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阿姨端了早餐出來,放在太陽椅之間的圓桌上,卜杜自己悶悶地開始吃。我沒什么胃口,專注地拍哄著小木蘭,她睡著了,小手指還牽著我的衣襟,小嘴兒嘟嘟著,可愛至極。
老爺爺出來看了看我們,見小木蘭在我懷里睡的安穩(wěn),就沒接過去,只在我們旁邊坐了一會兒。
等到卜杜吃完,說要出門去逛逛,我覺得他還沒斷掉搗亂的心思,就勸他帶著老爺爺一起去,并再三向老爺爺保證,我就在林家看護(hù)著小木蘭,半步都不出門。
于是老爺爺就和卜杜一起出門逛去了。
我輕手輕腳,抱著小木蘭回到客廳里,見小穆和林家夫婦還在客廳里說話,樓上傳來吸塵器的響聲,就對他們指了指地下室,意思是我想帶著小木蘭到樓下去安睡。
小穆似乎想站起身,卻被林總按了下去,他沒堅持,對我點了點頭。
我抱著小木蘭走下樓梯,走到那間半開著門的客房前,推開來往里一瞧,突然心里象被澆了一瓢冰雪似的,冒出徹骨的寒氣。
這間房,不就是昨晚我夢中的那間房嗎?
我仿佛被魘住了一般,魂不守舍。我身不由已地走進(jìn)房間,慢慢坐在床沿上,感覺自己腦子里混沌如漿糊,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唯一能讓我覺得真實的,就是懷里抱著的小木蘭,我一進(jìn)房間她就醒了,沒有發(fā)出聲音,也不亂動,只將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緊緊盯著我,我的目光被她的雙眼鎖住,心底似照進(jìn)一線亮光,也因此肯定自己還在人世間,沒有墮入虛幻的夢境。
但我無法控制住恐慌的感覺蔓延全身,難道昨晚我真的跑進(jìn)了林家的游泳池?難道我真的在這房間里躺著,見過兩個面如白板的男人?對,我想起來了,房間里不止有兩個男人,昨晚小木蘭就在另一張床上躺著……這么說,難道昨晚在這房間里的兩個男人,就是鄉(xiāng)下人小穆和他的弟弟?
天吶,我的精神出問題了嗎?我是不是瘋了?我下意識地抱緊小木蘭,止不住渾身發(fā)抖。
小木蘭的黑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哀傷和眷戀。
然后,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很奇怪,我心頭驀地一松,仿佛打了一扇門似的,腦海里涌進(jìn)許多細(xì)節(jié):昨天我下班回到父母家,陪奶奶吃飯嘮嗑忘了時間,很晚才換上泳衣準(zhǔn)備去游泳,還沒來得及下水,突然聽到隔壁林家的游泳池里有嘩嘩的水聲,我猜是不是林子回來了,也在夜游,就裹了浴巾跑過去看,這里是私家別墅區(qū),大晚上一般不會有什么人出來。
林子家和我們家一樣,游泳池旁邊都修了個掩在樹籬墻里的暗門,平常就搭個暗扣,一撥就開了,外人不會知道,但我同林子從小就經(jīng)常通過這個暗門互相走動,昨晚我從暗門里走進(jìn)了林家后院,發(fā)現(xiàn)游泳池里并沒有人,只是池底似有什么東西在攪動水流,聽起來嘩嘩響。
林宅里靜悄悄的,樓上的房間全黑著燈,想來是都睡了,我只看見靠地下室的那面墻有一排透氣窗露出亮光,熟門熟路的我沒覺得害怕,估摸著是不是有什么小動物掉進(jìn)泳池里了,就走近去看,可待我到池邊時,卻看見池水清清,里面什么都沒有,就連剛才聽到的水聲都消失了。
我捺不住好奇心,走近那排透氣窗往里看,見房間里有兩個男人正在收拾東西,一個小女嬰躺在一張床上熟睡,因為我居高臨下,男人的臉無法看清,但房間里毫無異狀,我心里暗叫慚愧,不想讓陌生人發(fā)現(xiàn)我在偷窺,趕緊從暗門撤走,回到了自己家。
這么一折騰,我游泳的興致就沒了,從冰箱里拎了瓶卡羅娜鮮啤回自己房間,一邊翻網(wǎng)上八卦新聞一邊喝酒,本來想著喝完就去沖涼睡覺,卻沒想到喝著喝著,居然犯了頭暈癥,只能順勢躺倒在床上,再后來就直接睡著了,做了一夜奇奇怪怪的噩夢。
我忽然感到徹底的釋然和放松,從今天上午到現(xiàn)在,我其實一直有些疑神疑鬼,就是因為今早醒來后,我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為什么會穿著泳衣入睡,現(xiàn)在終于回憶起了昨晚的細(xì)節(jié),便也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對這個房間留有印象……這感覺就象是溺水的人一下子浮出了水面,立刻神智歸位,心安氣平,我吸了口氣,不再發(fā)抖。
老天爺保佑,我沒有精神病,我只是犯了頭暈癥,做了個怪夢,想東想西的,自己快把自己嚇瘋了……咳咳,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兒有什么神鬼妖怪啊,幸好,幸好,昨晚只是做夢,阿彌托佛。
小木蘭閉著眼睛,似乎睡得很沉,我抱著她舍不得放開,卻又怕她睡得不舒服,于是小心翼翼把她擱到床上,自己順勢側(cè)身躺下,輕輕環(huán)擁著她。
我為什么會這么喜歡這個小女嬰呢?而且,還不是簡單的喜歡,甚至有想為她付出一切的狂熱,生怕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年齡到了想要生孩子?呃嗯……不會吧……
地下室這層一直沒人下來,十分安靜,我躺著躺著,漸漸神思迷胡,半夢半醒地盹著了。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我忽然清醒,看到小穆出現(xiàn)在半敞的房門外面。
我示意他孩子睡得正香,他示意我出去同他說話。
我點點頭,起身出來,小心翼翼地把房門帶上。在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覺得剛才腦海里打開的那扇門似乎也關(guān)上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使勁兒摔了摔頭,決定不要胡思亂想。
林家地下室設(shè)施很齊備,還有個家庭影院,靠側(cè)墻搭了個吧臺,我跟著小穆一起過去坐下。小穆完全沒有鄉(xiāng)下人的拘束,似對這種環(huán)境很熟悉,施施然問我:“蘭小姐,想喝點什么嗎?”
我有點詫異,問:“你認(rèn)得這些……都是什么酒嗎?”
小穆回身掃了一眼,點點頭:“都聽說過……我識字的,蘭小姐,什么字都認(rèn)識?!?p> 什么字都認(rèn)識……好大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