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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煉金術(shù)師不該用魔法復(fù)仇

103.再見了,姑娘

  “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跟你們說了?!?p>  剛在心里琢磨好自己和弟弟未來的安排,仍然保持著防御姿態(tài)而沒有改變的米爾納,忽然回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有一個皮薩羅沒有處理掉:

  “這個人我還有用處,暫時不能交給你們?!?p>  作為自己這一計劃的贊助者和庇護(hù)者,雖然米爾納對于他并沒有多大好感,也不知道他為啥要突然翻臉;但目前還是需要他活著,才能為自己行動提供方便,只是得是表面活著。

  但心有余悸的薩塔可不敢托大,免得再出現(xiàn)今天這樣不可預(yù)料的意外情況,還是直接將其滅口要更為妥當(dāng):“大姨子你就不怕惹禍上身嗎?留他活著不是更加麻煩?”

  “那是因為我死了,她的處境只會比之前要更加艱難。如果不是靠著村里的支持,她和她的弟弟早就死在了半年前,哪里還撐得到現(xiàn)在?”

  正當(dāng)米爾納準(zhǔn)備開口解釋之際,被她護(hù)在身后的長椅上,卻是突然傳來了一陣極為清脆的掌聲。皮薩羅不知道何時清醒了過來,現(xiàn)在正端坐在長椅上,不慌不忙地鼓起掌來。

  “皮薩羅?!你怎么可能會!”米爾納心中一驚,連忙閉上雙眼開始檢查著自己的荊棘束狀況;而皮薩羅卻挑了挑眉毛,幽幽地反問了一句:“小姑娘~你是在找這個嗎?”

  只見他突然哈哈大笑了兩聲,將自己那被打斷的左手向背后探去,伸入那被割裂開來的外翻血肉開始不停攪弄摸索著什么。

  “哈!找到了?!?p>  皮薩羅的五官頓時猙獰起來,只見他的左手突然發(fā)力向外一抽;隨即便在眾人那錯愕惡心的注視之中,直接將那完全根取代了他脊柱的粗大荊棘,給硬生生地撕扯了下來。

  而他似乎是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是將這根沾染著血肉的蠕動荊棘放到鼻前,滿臉陶醉的嗅了起來:“不愧是圣處|女的神官~這處子血肉的味道,果然比那些凡俗女子要過癮得多~”

  說完他的下顎突然鉆出了兩條金黃的荊棘,伴隨著一陣足以令人暈厥的血肉撕扯聲后,直接在自己下顎及脖頸上,撕扯出了一道無比巨大的豁口來!

  皮薩羅仿佛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似的,直接是掐著那根蠕動掙扎著的紅色荊棘,通過咽喉給囫圇吞了下去。

  而背后那道深可見肋骨的血肉裂口,便開始一種以極快的速度,由肌肉中生長而出的細(xì)密金色荊棘所迅速縫合。甚至比薩塔靠著許愿術(shù)才開發(fā)出的魔藥,要來得更加夸張與迅速!

  不過他還是在保持著自己那副猙獰的五官,冷不丁嘖了一聲,居然還在對自己的恢復(fù)速度感到極為不滿:

  “嘖!我家的種怎么都弱成了這副鳥樣……讓我看看……C!還給德德斯坦家當(dāng)狗?真tm是個廢物。”

  趁著皮薩羅喃喃自語走神的瞬間,纏繞于米爾納身體上的復(fù)數(shù)荊棘驟然暴起,如同鋪天蓋地的箭雨一般,朝著他瘋狂襲去,誓要將其當(dāng)場擊斃!

  蕾希和米爾納她們倆,不愧是一對不同父異母的‘親姐妹’,都是將‘先砍人,再問話’這一優(yōu)良傳統(tǒng),給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但這突兀醒來的皮薩羅卻沒有絲毫的懼色,只是對著空氣略一揮手——一道深邃的灰色霧靄便悠然橫亙在了他的身前,將那些凌厲刺擊悉數(shù)格擋在了屏障之外:

  “嚯!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是藤主的契奴,還以為你身上那些只是裝飾呢~這可真是太巧了,要按輩分,你可得管我叫長老哩~”

