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生日宴
姚靜臉色通紅,想爭辯一句浪費可恥,可話在嘴邊繞了一圈,還是閉嘴了。
沈夢昔連忙從柜子里挑出兩條吊牌都沒摘的裙子來,交給姚靜,“這是個好主意!可惜我手藝太差,拜托你幫我改了這兩件吧,等我再瘦十斤,你再替我改幾件,好不好?”
姚靜紅著眼睛點點頭,“我一定給你好好改?!?p> “你別這樣,我得感謝你呢!”沈夢昔笑。
姚靜抹了一把眼睛,拿出皮尺來,開始給沈夢昔量尺寸。
李麗娜氣得拍床,“金歡喜,你非得跟我對著干是吧?”
沈夢昔聳肩,無奈地說:“李麗娜,是你非得跟靜靜對著干,我嘛,只是順心而為罷了。”
李麗娜一臉你真難討好的表情,氣鼓鼓地撅嘴瞪著沈夢昔。
沈夢昔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哈哈哈,李麗娜你下來,我這里有好多新衣服,不如你們都挑一件,讓靜靜受累都給改改,天氣升溫到二十度了,咱們再好好穿幾天裙子吧!”
焦麗佳聽了,第一個撲過來,抓了一條肉粉色的裙子,“我自己改!”
一群學(xué)服裝設(shè)計的女孩,動手改條裙子,還不是手到擒來,學(xué)院的大操作間里,有一排排的電動縫紉機、鎖邊機、繡花機、熨燙機、各種工具、各色軸線、各種配飾......應(yīng)有盡有。
幾人都挑了一條裙子,嘻嘻哈哈地商量著,姚靜也笑了。
“孩子們,我回家過周末了,周一等著看你們的漂亮裙子哦!”沈夢昔擺擺手,拎著在武陵空間里找出來的樂高積木,就朝校門口走去。
金寶庫親自駕車等在校門口,那是一輛黑色新款進口沃爾沃,這個品牌的汽車,不是最貴的,卻是全球安全系數(shù)最高的??磥砝辖鸷苁窍鼊?wù)實。
沈夢昔打開車后門,坐在金寶庫身后。車內(nèi)散發(fā)著新皮的氣味,有些上頭。
后座上面放著一個大蛋糕,見沈夢昔盯著蛋糕,金寶庫回頭笑著說:“這個蛋糕是提前一周預(yù)定的,雪災(zāi)后,更是難訂,你萬姨就愛瞎講究,非要這個牌子的,說是什么什么動物奶油的。到時候,你多吃兩塊,減肥也不差這一口?!甭曇衾飵е唤z不易察覺的討好。
沈夢昔笑著點頭。
這個金寶庫,是個有著莫名財運的人,初中畢業(yè),退伍軍人,沒什么文化,甚至都沒什么情商,但是偏偏做什么都能賺錢。他老說自己是和前妻錢麗娟離婚后,才真正發(fā)財?shù)模@么說也對,他因婚外情,凈身出戶,現(xiàn)在的家業(yè)都是離婚后掙下的。
他說錢麗娟的名字不好,錢立捐,有點錢立刻都捐出去了,還怎么發(fā)財?
沈夢昔想到他現(xiàn)任妻子叫做萬曉瑩,兒子叫金嘉誠,不禁笑了一下。
金寶庫聽見她笑,開心地哼著小曲,發(fā)動汽車。
下班晚高峰堵得厲害,他也不急不惱,這次見到女兒,比上回還開心,剛才遠遠看著一個穿著藍色長裙的胖胖的小姑娘,不緊不慢走過來,脖子梗梗著,像個胖乎乎的小孔雀,說不出來的驕傲,他忽然心里就莫名高興起來。
這個女兒,金寶庫可算是操碎了心。
他喜歡女孩,女兒出生時,他取名歡喜,表示自己十分高興,也希望女兒一生快快樂樂。女兒出生后,他的財運莫名就好了起來,做什么生意都能賺錢。他覺得是女兒帶給了他財運,因此特別疼她。
但是有了錢,他的生活也有了極大改變。
一時的行差踏錯,毀了這個家,也毀了女兒。歡喜十歲以后,就極少真正開心地笑了,再不肯叫一聲爸爸,總是一語不發(fā),仇恨地盯著他,仿佛他是個叛徒,是個仇人。
女兒大了,不適合跟繼父住在一個屋檐下,她媽媽將她送到他家中,但她更不適合跟繼母同住,將家里攪得雞犬不寧,烏煙瘴氣,只好送回奶奶家,一年后奶奶病逝,又送去姥爺家,一年多,姥爺也因意外去世了,這孩子再不肯去誰的家,就一個人頂個大房子住著,再不和任何親戚親近,也再沒正眼看過他。
國慶節(jié),他去看女兒,那個房子里堵了滿滿的垃圾,女兒給他開了門,就跨過垃圾山,躺回床上繼續(xù)看電視劇,他看著一屋狼藉和肥胖的女兒,恨不能當(dāng)場一頭撞死。
剛說她一句,她就有三句在那兒等著,句句都能把人頂個跟頭。那天他離開后,在車?yán)镒撕镁?,一口氣抽了將近一包香煙?p> 他自知離婚虧欠了女兒,但是這些年為了她,也是付出良多。
歡喜中學(xué)后成績不佳,脾氣又倔,不會討人歡心,他就挨個給老師送禮,那些老師跟訓(xùn)三孫子似的呲打他,他也不還嘴,還幫班主任的親戚安排了兩回工作;不管是她跟著奶奶還是跟著姥爺,他每月生活費都足足的給著,即便是她早戀,也沒有過多責(zé)罰,還私下調(diào)查那男孩的人品;她和繼母鬧矛盾,欺負(fù)弟弟,都是他在中間扛著,替她和稀泥,上了大學(xué),更是私下每年給女兒存上一百萬做為嫁妝。當(dāng)然,他嘴上說著生兒育女不求回報,實則也是希望她有些出息,出人頭地,給自己長點顏面。
——這天下的父母都在等著子女感恩,而子女們都在等著父母道歉。
但他們父女之間,從未有過一次暢通的談話。
現(xiàn)在,女兒居然肯看他了,也肯對他笑了,這讓他怎能不開心呢!他覺得那兩飛機的東西捐得太值了!
