窒息，胸口猛然傳來一陣鈍痛，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燕厲一直關(guān)注她的神情變化，見她這般，急忙詢問：“阿檀，你沒事吧？”
戚檀櫻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雙手緊緊的捂著胸口，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燕厲見狀，連忙將她抱到床上平躺著，又立即命人去請大夫。
大夫看過后，只說她是氣急攻心，受了刺激所致，身體并無大礙，只需清心靜養(yǎng)幾日便可。
大夫給戚檀櫻開了一些寧心安神的湯藥，服用后，戚檀櫻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了半夜，戚檀櫻開始做起噩夢來，不停地哭喊，驚醒了一旁守夜的汀蘭。
汀蘭連忙起身查看，一連喚了好幾聲，她依舊閉著眼睛哭喊。汀蘭急了，連忙請了燕厲過來。
燕厲走到床邊，只見戚檀櫻蜷縮著身子，臉上滿是淚痕，他彎腰湊近她，這才聽清她嘴里一直喊著：“爹爹...不要...對不起...對不起...”
見她這副模樣，燕厲輕嘆了一聲，然后將手掌放在她的背部輕撫著。
隨著他手上的動作，戚檀櫻哭喊的聲音漸漸變小，又過了一陣，當(dāng)他手臂變得僵硬麻木的時候，床上的人總算安穩(wěn)的睡了過去。
燕厲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眼神里全是溫柔與憐惜。不知是不是有燕厲在的原因，后半夜戚檀櫻睡得十分安穩(wěn)，再也沒有做過噩夢。
當(dāng)清晨的陽光穿透窗欞照進(jìn)來，她一睜眼便看見燕厲閉眼靠著床頭，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唇邊那一圈烏青的胡渣十分顯眼，昨天白日里還沒有，似乎一夜之間便冒了出來。
他為什么會在自己的房間里？戚檀櫻正疑惑著，這時燕厲醒了。
瞧見戚檀櫻正盯著自己，解釋道：“昨夜你因噩夢難以安眠，我擔(dān)心你便留了下來?！?p> 聽他這么說，戚檀櫻隱約記起她在夢里時，感覺有人一直在為她撫背，她以為是汀蘭，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燕厲。
她朝他道謝。
燕厲微微笑了笑，“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他道：“一會兒我還要去府衙一趟，我讓汀蘭進(jìn)來伺候你?！?p> 說完將汀蘭喚了進(jìn)來。
等燕厲離開后，戚檀櫻皺眉看向汀蘭，“昨夜你為何要喊他過來？”
汀蘭聽出了責(zé)怪之意，連忙道：“姑娘，昨夜您被魘住哭鬧不止，實在是沒有法子才去請了燕大人過來?！?p> “那也不應(yīng)該?！逼萏礄训闪怂谎?，道：“男未婚，女未嫁，就這么共處一室，若是傳出去了，別人會怎么議論？”
汀蘭小心地觀察著戚檀櫻的臉色，見她并沒有真正生氣，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咱們五房攏共就您和燕大人兩位主子，燕大人又是您的未婚夫，他來照顧您，沒人會說什么的?！?p> 理雖然是這個理，但戚檀櫻還是覺得不合規(guī)矩。雖然她和燕厲已經(jīng)定親，但是只要一天沒有成親，那就還有變數(shù)在。
還有就是，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與狼狽。
燕厲并不知她會這樣想，從戚家五房離開后，燕厲直接去了府衙。
戚鶴鳴的尸骨已經(jīng)查驗完了，眼下要做的是，讓戚鶴鳴的尸骨和常小姐的尸骨各歸其位。
因戚鶴鳴和常小姐在對方的棺槨里躺了十年，戚家和常家請了上陽縣清風(fēng)觀的道士來做了幾日道場，選了一個吉日將二人葬回各自的墳?zāi)估铩?p> 驗尸一事落下帷幕后，燕厲立即啟程前往滄州與吳晗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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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榮陽縣。
正午時分，天邊忽然滾來團團烏云，黑沉沉的壓了下來，半刻鐘后，狂風(fēng)卷著暴雨傾瀉而下，雨水順著青灰色的屋檐滴落下來形成雨幕，看起來像一方晶瑩剔透的水鏡。
吳晗背手靜靜地站在屋檐下，雨水濺濕了他的衣衫下擺。護(hù)衛(wèi)潛川走到他身后，語帶關(guān)切：“世子，下雨濕氣重，您傷勢未愈，還是先進(jìn)屋吧。”
吳晗只回了他一句：“無妨?！?p> 潛川還欲說什么，就聽見緊閉的院門被人敲得砰砰作響。
主仆倆聞聲未動，那敲門聲響了十下后便停了下來，接著又傳來幾聲布谷鳥的叫聲。
潛川面上一喜，“是燕大人他們?！?p> 正想著去開門，可雨勢太大，只好回屋拿傘。
剛要轉(zhuǎn)身卻看見吳晗冒雨朝著大門走去，潛川急得大喊：“世子，您的傷口不能沾水?！?p> 見自家世子充耳不聞，潛川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拿了傘追上去。吳晗此時全身濕透，雨水順著光潔的額頭流向衣襟里，在胸前開出一朵殷紅的血花。
潛川知道那是他的傷口出血了！
他重重的吐了口氣，將傘塞到吳晗的手中，“屬下不求別的，只求您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p> 不要沒被殺手殺死，反而自己把自己折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