  不過米爾納并沒有理會他的喜悅,而是倍感不安地咬牙加大了攻擊力度,試圖盡快抹消滅掉這個極為陌生古怪的皮薩羅。

  而那道同出一源的濃郁霧靄,向比起米爾納自己的薄霧來,卻是要更加的頑強(qiáng)堅固;不論她從何種角度發(fā)起攻擊,卻依然是不痛不癢。

  甚至連坐在長椅上的皮薩羅都看得倦了,閑到不停地搔弄著自己稀疏的毛發(fā)來,只覺得是十分無趣:

  “你的能力未免也太弱小了,新生代的契奴都已經(jīng)是墮落到了這種水平了?別開玩笑?不是我吹牛,就我當(dāng)年養(yǎng)的狗咬人,那也比你的攻擊要來得兇殘小姑娘?!?p>  “吵死了!你這個怪東西給我閉嘴!”

  “喔喔~還真兇啊,這讓我想起了年輕時家里的那對姐妹花,可惜沒能做成種奴留下來~而且小姑娘啊,你真的是很沒有家教!不知道要在說話時尊重長輩嗎?”

  從回憶中蘇醒過來的皮薩羅,眉頭只是微微一舒:那團(tuán)濃郁的霧氣便驟然變換了形狀,化作了一柄長滿荊棘的巨型軍刀,將那些襲來的荊棘鞭條,輕而易舉地統(tǒng)統(tǒng)斬斷成了碎渣。

  吃痛的米爾納連忙收起荊棘向后退卻,開始思考著破敵之法。

  等到這時,‘皮薩羅’方才從長椅上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活動起自己的身體來,順帶將那支孱弱白皙的手臂,轉(zhuǎn)換成了一條長滿結(jié)晶尖刺的藤團(tuán)來。

  而當(dāng)那些結(jié)晶狀荊棘出現(xiàn)的瞬間,米爾納的面龐隨之扭曲了起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靠著聲嘶力竭的大吼來緩解心中的恐慌:

  “你不是皮薩羅!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皮薩羅嘛,要按輩分來說應(yīng)該是我的第六代孫子。”

  望著自己那根粗壯的荊棘手臂仔細(xì)分析了片刻,‘皮薩羅’聳了聳肩隨后正色道:“至于我的名諱,我允許你們尊稱我為克萊奧大君,或是費福男爵?!?p>  “你就是那個兩百年前消失的費福·德·克萊奧?!”

  “當(dāng)然了?!薄に_羅’或者說是克萊奧大君,對她的驚呼聲頗為滿意,忍不住對她多增添了幾分好感:“你很聰明小修女,看來你的確是掌握了那本秘典筆記。果然把這寶物藏在教堂里,才是最明智的選擇?!?p>  似乎是這一沖擊性的事實來得太過突然,被駭?shù)绞Щ曷淦堑拿谞柤{一個踉蹌,一頭扎在了薩塔的懷中,嘴中還在止不住地哆嗦著:“不……這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會沒和男人做過吧?哦也對,圣處|女座下的雛兒神官嘛,也難怪會不知道藤主的轉(zhuǎn)生恩賜~”

  無比戲謔地用那堪比剃刀的毒辣視線,在她的身體上來回掃視了片刻后;自稱為克萊奧大君的怪物突然咋舌幾聲,不自覺地對著空氣喃喃自語了起來:

  “這身材雖然是寒酸了點,也不知道這樣結(jié)合誕下的后代,究竟能與主君產(chǎn)生多大的契合度……不過同是藤主的契奴,來都來了,那還是將就一下得了。”

  只不過當(dāng)他抬起自己的大手,正準(zhǔn)備將斬斷無心逃跑的兩人四肢,將其留下之際改造成妙床時,怪物那已經(jīng)完全混沌化的絮狀腦組織,突然就意識到了一絲不和諧的地方:

  ‘那個神官老頭跑哪里去了?’

