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文琬果斷同意,轉(zhuǎn)天,蘭家知道我們的那些凡人,陸陸續(xù)續(xù)都回到了隔壁蘭宅,只除了蘭文珠和她的母親沒有出現(xiàn),連林子的母親何明眉居然都回來了。
林子說,是她通知母親回來的,她認(rèn)為何明眉也應(yīng)該知道真相。
真相并不復(fù)雜,一句話就可以講完:蘭家老奶奶嘴里鑲著的毒藥膠囊,竟是林子的父親遺留下來的。
當(dāng)然,我并沒有證據(jù),我只是直接看到了最明顯的線索,然后結(jié)合之前的場景,進(jìn)行合理地推斷,再把推斷出的結(jié)論告訴給所有人:我一直看到那最后一晚,蘭家老奶奶咬破嘴里的膠囊,在意識漸漸消散的過程中,她的臉上突然顯露出惡作劇完成般的一絲微笑,很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忽地含糊不清冒了一句出來:“謝謝啦,林嬸婆……”,而就是這一句話,才讓我豁然開朗,明白了之前我看到的那些林家嬸婆和蘭家老奶奶的往來場景,到底是隱含了什么內(nèi)容。
倘真象我的族長說的那樣,倒著去看,未必能讓我一下子就猜透。
在林子的婚禮上為她證婚的,是她名義上的小堂叔林安清,所以我一直很清楚林家的親戚關(guān)系:林安清的奶奶,在輩份上算是林子父親的嬸婆,林嬸婆和林安清的父親來參加了林子的婚禮,我見過他們,也知道林嬸婆認(rèn)識蘭家老奶奶,她曾在婚禮上和蘭家老奶奶打招呼,稱呼蘭家老奶奶為“師母”,老奶奶則隨林子父親那樣稱她“林嬸婆”。林子的父親被殺,林子的母親入獄,林子受驚過度,小方又忙于承接林氏公司,林子父親的后事,林嬸婆和她兒子都有幫著打理。
在時間長河里看蘭家老奶奶的過去時,我留意到林嬸婆和蘭家老奶奶曾見過兩次面,她倆說話用的是一種很古怪的凡人方言,我聽不太懂,本來覺得不重要。而第二次她倆見面,就是在醫(yī)院里,蘭文珠的父親倒地出事的那一天,蘭家老奶奶非要去醫(yī)院探望昏迷的林安清,且不要人陪著,我看到她坐在林安清的病床前,同林嬸婆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說著說著,林嬸婆象是隨手遞給了她一個小藥瓶,我當(dāng)時看得已經(jīng)有點(diǎn)昏昏欲睡了,根本沒去想這個小藥瓶里裝的是什么。
直到聽見蘭家老奶奶彌留之際的那句話,我才猛然省悟過來,立即要求族長帶著我倒溯時間,去看了看林嬸婆的過去,這一次我猜的時間點(diǎn)很準(zhǔn),果然就在林子的父親被送到殯儀館的那一天,是林嬸婆在替他整理遺容,偶然發(fā)現(xiàn)他嘴里鑲著一顆膠囊,還用了很精致的托架,非常方便拆卸,林嬸婆順手將膠囊取了出來,卻不知道接下來怎么辦,很有意思的是,她并沒有告訴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反倒聯(lián)系了蘭家老奶奶,說師母一向有見識,她想聽聽師母的意見。
因為我聽不太懂,所以我不知道蘭家老奶奶具體同林嬸婆是怎么說的,但這無關(guān)緊要,顯而易見,最后的結(jié)果,是林嬸婆將這顆膠囊交給了蘭家老奶奶。
我對前來聽我講述這個結(jié)論的凡人們說,林子父親嘴里的膠囊是怎么來的,憑蘭家人的能力,應(yīng)該不難查知,可實際上,查不查都無所謂,總之這毒藥絕不是我們給蘭奶奶的,證人就是林嬸婆。
蘭文琬問我,為什么不先講條件,直接就告訴他們這個真相?假如她還是不肯答應(yīng)讓蘭文珠回來見我,那我不就虧了嗎?
我平心靜氣地對她說,如果聽完我是怎么查知這個真相的過程,她仍不肯相信我是神仙的仆人,仍要攔阻蘭文珠幫我拯救世界,那就隨她便吧,我已經(jīng)盡力了。
蘭文琬的嘴唇顫抖起來,這位理智的大律師,終于流露出了面對神跡時凡人的惶恐。
這是必然的,不是嗎?她的邏輯一定會告訴她,除非是我真有神力,否則我怎么能聽到蘭家老奶奶死前呢喃的最后一句話?如果我聽不到,又怎么能知曉林嬸婆從林子爸爸的遺體里取到了膠囊?還有林嬸婆和蘭家老奶奶說話時用的古怪方言,送老奶奶去醫(yī)院的就是蘭文琬,她在離開病房前也聽見了,她同樣不懂。如果不是我有神力,我怎么會知道兩位老人是在用那種方言說話?
