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聽來,再世木仆還真的給他的族人留了消息?我松了一口氣,接話道:“族長,有消息就好辦,我還有個伙伴,是再世火仆,他有靈力,您傳訊給他也是一樣的……不過,就有點麻煩,我的手機(jī)掉到河里去了,您這兒可有什么地方能打電話嗎?”
族長站住腳,說:“火仆大人?哎呀,他可進(jìn)不來我這河谷。說起來,慕蝶花您雖有所了解,可我猜,您不一定知道這是我族再世木仆回歸那天育出的新苗吧?花種早就有,我族育這花苗之前也已費了很長時日,但種出來的花瓣總是與真正的蝴蝶一般大小,顏色花樣又很單調(diào),沒什么出奇之處。直到三十多年前,再世木仆覺醒歸來,原身竟就是一株碩大的慕蝶花。花株如樹,花瓣似人身般巨大,一直盛放不敗,木仆從花朵中重形人身,足花了十年時間。自那之后,我河谷里生長的慕蝶花才開始變得千姿百態(tài),花瓣美艷巨大?!?p> 原來如此??陕?,木族族長這不是明明可以講木仆的消息嘛,怎么算是不能用片言只語?這個族長到底在忌諱什么?
族長讀到我的心聲,對我解釋道:“木仆老祖三十多年前再世覺醒時,并沒有囑咐過不能傳他的消息,他還要我們?nèi)ゴ蚵犕疗痛笕四袥]有回來呢。我施法探查過,土族那邊訊息全無,十年時間過去,木仆老祖耐不得,就自行出谷去了。直到前幾日,忽然老祖隱形葉閃現(xiàn)在我眼前,我經(jīng)靈力收到老祖訊息,且令我不得將這訊息經(jīng)由任何言語傳遞,只能留待再世的其它仆族老祖到來時,才能用靈力傳訊……我哪能料到土仆大人您竟然沒有絲毫靈力呢。”
好吧,那么,只有等火兄弟來此處找我了。
對面的木族族長卻又搖頭,說道:“土仆大人,任何別的老祖前來,我族都會盡心竭力設(shè)法相幫,唯獨就是火仆大人不行。三十多年前,木仆老祖回歸時就為我族新定了規(guī)矩,絕不容火族人踏入我谷中半步,包括再世火仆。木仆老祖離谷產(chǎn)有,除了檢視谷外加強(qiáng)原有的避火陣之外,還加重了障眼法,不要說凡人,非我木族的其它仆族人都看不見我谷中真實模樣。剛才,若不是我撤去障眼法,就算是您靈力還在,也無法看見我河谷真顏。所以,有這障眼法再加上避火陣,再世的火仆大人斷斷走不來此處。”
喂,這又是為什么?當(dāng)年木仆和火仆的關(guān)系不好,我是曾聽土孜婆講過,可千萬年都已經(jīng)過去了,老祖宗們再世回歸,還至于這么記恨么?火族人現(xiàn)在護(hù)佑的資源并不包括木材,更不會再象最初的火仆那樣,引導(dǎo)人類去鉆木取火,而且火族全族基本是走在絕滅的路上,木仆還在氣什么呢?
族長聽到我心聲,表情十分嚴(yán)肅,道:“土仆大人,您這可想岔了,火資源雖然不包括木材,可火族人面臨絕滅,難免總會有族人情緒憂憤,激烈到一定程度就會引發(fā)自燃的天火,我族護(hù)佑的山林草原往往因此遭受無妄之災(zāi)。木仆覺醒再世時說過,天火無論在哪里點燃,都絕不允許沾到赫祁河谷一星半點,這里是我族最后生息之地。所以,為了不給天火可乘之機(jī),就絕不能允許火族人找到我河谷所在。尤其是火仆,木仆說過,火仆再世后,若是不忍心其族人絕滅,搞不好會燒光我河谷的資源反哺其族人靈力,萬萬不可給他這個機(jī)會?!?p> 我面上一哂,沒有接腔。心里頗覺得這個再世木仆有點兒小人之心,火兄弟再世回歸這三十多年,為族人傷心不值,吃喝玩樂不理正事固然有之,可明顯從未動過要燒木頭的心思啊。就說前些天吧,再世木仆被死結(jié)拘住快要散形了,火兄弟二話不說就救了他……結(jié)果他倒防賊似的防著火兄弟,太小心眼兒了。
我不出聲并不管用,完全不妨礙對面的族長查我心聲后跟我繼續(xù)拌嘴。族長顯然是木仆鐵粉(這也是廢話,整個仆人族群都是本族老祖宗的腦殘粉,這根本是仆人族千萬年來的習(xí)慣),立刻出言維護(hù)道:“土仆大人,您可不能偏心吶,火仆大人心性極端,跳脫無定,到現(xiàn)在也還未成年。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我族族人皆有植物本體,面對火災(zāi)時全無反抗之力,必得小心才是?!?p> 那怎么辦?我很無奈,問族長:“要不,您隨我出趟谷,當(dāng)面給火兄弟傳個訊?”
沒想到,我話音一落,族長神情大變,竟?fàn)柍槌橐乜蘖似饋怼?p> 我又呆掉,活到這三十大幾的歲數(shù),我把對方說煩說怒的時候有,把對方說跑說跳的時候有,把對方說無語的時候更多,但獨獨隨口問上一句就能把對方說哭,這還是有生以來頭一遭。
但是,憑良心說,木族族長哭起來真挺好看,梨花帶雨,春露蕩漾,倘若不是我實在有急事,就等著看他哭夠倒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可這些天來我千辛萬苦,走到赫祁河谷就為能盡快找到再世木仆,更何況還有小木蘭需要安排,結(jié)果跟這個木族族長扯了半天都沒能說到正題,我略有些急火攻心,見他哭得專注,不知道啥時才能停止,只得硬起心腸喝了一句:“別哭啦,有事說事兒?!?p> 族長受驚,大為不滿,泣道:“大人好不狠心,我受母上管束,成人至今一百年了都未能出得河谷半步,您說啥都行,為何偏偏提我這最最觸碰不得的傷心事?”
哇咧?啥?一百多年未出河谷半步,還有“母上管束”?
族長狠狠白我一眼,幽幽訴道:“想來大人并不了解我族現(xiàn)狀,自木仆建族以來,我族千萬年但求美貌,不與世爭,心心念念只顧住歲月安穩(wěn)。原本,我族族人可以經(jīng)栽種繁衍,亦可以經(jīng)兩性生殖繁衍,但漸漸的,有母親撫養(yǎng)的木族孩童總顯得比栽種自活的木族孩童更加干凈漂亮,大伙兒便更愿意在討得族長測算之?dāng)?shù)后,以兩性方式生養(yǎng)族人。后來,也記不得從何時起,族長的母親便成了母上,我族族人以孝母為至高美德,母尚在,兒不遠(yuǎn)游,此乃最為要緊之孝道?!?p> 聽到這兒我忽然想起,是哦,土孜婆有次批評我,就說過:”土呆,你要能象個木族小孩,那該多好啊,阿母說什么都句句聽,斯文秀氣又省心?!?p> 我扶額,涅母在上,我是真真從沒想到過,“斯文秀氣又省心”的這句形容,對應(yīng)起來竟會是眼前的族長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