  怪物的身后傳來一道悠長的嘆息,在電光火石之間,那些護(hù)衛(wèi)著身體的霧障與荊棘突然集體失效,無法做出任何的防御動態(tài)。

  而等它反應(yīng)過來時,一只籠罩于黑光之下的鐵手,便輕而易舉地?fù)羲榱四墙Y(jié)晶化的顱骨。老教長本以為是場惡戰(zhàn),沒想到只是個不知設(shè)防的弱雞而已。

  伴隨著黑色光芒再次照亮整間大廳,皮薩羅的無頭尸骸再無身體的支持,緩緩倒在了地上,從脖頸處的斷開肆意潑灑著已完全結(jié)晶化的腥臭血沫。

  而那些寄生于怪物體內(nèi)、未曾被消滅干凈的金色荊棘頓時作鳥獸散:或是尋求米爾納的庇護(hù),或是蟄伏于陰影當(dāng)中;唯恐慢了一步,便會被老教長手中的神圣黑光徹底湮滅。

  但這一次老教長卻沒有再度出手?jǐn)夭莩?,相反的:他在發(fā)起突襲將怪物一舉粉碎之后,卻只是握著手中那團(tuán)半血肉、半纖維、其中又摻雜著些許結(jié)晶的肉瘤組織,一言不發(fā)。

  同時在那些活體化的荊棘子體,粗暴地撞開了少女身旁礙事的法師,迫切地嘗試著與新的宿主完成融合。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荊棘即將吞噬少女,而不做出任何回應(yīng)。

  但這些荊棘卻并沒有依照著契約,主動完成與母體的同化:在纏繞在少女腳踝上的那一剎那,這些子體便當(dāng)即撕下了偽裝的外衣,開始瘋狂襲擊吞噬那些同出一源的猩紅荊棘來。

  而在深淵契約的強(qiáng)力壓迫之下,少女的狀況反倒是更加糟糕:她甚至連身體都控制不了,除了罵兩句外,也只能被迫敞開自己的懷抱,痛苦地接納這些子體完成對自己的寄生。

  “該死的!你們不能!”

  在金色荊棘侵蝕著她身體的同時,所有潛藏于子體內(nèi)的記憶也被米爾納所吸收;此刻她終于是明白了:所謂的救治儀式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那個惡魔打從一開始,就是準(zhǔn)備將他們轉(zhuǎn)化為自己在物質(zhì)界行動的憑依軀殼!

  哪怕沒有今天的意外,儀式的陣法照樣會自行完成不可逆的篡改。而完全墮落的自己則會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作為憑依主體將所有的村民吞噬殆盡。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些子體的真實意圖,跪倒在地的少女拼命地掙扎起來,幾近癲狂地組織起自己的荊棘束鞭,沒了命地朝著大廳周圍發(fā)起攻擊,試圖摧毀幾處不起眼的小裝飾。

  但她還是晚了一步:那些散落于大廳各地的細(xì)小裝置,早已被剛才蟄伏起來的金色荊棘所占據(jù):術(shù)式已經(jīng)完成了修改,只待作為儀式核心的米爾納完成激活,它們便成功了。

  而現(xiàn)在不是后悔的時候了:薩塔無法施法、廢老頭也解決不了;目前想要拯救所有人的唯一方法,只能是把自己這個核心宿體給殺了,從根源上破壞儀式的存續(xù)才行:

  搶在蜿蜒而上的金色荊棘刺穿自己的喉嚨,徹底侵蝕自己的大腦之前;即將徹底失去控制,連自|殺都做不到的少女面帶愧色,果斷拉起薩塔的手,希望他能替自己了結(jié):

  “快!殺了我!”

  失去了所有施法能力的薩塔又無可奈何,只得是在大姨子的催促下,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隨即握緊歐仁塞給他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著米爾納那刻意不設(shè)防的心臟刺去。

  如釋重負(fù)的米爾納則是露出了一副解脫笑容,平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甚至還有閑心在臨死前對他說上最后一句遺言:“記得你們倆要幸福,幫我照顧好小弟!”

  但就在那柄不情不愿的利刃,即將刺穿少女心臟的前夕;一記突如其來的漆黑光彈呼嘯襲來,徑直將薩塔連人帶匕首一并給打落在地。

  失去了最后的機(jī)會,那團(tuán)金色荊棘也在光彈到達(dá)的同一瞬間炸裂開來,爆發(fā)出了一道堪比太陽的耀眼光芒,徹底取代了米爾納雙眼中那最后的一絲光彩。