雖然,對于我說的結(jié)論,我的確提供不了任何證據(jù),可我卻不怕讓他們直接去問林嬸婆,說明林嬸婆一定會證實我的結(jié)論。而林嬸婆絕不可能事先跟我串通,那么,我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就算理智如蘭文琬,如此想下來,也只得相信我說的“去時間長河看過去”是真的,亦不得不相信我真是神仙,對不對?
再繼續(xù)想下去,那么,我說這世界將要?dú)纾愀煽隙ㄊ钦娴摹?p> 我呢,一直不在乎凡人是否相信我,甚至為了少惹麻煩,寧可凡人不相信我,而林子的提醒讓我反省了自己:拯救這個世界,自然包括拯救這個世界里的凡人,輕視凡人,便意味著輕視凡人所處的這個世界……可是,這個世界是涅母創(chuàng)造的,我身為仆人,安可輕視?
我?guī)吞m家人探查毒藥的來歷,不是為了證明我這個神仆確有神力,而是為了讓凡人的內(nèi)心找到安寧,我顧及他們的感受,明白了蘭家所有人對我的恨意,實際是因巨大傷痛而引發(fā)的遷怒,即便我不能與他們的感受共鳴,也該去努力滿足他們的心愿,平復(fù)他們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令他們感到安寧,不再有遷怒我的必要,他們就一定會控制住情緒,然后,認(rèn)真把我講的話,聽進(jìn)心里去。
我所需要的,無非就是他們能認(rèn)真聽我講話而已。
我不知道聽完這個真相后,蘭家人回到隔壁蘭宅里是怎么商議的。
過了幾天,蘭文琬獨(dú)自一人來到林宅,對我說:“神仆先生,林嬸婆已經(jīng)承認(rèn),的確是她把膠囊給了我奶奶,林嬸婆并不知道膠囊里是什么,她第一次給我奶奶看時,我奶奶跟她說,那東西不能亂碰,更不能跟別人提起。我奶奶要她密密收好,以后再找機(jī)會去尋個合適的人化驗檢查一下。后來第二次,在醫(yī)院里我奶奶說找到合適的人了,她就交給了我奶奶。林嬸婆還問我,我奶奶突然去世,是不是把膠囊轉(zhuǎn)交給了我?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她曾給我奶奶這個膠囊呢?”
我點(diǎn)頭,請她繼續(xù)說。
她道:“蘭家對外公布的是奶奶心臟驟停猝死,我不可能告訴林嬸婆真實情況。所以,我對林嬸婆說,奶奶的確在去世前把膠囊交給了我,只說讓我拿到化驗結(jié)果后要同林嬸婆說,別的什么都沒提,最近化驗結(jié)果才出來,這個膠囊是目前國際上最先進(jìn)的安樂死藥物,我找她,是想問問林嬸婆怎么拿到這個膠囊的。林嬸婆對我說了她取到膠囊的經(jīng)過,與你講的完全一致,無論如何,林嬸婆不可能是你的托兒,那顆膠囊在國內(nèi)根本買不到,我已托人查過林子父親的行蹤,他在五個月前,曾去過一次荷蘭,估計就是那時知道有這種藥。不過,他絕不可能直接在嘴里鑲著膠囊進(jìn)關(guān),所以才做了方便自己拆卸的托架,很可能是托關(guān)系把藥走私帶進(jìn)來的。這種種跡象串在一起,都印證了你推斷的結(jié)論。雖然無法推測林子父親為什么要在嘴里裝這么一顆膠囊,但我奶奶自殺用的膠囊就是他帶進(jìn)來的那一顆,這已毫無疑問?!?p> 我問:“所以……?”
蘭文琬吸了口氣,接著我的話往下說:“所以,我們家里的人商量過了,其實小阿珠早就想來見你,但她的母親不允許,才強(qiáng)逼著她出國?,F(xiàn)如今,你已經(jīng)證明你不是普通人,你沒有騙我們,這個世界面臨著毀滅的危險,我們必須要幫助你。我已經(jīng)借為卜先生辦事的由頭,說服了大伯母,請讓她放小阿珠回來,肯不肯幫你們,由小阿珠自己決定,如果她肯……那我會再想辦法瞞住大伯母……神仆先生,我已經(jīng)全盤相信你,你能向我保證小阿珠的平安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沉聲道:“如果這個世界最終不會毀滅,我就一定能保證蘭文珠平安歸來?!?p> -------------------------------
那么現(xiàn)在,已到了說好的,蘭文珠回來見我的時間,很可能下一秒,林宅的門鈴就將被按響……她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