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魚肉松
扶余縣地廣人稀,即便所有人都分得百畝田地,荒地還是占據(jù)了絕大部分。
流民的安置已經(jīng)開始進行,盡管分得的土地距離縣城十里開外,流民們雖然有些不解,可卻是沒有一點的怨言。
不止是他們,就是本地的百姓,縣令大人也沒有照顧,后分的田地也是很遠,大家更是沒什么抱怨的了。
黑土地上開墾出的田地,以后都是自己的財產(chǎn)不說,子孫們爭氣的話,慢慢也能識文斷字了。
更何況現(xiàn)在有帶著腳鐐的胡人幫忙,流民們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趁著小草剛剛發(fā)芽,一望無際的荒草見火就著,在這個時代根本不用在乎火勢,就算是燒著了樹林,最多也就是看熱鬧的人多了。
不過來自后世的李悅,可不想大片的樹林被毀,這可是純天然的原木,無論是建房、還是造車,用處太多了。
登記戶籍、分配荒地、分配物資,李悅恨不得學會分身術(shù)。
縣城里的人才實在是太少,即便是認字的人都不多。
黃粱不愧是個商人,聯(lián)合幾個商人,把自家的賬房、伙計送到縣衙,總算是提高了效率。
忙碌了幾天,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播種的節(jié)氣,縣衙的糧種基本都已經(jīng)發(fā)放完畢。
眼下只能是先種植糧食作物,至于其他空地,等以后再種些成熟期短的蔬菜了。
安排妥當一切,李悅抽空回了一次塔虎寨,短短的幾天里,這里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位于長山和塔虎寨之間,距離河道比較近的荒地,如今變成了一塊塊的水池,眼看著只等著插秧了。
塔虎寨附近,一座磚窯正呼呼地冒著黑煙,磚窯附近已經(jīng)看到大片的紅色,一垛一垛數(shù)不清的紅磚,整齊的碼放在那里。
都是逃難來的唐人,匯集了各種手藝人,木匠、鐵匠、瓦匠、漁夫……
借著現(xiàn)成的資源,以塔虎寨原址為中心,地面已經(jīng)被夯實,一間間磚房佇立起來,兵士們忙碌的同時,個個喜笑顏開。
“老張啊,要我說你也別想著討老婆了,就在塔虎城里住一輩子,這紅磚房不比女人看著喜人嘛?!?p>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老子想好了,等長山村蓋房子的時候,老子一定要建個三間大瓦房,我估計到那個時候,婆娘都得主動來找我老張了?!?p> 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被生活的苦難折磨的像是年過半百老頭。
如今李悅不僅發(fā)放了拖欠的軍餉,而且還給他們找了活計,無論是燒磚、蓋房還是捕魚打獵的,李悅都制定了相應的獎勵。
這樣一來,懷著感激之情的兵士們,一個個干勁更加十足,短短幾天的工夫,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很大的變化。
進入軍營,兵士對李悅紛紛打著招呼,敬畏中夾雜著親近的情緒。
“大人,您可回來了?!?p> 見來人滿臉的喜悅,李悅同樣被感染道:“是咱們寨子發(fā)現(xiàn)了什么值錢的寶貝,這可省得我費勁腦筋賺錢了。”
