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了兩下，收篷道：“抱歉，是我僭越了，老祖宗囑咐過不能瞎打聽，我還是不跟你們打聽了罷。主事兒的，咱們商量商量，我提到這句對聯(lián)，其實是想跟你們講一個道理，無為有處有還無，萬事萬物，都是一體兩面。說回當(dāng)年，那位神仙給我吃下那片桃葉，封障了我心里的訊息，連仙力都無法破除，他倒是還跟我說過一些話，我就想著，會不會，若想要除去什么封障，也可以用這片桃葉呢？”
“除障！”那四個年輕人，異口同聲大叫了起來，頃刻之間，全從坐姿換成了站姿。
我放心了，我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們終究是要開始向我打聽啦，我且有得商量呢。我得意地端起了茶杯，不再開口。
最激動的是卜杜，直撲到我面前來，對我說：“老大爺，你到底都聽那個木仆族人說了些什么？千年古桃的桃葉竟可以除障嗎？那個木仆族人在哪里？還能找到別的桃葉嗎？”
最緊張的是方柏梧，不向前來，反裹著被單往后避閃，喃喃道：“我去……桃葉除障……怎么除??？”
比較迷胡的是火兄弟，他撓著頭道：“就算能除障，可上哪兒找桃葉去？古桃給我燒了，用火焰盒的靈火燒的，直接氣化，灰都剩不下來。桃枝也被蘭奶奶燒了……哎，總不能吃下去的還能吐出來吧？”
要說最淡定的，那還得是主事兒的土老大，他站在我面前，思忖良久，才對我說：“高先生，想必您早就胸有成竹，知道該怎么做，當(dāng)年救你的那位神仙，看起來，同您說了很多話啊，”
我頷首道：“對嘍，當(dāng)年啊，那位神仙將我從山林送到大路，至少陪我走了半個時辰，我們一直都在說話。那位神仙蠻健談的，而且脾氣很好，不管我問他什么，他都知無不言?！?p> 土老大又想了想，再道：“你能依據(jù)他過去同你講的話，再結(jié)合今晚我們幾個說的話，就能判斷出來，現(xiàn)在的我們，有除障之需，佩服，佩服，相當(dāng)厲害?！?p> 我謙虛地說：“謬贊，謬贊。這幾十年了，我一直在拼圖。若不是你們剛才當(dāng)著我的面討論，無意中解了我多年之惑，我也判斷不出來?！?p> 土老大拉開撲在我面前的卜杜，自己在離我最近的位置上坐下來，認(rèn)真說道：“高先生，實話告訴您，我們不是人，您與我們打啞謎，沒有意義，更談不上與我們商量談判。有一說一，你想要的頂替交換，這做不到，蘭奶奶的未償之愿與你無關(guān)，更沒人能夠替她抵還。不如你還是把你知道的訊息說出來，讓我們聽聽看，你對那位神仙說的話，是不是理解對了，到底對我們有沒有用。”
我很不高興，道：“你這個主事兒的神仙，講起話來怎么這么沒有道理？哦，對你們有用才算對？而且還不同意我的要求？嘁，你們不是人，就這么瞧不起我們凡人？”
土老大淡淡說：“什么叫瞧不起？這訊息我們探不到，只有你自己說出來，我們才能聽，所以，無論瞧不瞧得起你，我們不都得想辦法勸你說出來嗎？”
我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茶水全打翻了。
火兄弟立刻攔了過來，道：“老大，老大，人話不是這么講的，你快別說話了。高先生，高先生，你也別生氣，我們老大不太會講人話，只會講直通通的事實。其實，你要試著理解一下，我們神仆做事的規(guī)矩，同你們?nèi)祟惒灰粯?，我們不是不想跟你商量，而是，實在蘭奶奶這個事沒辦法商量，老大先告訴你，是不想讓你覺得有指望，便似乎我們強(qiáng)迫了你。我們這幾個神仆，要趕著去救滅世之災(zāi)，能救得下來這個世界，最終得好處的仍然是你們凡人嘛。所以，你把你知道的訊息講給我們聽，對你們?nèi)祟悰]有壞處啊?！?p> 我深呼吸了幾下，努力平復(fù)心情，本來我還覺得，這個主事兒的神仙頗有點(diǎn)天份呢，現(xiàn)在看來，簡直頑劣嘛，絲毫不通人情世故。
不過，我是一個當(dāng)老師的，我不能和學(xué)生計較他的態(tài)度，我得冷靜，我還是要講道理。
我問道：“能不能商量，總要你們說說看，到底需要我家老祖宗還什么愿，讓我自己來判斷能不能頂吧？三個臭皮匠還抵一個諸葛亮呢，不能你們說沒商量就沒商量，萬一你們有沒想到的事呢？”
卜杜說道：“高先生，蘭奶奶說過了，不能瞎打聽，你這繞著彎兒說來說去，還是想要打聽嘛。蘭奶奶在這間客廳里說了些什么，我們應(yīng)許過她老人家，絕不泄露出去……我們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何況土老大剛才說的沒錯，你心里到底藏著什么訊息，對我們有沒有用還不知道呢，還是你先說出來比較好?！?p> 我想了想，道：“你們這個態(tài)度，那我可不想說出來，不過告訴你們一句，剛才你們那位火兄弟猜著了，我吃下去的這片桃葉，的確是能吐出來的?！?p> “真的？！”卜杜大為驚喜，馬上問：“怎么吐出來？”
我緊緊閉上嘴，盯著土老大。
土老大卻去看火兄弟，火兄弟閉目凝神，象入定似的，過了一會兒，睜眼道：“不行，我做不到。”
遠(yuǎn)處的方柏梧，偷偷吁了一口氣。
我很不滿地盯著土老大，批評他：“你這個神仙，想要用強(qiáng)是不是？這多不好啊，用強(qiáng)是不講道理的野蠻人才干的事。我告訴你們，仙力無法強(qiáng)迫我吐出這片桃葉。除非是……”
我停下來，不講了。
土老大回視著我，等了一會兒，才道：“除非是……什么？高先生大概不會再講了，但我們的規(guī)矩是不強(qiáng)迫人。這樣看來，應(yīng)該沒什么好商量的，就請高先生送趙先生先回家吧，此事從長再議?！?p> 呃，怎么，這就打發(fā)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