  ,被擊倒在地的薩塔能清楚察覺到:一位強(qiáng)大的下層界存在,徹底擺脫了位面與時空的束縛,親自降臨憑依在了這具瘦弱的身軀之中。

  足以遮天蔽日的濃郁霧靄隨之散去:渾身赤|裸的少女被四條粗壯的荊棘束捉著四肢,穩(wěn)當(dāng)?shù)赝诹税肟罩?,如同一只牽線木偶般,任憑她身后的那模糊虛影盡情玩弄。

  而那尊虛影似乎非常喜愛少女的貧瘠嬌軀,不僅是沒用荊棘與霧靄為她成衣遮羞;反倒是驅(qū)使著赤金荊棘纏繞其上,妝點出一副極盡嫵媚的妖艷模樣。

  伴隨著少女的微弱呼吸聲響起,浩瀚如海的威壓陡然襲來:叫薩塔再也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只得滿載著屈辱與恐懼,向著面前這位惡魔領(lǐng)主匍匐跪拜。

  那團(tuán)虛影倒也沒有在意這只小小的螻蟻,似乎只是被宿體所影響,稍稍收起多余的威壓;在保住了他性命的同時,順帶將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位巋然不動的老人身上。

  “好久不見了,該死的休伊。沒想到你都老成這樣了,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永遠(yuǎn)都不會變老了呢!”

  似是故人相遇,老人對它的嘲諷卻沒有產(chǎn)生半點的反應(yīng),依然是淡漠地站在原地沒有言語。

  但無論他怎么掩藏著心中的情緒,那道足以焚滅火元素位面的灼熱視線,是怎么也隱藏不住的。何況他阻止薩塔殺死米爾納,也是有自己的意義的:

  “別說廢話了,伊丕尼斯。我給你一個選擇,馬上把這位小姑娘的靈魂和身體交出來;然后帶著你復(fù)活后的新力量,滾回九獄里去;我還可以考慮饒你一命?!?p>  “哇哦~想擊殺一名惡魔領(lǐng)主?就憑你?墮落者,你怕不是人老了腦子也跟著糊涂了。我承認(rèn),你這人類確實是很強(qiáng),但當(dāng)年你也不過是得了好遠(yuǎn),勉強(qiáng)放逐了我而已?!?p>  “當(dāng)年我只是執(zhí)行任務(wù)有需要而已?!崩先死浔啬曋@團(tuán)虛影,突然在舉起手指在自己的脖頸上用力一劃:“要殺掉你這個垃圾,不比踩死一只螞蟻要難!”

  如銀鈴般清脆的笑容悠然響起,被|操控著的少女翩翩起舞的舞蝶,緩緩飄浮到了老人的身前;開始肆無忌憚利用自己那嬌柔的身體,不停誘惑著這位怒發(fā)沖冠的老人:

  “如果不是被偷襲,我也不會……算了,不聊那段傷心往事~看得出來,這個小姑娘對你和那只小人類很重要?讓我猜猜,她是你的私生女?還是你隊友托付給你的女兒?”

  “死臭蟲tmd把你嘴給老子閉上!給你最后半分鐘考慮,是放人活命,還是馬上跟著你那婊|子老婆去死?!”

  不得不說虛影的挑釁非常有效,老教長才滿臉嫌惡地拍開了少女勾魂的手,準(zhǔn)備反罵回來;被他這么一激,直接是忍無可忍地爆發(fā)了出來。

  “哦,你果然是老糊涂了墮落者~她是只魅魔,對你們這些無毛猴子來說,她生來就是要去當(dāng)婊|子的~”

  “遺言說完了?tmd想死就直說!”

  “遺言可不是由你來定奪的,人類。既然我都這么有耐心陪你聊天了,你們?nèi)祟愖钕矚g的敘舊環(huán)節(jié)也結(jié)束了,和那個小人類一起去死吧!”

  說完,漂浮在半空中侃侃而談的少女突然變了臉色:只見她雙手向下一砸,無數(shù)條粗糙的荊棘刺條突然撕裂開了虛空,瘋狂朝著他的位置擠壓,大有將老教長活埋之勢。

  但怒目圓睜的教長什么都沒做,只是抬頭朝著襲來的荊棘用力一瞪:轉(zhuǎn)瞬之間,猶如漫天箭雨的荊棘之刺還未靠近他半步,便被一道橫空出世的無形威壓,當(dāng)即碾成了碎末。