車開到位于玉棠山半山的玉棠海景小區(qū),保安遠遠地立正敬禮,金寶庫按了一下喇叭,進了大門,“這個保安也是退伍兵,挺有眼力價兒的,剛來那天跟我叫金老板,第二天見了,多敬了個禮叫了聲班長,呵呵。”
沈夢昔回頭看那人挺直的脊背,也點點頭。
“這小子,腦瓜賊好使,來了沒幾天,就把業(yè)主家庭情況都背下來了,誰家住幾號分得清清楚楚,誰家親戚來過一回,都記得住?;仡^我得告訴他一聲,別攔著你。”說完摸出一張門禁卡來,“你拿著?!?p> 沈夢昔沒接,“你好好開車吧,我又不常來?!?p> 金寶庫難掩失望,轉(zhuǎn)而又覺得自己太心急了,不能一下子要求女兒改變太多。
“你在家你就出來接我,你不在家,我也沒必要來?!?p> 金寶庫聽了這句,大嘴又咧到耳后,“對對對,是這個理兒,就是這個理兒!哈哈哈!”
沈夢昔也不知道他怎么腦補的,轉(zhuǎn)頭去看小區(qū)的景觀。
這個小區(qū),住戶不多,但配套設(shè)施極為齊全,會所、健身房、醫(yī)務(wù)室、超市、幼兒園都在山下,半山是間距很遠的幾棟別墅和多層住宅,越往高處,住宅越是高檔。
回頭看就是大海,不似金歡喜那個小高層,只能看到夾縫里海的一抹影子,這里看到的是浩淼蔚藍的海天一色。
車子開到一棟白色小樓前停下,金寶庫拉著女兒喜滋滋的上樓。
沈夢昔的到來,讓屋子里安靜了兩秒,不是當(dāng)她是不速之客,而是這些人很久沒見她,都不知道她已經(jīng)變得這么胖了?!M管她已瘦了十斤。
好在大家都很善于掩飾,馬上熱情地招呼著:“哎歡喜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沈夢昔禮貌地微笑,換了拖鞋。
金寶庫家的房子,是三躍四的復(fù)式,上下300多平,裝修豪奢,充分匹配了金寶庫的暴發(fā)戶氣質(zhì)。
此刻餐廳里的大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廚房里保姆在忙碌著,客廳里坐的,多是金寶庫現(xiàn)如今岳家的親戚,沈夢昔認(rèn)不全,金寶庫也不介紹,她索性順著金歡喜的脾氣,連人也沒叫。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快步走到她跟前,接過她手里的樂高積木,對著里面喊道:“誠誠啊,你姐給你買禮物了!”
這個女人,就是金歡喜唯一的姑姑,叫金寶萍,她有些發(fā)愁地打量沈夢昔,“歡喜啊,你可少吃點吧!”
一個胖嘟嘟的男孩從臥室跑出來,后面一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漂亮女人,拉著他的胳膊,“慢點兒慢點兒??!啊,歡喜來了!弟弟正念叨你呢!”
這正是金寶庫的現(xiàn)任妻子,叫做萬曉瑩的。
萬曉瑩極討厭這個繼女:這孩子,別看在外面不愛說話,受人欺負(fù),回到家里,可是脾氣暴躁,為所欲為,典型的窩里橫。一起住的那一年多,不知道剪壞她多少衣服,毀掉她多少化妝品,還幾次動手打誠誠,可憐誠誠那時候還不到一歲,她就下得去手!