聽著李悅的打趣,兵士靦腆一笑。
讀書人向來高高在上、自詡高潔,可是這位大人明顯與眾不同,不僅沒有一點架子,更是沒有那么多的忌諱。
“大人,小的們可沒有那個福分。小的是向大人稟報,稻苗已經(jīng)可以播種,只等著大人定奪?!?p> 李悅眼前一亮,自己只是吃過大米,哪里知道和如何產(chǎn)生的。
“這種事情你們自己看著辦就是,要說是吃我還在行,至于種的話,連看都沒看過。”
對方嘿嘿一笑,大人說的是實話,當官的有幾個會種地的。
“大人,小的自作主張,把水稻和江米兩種進行了分類,這樣一來收獲的時候也方便一些。”
江米,屬于糯米的一種。李悅想不到還有這樣的運氣,種植好的話,扶余縣又多了一種糧食。
“好、好,種田的事我是一竅不通,我只等著秋收的時候,看看能產(chǎn)出多少糧食、能留下多少的稻種?!?p> “是、是,大人說的是,小的們一定不會辜負大人的希望。”
牛慶也是個守信用的人,始終跟在李悅的身邊,一言不發(fā)的同時,用心觀察著四周。
不難看出,眾人對這個青年人的尊敬是發(fā)自內(nèi)心,而并非是出于巴結(jié)和畏懼,這讓牛慶不禁更加好奇,這個李悅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隨著兵士向里走,或許是為了用水方便,營寨內(nèi)部竟然引入了一條水渠,不過在水渠的盡頭,牛慶看到一個幾個大小不一的水坑。
“大人,您看。這里面都是兄弟們捕到的魚,按您的吩咐,按照魚的種類分別存放著呢?!?p> 牛慶微微一驚,作為一個唐人,如此種類繁多、數(shù)量驚人的魚類,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聽人說過,貴人的飲食極為講究,吃膩了山珍海味,便想盡辦法奢華。
為了湊夠一盤鯉魚須,不惜花上幾十貫錢,至于鯉魚干脆就扔掉不要了。
這個李悅,不會也是那種人吧。
牛慶看著李悅的表情,臉上果然露出貪婪的神色。
“今天可是有口福了。這么大的胖頭魚,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讓廚子準備一下,今天就拿魚頭下飯了。”
牛慶很是不解,耐著性子開口問道:“大人,那些剩下的魚肉怎么辦,該不會是不要了吧?”
李悅不屑地說道:“這么大的魚做熟了也是土腥味,那玩意實在是難吃。”
像是沒明白牛慶的意思,李悅吩咐兵士開始撈魚。
幾尺長的大胖頭,足足需要兩個人才能從坑里撈上來,砍柴的斧子掄上幾下,才能把魚頭剁下來。
魚頭被放在了大盆里,而魚身卻是被隨意的扔在了地上,看得牛慶一陣陣的皺眉。
沒過一會,方圓幾丈的地上,滿是血淋淋的魚身,李悅連看都不看一眼,唯獨對魚頭很是上心。
“你們幾個犢子好好剁,挺好的一個魚頭,讓你們給剁得稀碎,當時喂你們家的狗呢?!?p> 聽著李悅的辱罵,兵士們也不氣惱,一個個依舊是嬉皮笑臉的,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是比之前有準頭了。
牛慶越來越不明白了,如果自己那個兵士的話,即便不會動手,也不會給李悅好臉了。
但是看兵士們的樣子,被李悅這樣罵過,似乎還挺受用,干起活來也更加賣力了。
“大人,這些魚肉扔掉嗎?”