  這可完全出乎了惡魔的意料;那團(tuán)虛影先是一愣,甚至都忘了操控少女的身體。隨即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剎那,便如同失心瘋了一般,只顧著在原地不停翻騰著、尖叫著:

  “這不可能!你明明就是一個凡人,一個墮落的圣武士而已!這不可能!”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沒有過多理會它的叫嚷,老教長向著腰后伸手一模:直接是抽出了那柄不離身的圣物寶劍,裹挾著無邊無盡的滔天|怒意,朝不停尖叫著退卻的虛影大步逼去。

  在這一瞬間,兩人的身份完成了根本性的逆轉(zhuǎn)。

  手提圣物的凡人黑武士,是兇狠的獵人;而此刻的惡魔領(lǐng)主,才是那只外強(qiáng)中干的獵物;看似是靠著尖牙利齒發(fā)出威脅,實則卻是早已嚇破了膽子,不停地討?zhàn)堎I命。

  “聽著休伊!你又不知道我的真名,在主物質(zhì)界殺了我,也不過是將我放逐回去罷了!你不是想保住這小女孩的命嗎?你現(xiàn)在殺了我她肯定會死,不如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

  “停下!你再過來一步,我就直接把這個宿體殺了!停下來墮落者!你難道還想再次背棄你的神圣誓言嗎?你不想救人了嗎?你要知道,你殺不死我的!”

  “老子給過了你選擇,你是自己找死!”

  望著那根即將徹底吞噬少女的巨大荊條,也不知是不是虛張聲勢被看穿了,提著圣物的老教長果真停下了腳步。至少在伊丕尼斯看來,手頭的人質(zhì)對這個人類而言,可能真的很重要。

  “而且你憑什么認(rèn)為,不知道真名就殺不死你們這些惡魔和魔鬼了?”

  但還沒等伊丕尼斯從狂喜當(dāng)中回過神來,站在它現(xiàn)界本體面前的老教長突然暴起,舉起手中的那柄黃金之劍,沒了命地朝著前方用力斬去。

  劍芒斬下的那一瞬間,在惡魔那瘋狂的叫囂與詛咒之中,整顆星球仿佛都被剝奪去了全部的色彩,被一股了無邊際的深邃黑暗吞噬掉了所有的光芒。

  但僅在千分之一秒后,萬物生靈眼中的事物,便再度恢復(fù)了往日色彩;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似乎只是活物們集體眨了眼皮而已,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這個世界依然是充滿了光明與活力,太陽也從不會吝惜自己的光熱,將溫暖和煦的光芒盡數(shù)播灑在萬物身上。那道壓迫著眾人的無形威壓,也悄然失去了它的蹤跡。

  至于那尊幾乎占滿了整間大廳的惡魔虛影,等薩塔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也早就伴隨著被斬斷的半截教堂一起,不知消散于哪處虛空之中。

  斬下了驚世一劍的老教長突然咳嗽了兩聲,身形不再如之前的那般挺拔,反倒是比起過去雙方初見之時,還要佝僂上了幾分。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隨即為有氣無力的赤|裸少女披上了外套,又雙手捧起了那柄黃金制成圣物寶劍,將其虔誠地敬獻(xiàn)于尚且完好的女神像面前。

  在做完這一切后,老人方才默默擦去嘴角的血漬,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那串橡木念珠,開始低聲吟誦著為逝者送行的經(jīng)文詩篇。

  見薩塔恢復(fù)了行動能力,停止誦經(jīng)的老教長唯一抬頭,然后又頭也不回地凝視著正前方的神像,指著躺在身旁的少女喃喃自語著:

  “體內(nèi)惡契寄主已除,一切皆以塵埃落定。鄙人的唐突之舉,還望您諒解?!?p>  只要能保住自己大姨子的命,讓蕾希不要傷心就已經(jīng)很好了,還能要求些什么呢。難道翻臉和這個殺神干上一架?怕是全團(tuán)都不夠他殺的!

  “宗師大人義舉,我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了,怎敢同閣下恩將仇報?”