誠誠面容比較像媽媽,見了沈夢昔,喜笑顏開,喊了一聲“姐姐!”就一頭撲過去,抱住她的大腿。
萬曉瑩連忙去拉兒子,“撒手撒手,別弄臟了姐姐的裙子,快撒手,咱們一會兒去切蛋糕!”
“不!我就要姐姐和我一起切蛋糕!”小胖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
萬曉瑩恨得牙根直癢,這個傻兒子,記事后一年最多就見三回姐姐,可就是愛纏著她,怎么告誡、怎么嚇唬都沒用,哪怕是上一秒挨揍,下一秒他還能哭著去抱她大腿。
沈夢昔被這胖孩子撞得一個趔趄,彎腰將他的爪子從腿上扒開,牽起他,“好?。 ?p> 誠誠樂得蹦高,“哦!哦!姐姐給我切蛋糕嘍!”
沙發(fā)上一個一頭白發(fā)的老人,是誠誠的姥爺,他笑著說:“到底是血脈相連啊,誠誠以后有個姐姐照顧著,挺好的!”
“誠誠是小子,長大了得他來照顧姐姐!”金寶庫大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笑看著姐弟倆。
客廳里幾人神色各異,卻也連聲附和,“是是是,互相照顧,互相照顧?!?p> 萬曉瑩的哥哥嫂子,都在金寶庫的物流公司工作,岳父岳母近兩年從沈城搬到了濱城養(yǎng)老,住的也是金寶庫給買的房子,他們在金寶庫跟前,不自覺地都有些小心翼翼,眼見金寶庫護著女兒,忙都轉(zhuǎn)開了話題。
切了蛋糕,筵席正式開始,誠誠挨著沈夢昔坐,開心地蹬著腿,金寶庫端起酒杯剛要說話,誠誠忽然伸手抓了一只大蝦,一下丟到沈夢昔的餐盤中,“姐姐你吃!”
沈夢昔豎起食指,向金寶庫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誠誠哈哈笑,滿不在乎地用腳蹬著餐桌背面,盤子都在震動。
萬曉瑩見了,也只是輕聲呵斥,卻不制止。
大家都見怪不怪,金寶庫也混不介意,說了幾句場面話,大家一起唱了生日快樂歌,等誠誠吹了生日蠟燭,保姆就將蛋糕分了,放到各人手邊,沈夢昔吃了一口,香甜可口,全身每個細(xì)胞都?xì)g呼起來。
姐弟倆口味差不多,誠誠也大口地吃蛋糕,幾下就把一角吃光,嘴角沾著奶油,不時回頭看一眼剩下的蛋糕。
沈夢昔將那只蝦剝好,放到誠誠盤中,金寶庫見了,樂得一口氣干了一杯啤酒。
誠誠七歲了,卻不太會用筷子,他直接將筷子朝大蝦插去,蝦肉緊實,他頗費了些氣力,才插住了,送到嘴里,邊咀嚼含糊著說:“真好吃!”
沈夢昔最不喜有人用筷子插食物,筷子的用處是夾食物,不是插。
她見過無數(shù)次筷子插在食物上,都是上供的。
眼見誠誠的筷子又朝盤子里的烤翅插去,她實在看不下眼了,將手邊沒用過的餐叉,換下誠誠的筷子,“坐好,別踢腿,別吧唧嘴。”
誠誠笑嘻嘻看著沈夢昔的臉色,乖乖地坐好,學(xué)著姐姐的樣子,細(xì)嚼慢咽。
萬曉瑩見兒子如此聽話,心里頗不是滋味,心中不停腹誹:你自己吃得死肥,哪來的大臉調(diào)教我兒子!
面上卻是笑著,“對,誠誠好好聽姐姐的話!姐姐有很多優(yōu)點,要多跟姐姐學(xué)!”
“嗯!好!”誠誠使勁點頭,大聲答應(yīng)。
金寶庫看著一家人和和睦睦,高興得站起來,夾了個鮑魚給沈夢昔,想想又夾了個海參給誠誠,“哈哈,男參女鮑!快吃!”
沈夢昔打心底嘆息。男參女鮑是跟孩子說的話嗎,在座有長輩,他不給夾菜,非得給孩子夾,要夾你也平均一些啊,那邊還有兩個孩子眼巴巴看著呢。
誠誠吃下一只海參,萬曉瑩又給他夾,“誠誠愛吃紅燒海參,再來一個!”
誠誠卻一心想再吃一塊蛋糕,他看看沈夢昔,“我們幼兒園張老師說,每個小朋友過生日都要吃蛋糕!”他用手比劃了一個大圈,“這么大的!姐姐,你怎么就吃了一口蛋糕,是不是你不愛吃,還是你太胖了,你媽媽不許你多吃蛋糕?”
“沒人管我啊,只是好吃的東西,要慢慢品嘗?!鄙驂粑舨媪艘稽c蛋糕吃下。
誠誠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眼睛盯著沈夢昔的嘴巴,“真好,我也想沒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