似乎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兵士向李悅請示怎么處理。
李悅氣急敗壞,上前給了兵士兩腳,嘴里更是罵著:“你小子才吃了幾天飽飯,現(xiàn)在嘴變得比本大人還刁,扔掉個屁,把魚肉扒皮、去骨,縣城里還有挨餓的人呢?!?p> “對了,魚皮給我洗干凈的,今天算是便宜你們這幫王八蛋了?!?p> 看得出來,李悅的心情很好,雖然罵罵咧咧的,可是臉上卻滿是笑容。
再看那些兵士,聽了李悅的話之后,一個個嘻嘻哈哈的,根本就不當回事。
胖頭魚被處理干凈,魚肉里連一根刺都沒有,看著雖然眼饞,可是卻沒有一點的食欲,光是那種腥味就令人作嘔。
跟隨著李悅前行,直到一間房屋的門前,里面同樣罵罵咧咧的。
“你們簡直就是豬啊,早就告訴你們準備好調(diào)料,到現(xiàn)在亂七八糟的,等大人來非得罵死你們不可?!?p> 李悅毫不顧忌,邁步走進滿是油煙的廚房,看得牛慶不禁一愣。
“馮廚子,你敢在背后編排老子,老子什么時候罵過人。”
廚子猛地轉(zhuǎn)過身來,點頭哈腰、滿臉堆笑道:“大人,您可回來了,小的可是想死你了。”
看著廚子的樣子,沒有半點的害怕,反倒是一臉的驚喜。
李悅一把推開要靠近的廚子,開口笑罵道:“你要是個娘們,還有一點高興,可也不看看你自己長那個熊樣。滾滾滾,離老子遠點,一身的油煙味太嗆人?!?p> 二人說話的工夫,有人把圍裙給李悅圍上,同時一個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今天再給你們露上一手,以后要是做的不好,別說老子踹你們的屁股?!?p> 李悅挽起袖子,檢查著手邊的調(diào)料,和后世的種類根本沒法比,只能對付用了。
“大人放心,我們的屁股和您的臉面同樣重要,一定不會給你丟人的?!?p> 李悅一聽,眼睛頓時瞪了起來:“馮廚子,你給老子等著,今天這事我算記著了。”
眼前的一幕讓牛慶徹底懵了,官沒有官的架子,兵沒有兵的樣子,雙方看似上下級的關系,可實際上卻是像極了朋友。
尤其是李悅的舉動,熟練的烹飪出一道道菜肴,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單憑剛才的場景,說他是廚子都沒人不信。
廚房中滿是燉魚頭的飄香,醬紅色的氣泡在鍋里不停地翻滾,剛才青白的魚頭完全變了樣子,唯有一鍋勾人饞蟲的菜肴。
麻辣魚皮,可惜現(xiàn)在只有辣,而且還是用茱萸來代替。
李悅嘗了一口,感覺味道差了許多,即便如此,還是讓馮廚子等人贊不絕口。
“小兄弟,你也嘗嘗,能跟在大人身邊,你可是有福了?!?p> 牛慶猶豫了片刻,也不知是被眾人所感染,還是忍受不住肚子里的饞蟲,將一片魚皮放到了嘴里。
一時間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覺得之前吃過的酒樓,好像一下子索然無味了。
腌制過的魚肉被放進蒸鍋,徹底熟透之后去干水分,魚肉在炒鍋里翻滾,隨著各種調(diào)料的進入,鍋里也開始出現(xiàn)變化。
絮狀的魚肉出現(xiàn)在眼前,魚香味不停地向鼻子里鉆,馮廚子等人的口水卻是停不下來了。
“大人,這道菜又叫什么名字?”
李悅摸了一把頭上的汗,還好功力沒有退減,當初給孩子做的魚肉松,現(xiàn)在又完美呈現(xiàn)出來了。
“魚肉松。這個東西比魚肉要好吃許多,同時又更加容易保存。有了它,總好過百姓們吃高粱野菜,也比那些東西更補充體力?!?p> 說話的同時,李悅嘗了一塊。
嗯,味道不錯,還是原來那個味。
“你們嘗嘗。”
別說是牛慶等人,就是達官貴人們,也未必吃過這樣的魚肉。
魚肉松入口即化,香味在口腔里回蕩,那種難忍的魚腥味道,也變成了誘人的鮮香,令幾個人全部驚在原地。
“大、大人,您是說,這種魚肉都是給百姓們吃的?”
牛慶不敢相信,酒樓里都不曾見過的美食,竟然是為了百姓們準備的,而且還是由縣令親自出手烹制而成。
李悅一愣,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給百姓們吃的?,F(xiàn)在咱們縣太窮了,只能吃這些東西,等以后家家有存糧、戶戶有肉吃的時候,這些東西就賣給外面的那些王八蛋了?!?p> 不止扶余縣窮,李悅本人也窮,如今當了縣令、有了權(quán)利,加上松花江豐富的魚類資源,完全可以把魚肉松做成一項產(chǎn)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