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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行世間傳

(十一)水仆最后講述的故事(6)

巫行世間傳 硯樓客 2017 2023-04-26 10:27:00

  木祖奶的血浸染了場院中的碎石,自身化作一株桫蘿,只給穆爺爺留下一句話:“送我去祈愿臺?!?p>  穆爺爺雖然悲痛,卻并不驚慌,因?yàn)樗浧鹆讼膳趬艟持袑λf的每一句話,他知道怎么去救木祖奶。

  于是他把桫蘿移栽到祈愿臺后面,在木祖奶的屋里找到消音粉,先安排村人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shí)間消音,然后選了三個較少吃葷的娃娃,準(zhǔn)備為祈愿滴血,還按照仙女的吩咐,將后院的火絨草綁在每家每戶門上,將沾了木祖奶血的碎石分發(fā)給村人。

  穆爺爺對我說:“這事兒啊,后來我慢慢想明白了,木祖奶就是后山的山神,她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不回神仙住的地方,自愿守在我們村里過苦日子,最后還不惜拿命救了我們?nèi)澹@是她的選擇,也是她為了她的喜歡付出的代價(jià)。后來,機(jī)緣湊巧,我祈愿救她的時(shí)候,你們趕了過來,所以,小林姑娘,這話我注定就該轉(zhuǎn)告給你,山神說的對,喜歡這件事,不能去算計(jì)值不值得,而且連神仙都改變不了。你細(xì)想想,要是連喜歡這種感覺,都得講清道理才敢有,到最后,弄得什么都喜歡不起來,那該多可怕?”

  我心神震蕩,難道說,土老大要我跟他一起重復(fù)過去的旅程,就是為了眼前這一刻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們這趟出來的意義何在,難道,就是為了要讓我聽到穆爺爺講的、注定要告訴我的這句話嗎?

  我為什么不愿意做涅母的仆人,我為什么會永遠(yuǎn)沉浸在深重的絕望里,難道就是因?yàn)?,從道理上講,我什么都喜歡不起來嗎?

  什么都喜歡不起來的感覺啊……涅母在上,這的確是太可怕了。

  土呆沒有靈力可以讀我的心,但分明查覺到我心緒的異樣,沉聲道:“水媚,你怎么了?穆爺爺?shù)倪@個故事,凡人聽起來可能會覺得驚心動魄,但對于我們來說,只不過是明擺著的因果教訓(xùn)。木蘭長老為了自己的喜歡,耗在這里一百多年,最終還是為了讓木清回歸而散形,這個結(jié)果,對她來說,并不是解脫,而是沉溺的悲劇。你該知道,我們前世繁衍仆族人時(shí),都曾立過規(guī)矩,仆人做任何事,都不可全憑自己喜歡,要以職責(zé)為重。若是仆人違反這個規(guī)矩,便會導(dǎo)致惡性循環(huán)的結(jié)果。上次我們見到的古桃,已經(jīng)瀕臨死境,連木仆靈力都被困其中,我原以為,只是木清回歸時(shí)看到了木蘭長老護(hù)佑的資源地有巨大垃圾死結(jié),不忍心,才留下來為其消解?,F(xiàn)在我明白了,是木蘭長老對他的喜歡困住了他,讓他在這里浪費(fèi)了三十二年的時(shí)間?!?p>  我顫聲問:“你……是這么看因果的嗎?木清回報(bào)了木蘭長老的喜歡,對你來說,這是浪費(fèi)時(shí)間嗎?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土呆道:“對我們仆人來說,事有什么好壞?只分對于各自的職責(zé)來說,是否應(yīng)該去做。木蘭長老覺得木清是創(chuàng)始老祖,不會喜歡她,卻只顧享受自己喜歡木清的感覺,毫不遮掩??伤悄厩宓淖逵H,為了喜歡木清,不肯回聚集地,一直陷在這里,若是此處的死結(jié)不能消解,木蘭長老哪還可能有余力去解救穆家村的災(zāi)劫?而穆家村人協(xié)助木蘭長老滴血祈愿,救了木清,木清又怎么可能不予回報(bào)?木清困在此處為木蘭長老護(hù)佑的資源消除死結(jié),對于木清來說,本是職責(zé)上的應(yīng)該,跟喜歡無關(guān),但這一段因果的起源,卻生發(fā)自木蘭長老對木清那毫無自制的喜歡,結(jié)果便是惡性循環(huán),你看:若是木蘭長老能控制住自己的喜歡,過了百歲就好端端待在赫祁河谷,則木清借古桃化形男身時(shí),就算仍會因男身脆弱而散形,那時(shí)與古桃氣息相通的大長老也會瞬時(shí)趕至,以大長老的靈力,自然可以護(hù)住木清的植物原身回轉(zhuǎn)聚集地,再重新化形成人,哪至于被木蘭長老攔截出手,搞出來又是沉魂又是祈愿的一堆麻煩,反而多生事端?!?p>  我怒道:“照你這么說,木蘭拼盡全力去救木清,倒是救錯了不成?”

  土呆聲音平平:“也不能說錯吧,畢竟彼時(shí)大長老未能及時(shí)趕來,或者還有什么別的意外。但歸根結(jié)底,惹出后面一堆麻煩,其實(shí)都是為了她自己那毫無道理的喜歡,如果沒有她的喜歡,木清的狀態(tài),可能完全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我呼地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叫道:“涅母在上,我們都得跟你一樣,做事只為應(yīng)不應(yīng)該嗎?我什么都不喜歡,到頭來,事情不也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嗎?難道就該永遠(yuǎn)這樣下去嗎?不……我不要……我不要再跟著你了,我不要做涅母的仆人……”

  土呆也呼地一下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我問:“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捂住嘴,心思一片混亂,我怎么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我怎么敢對著土老大說這句話?我無法再面對土呆,一擰身跑了出去。

  我跑出了招待所,小縣城的夜晚十分安靜,路燈昏暗無光,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奔跑著,心底里的絕望感就象一個不斷在塌陷的大洞,越來越深,在這一刻,我甚至連跟土呆在一起這件事都不喜歡了,徹徹底底地,什么都不喜歡。

  而既然什么都不喜歡,我還在這里干什么呢?我只想逃開,無論怎么逃,無論逃到哪里,只要逃開就好。

  可同時(shí),我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無論怎么逃,無論逃到哪里,我都逃不開,我是涅母的水仆,我無路可逃。

  “小丫頭,又是你在亂跑啊?!蓖蝗?,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狂亂的腳步就似被地上泥巴粘住了一般,猛然停了下來。我定睛看去,昏黃路燈照射著的馬路牙子上,竟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咦,我認(rèn)識啊,這是,這是阿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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