  對著面露倦意的老教長鞠躬道謝后,見老人沒有啥要說的,心急火燎的薩塔便連忙跑到了米爾納的身前,開始認(rèn)真檢查著她的傷勢。

  在確定她的身體狀況穩(wěn)定后,長舒了一口氣的薩塔總算是安下心來,低頭在挎包里翻找著為數(shù)不多的精力藥劑,同時還不忘抱怨著大姨子的沖動行事:

  “大姨子呀……你……唉,這個樣子讓我怎么去和希兒交代呀?得虧是有我和宗師大人在,不然你真把我們趕走了,怕是連后悔都來不及!這種惡魔的話也是能信的?”

  “后悔嘛……那倒是有那么一點點?!?p>  救治師殿下果然是愛笑的,哪怕神像但碎裂成渣了,依然還不肯放棄自己的笑容。

  神情凝重地注視著身旁,那張滿是笑意的殘破石像。不知怎么的,米爾納竟也突然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不過只要能拯救病人的性命,這就足夠了。在這一點上它沒有騙我,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么,它能夠治療的疾病,騷……救治師殿下卻是治不了?!?p>  “救治圣教會自己都說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圣者臨界的時代了。疑難雜病先去醫(yī)院找專業(yè)醫(yī)生治,小病和臨終關(guān)懷再去找教會;你這病急了亂找醫(yī)生,和那些蠢人有啥區(qū)別?”

  雖然不知道如此粗暴地毀滅了寄主,她的身體會不會產(chǎn)生后遺癥;但能夠保住性命已經(jīng)是萬幸了,其他的東西還是交給醫(yī)生們?nèi)ヮ^疼吧。

  但往好了想,或許再休息上一段時間,她的身體說不定就能比之前更加健康呢。

  扶著脖子為她灌下去一瓶精力劑后,看著米爾納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說話也有力了起來;薩塔似乎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了,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只是周圍這破磚爛瓦,實在不是什么修養(yǎng)的好地方。更抵擋不住暴民們隨時可能發(fā)起的進(jìn)攻。畢竟剛才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他們沒理由不發(fā)現(xiàn)……這教堂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過在轉(zhuǎn)移之前,薩塔還得先探探倫納德區(qū)主教的口風(fēng)才行;免得危機(jī)一過,這老頭就又翻臉不認(rèn)賬了:“宗師大人?我想問……”

  “這里沒有什么惡魔,也沒有什么褻瀆之舉。只有一個圖謀不軌的墮落貴族,在暗地勾結(jié)魔族,欲圖加害于我等良善之民。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請傭兵出手,格斃此等惡徒?!?p>  老教長連想都沒想,直接是拋出了自己早已準(zhǔn)備好的說辭,為薩塔的后續(xù)安排鋪平了道路,薩塔也是心中暗喜,忙不迭地向著老教長報以感激的目光。

  但還未等薩塔說出什么感謝的話,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便突然插入進(jìn)了兩人的交談之中。

  “這不行!”掙扎著從地上爬起的少女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不知為何突然犟了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反駁著兩人的齷齪:“村中的危機(jī)是由我一手造成的,我必須負(fù)起責(zé)任來?!?p>  薩塔頓時急了,拼了命地沖著她擠眉弄眼,要她趕緊把嘴給閉上:“大姨子你累了大姨子!趕緊躺地上休息吧,這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人是我和薩莫拉一起殺的,皮薩羅為我提供場地與掩護(hù);抽出來的血液感染后被制成了續(xù)命用的治療藥劑;剩下的尸體一般會被我用法術(shù)制成僵尸,將尸體藏匿于森林里則是皮薩羅的命令,后面他突然翻臉我也是沒有想到的……”

  薩塔試圖直接上去捂住她的嘴,但又擔(dān)心害她再次受傷而不敢上手。結(jié)果自然是被她給一把推開,無奈之下,他也只得用力揮舞著手擋在她的身前,焦急地勸阻著米爾納:

  “別說了!別說了!”

  大姨子卻是瞟了他一眼,并沒有理睬他。而是搜腸刮肚地回憶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厲聲將其和盤托出,沒有做任何一絲一毫的保留:

  “說來慚愧,我曾經(jīng)還考慮過抽出你的血液作為素材;但最后還是下不去手,所幸是抓到了一個魔族的施法者,方便我抽取充盈著魔力的附魔血液,完成最終解藥的制作。所有的證據(jù)都放在書房的地下密室里,你們可以去自行搜查。”

  “為什么?!”

  似乎是將其中的含義理解錯了,以為抓狂了的薩塔是在責(zé)罵自己的毒辣想法;米爾納神情一怔,隨即面帶愧色地向著他解釋起來:

  “我只是不想讓希兒也成為一名單親媽媽……不想讓她傷心。”

  “我tm沒問這個!你既然不想她傷心,那直接閉嘴跟我們走就好了!非要在這里說些什么怪話,這里明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你好我也好,沒有人想聽這些有的沒的!”

  薩塔臉上的痛苦神色又增添了些許,垂在眼角上的熱淚也不自覺流淌了下來,帶著哭腔朝著她哀求了起來:

  “算我求求你了西蘭姐,我們是一家人啊,有什么話不能好好商量?你就算是不肯體諒我的難處,也總得想想你的好妹妹吧!還有西蘭小弟!他現(xiàn)在正是塑造三觀的關(guān)鍵時期,可千萬不能沒有家人在他身旁照顧、教育他啊!”

  而米爾納依然是掛著固執(zhí)的笑容,只是悄然抬起手來,溫柔擦去薩塔急出來的淚水,突然趁他沒注意,捧起他的額頭獻(xiàn)上了訣別之吻:

  “所以,我才更不能讓他們的名譽(yù)受損呀~要是讓人知道他們有一個殺人犯、邪教|徒姐妹,替我背上了一輩子的罵名;那才是真正害了他倆,害了你們未來的家庭。”

  “可tm改名換姓了有誰會知道!我?guī)湍銈儞Q張臉都成!我有人脈、有能力做到的,姐你相信我啊!而且你當(dāng)年都沒有堅持下來的原則,為什么現(xiàn)在就非要重新?lián)炱饋聿豢桑???p>  “因為我活下來了,而那些村民們不僅沒有得到拯救,還得因我的惡念而死。這些都是我的罪孽?!闭f著,米爾納便唉聲嘆氣地捂著自己的心口呢喃道:“有時候人得聽從良心的規(guī)勸?!?p>  “你的那點良心,就非得拿出來這樣招搖?!”

  見自己的勸說完全沒有起到效果,薩塔的情緒終于是失去控了,開始歇斯底里地對著米爾納的面龐用力嘶吼著,試圖用自己的唾沫將她那點良心給徹底淹死:

  “你是覺得我們這些人都沒有良心是嗎?還是你覺得村里那幫刁民有良心?!那他們這幫狗|雜|種,又是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對付岳父岳母,來對待我們這些客人的???”

  “希兒她好不容易有了新家人,還一直在想著給你的伴娘服,做成什么款式。我們都要結(jié)婚了你知道嗎!她盼這一天盼了多久你知道嗎!她還等著你去為她祝福,你就這么無情,就這么忍心看著自己的妹妹,再少一個深愛著她的家人嘛!”

  “……我也愛著你們……但是對不起,這是我必須去贖清的罪孽,我很抱歉?!?p>  氣得在地上不停跺腳,徹底失望了的薩塔不打算再和她辯經(jīng)了,直接是心一狠請求老教長出手幫忙:

  “真tm是被邪氣侵蝕了!宗師大人,麻煩您把這個傻女人給敲暈,我好把她給扛……”

  話音未落,一聲清脆的槍響便穿透了米爾納的心房,如同魔術(shù)師的謝幕演出:一朵腥紅玫瑰自少女的胸口悄然綻放,將體內(nèi)最后的片刻溫暖,無情地潑灑在薩塔那已然失神的面孔之上。

  伴隨著《救贖圣嘆經(jīng)》的最后一個音節(jié)結(jié)束,伴隨著老教長的哀息與薩塔的哭號;那柄纏繞著猩紅荊條的手槍,沿著她的脊背緩緩墜落,為這場鄉(xiāng)村鬧劇畫上了最后的句號。

  少女如釋重負(fù)的臉上,沒有露出沒有絲毫痛苦,她似乎又只是困倦了而已,想要閉上自己的笑眼,搭在少年的肩頭小憩片刻而已。

  在這一刻,兩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女人,她們的笑容竟是那么的相似:仿佛她們真的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妹,令少年難以明辨。

  那溫軟的甜美笑容,一如他們在火車上的初遇:只不過在那個涼爽的夏夜里,她眼中的洋溢著的幸福光芒,卻是要比現(xiàn)在來得更加璀璨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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