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晨曦之中,一架馬車在楊家門口停下來。
元宵已經(jīng)過去,但對于盧仲文來說,天天都是節(jié)日,昨晚又是通宵狂歡的一晚。
他雖然在家主之爭中失勢,但該享受還是享受,他的母親是楊老夫人的親外甥女,盧伯蘊即便是心里恨得牙癢癢,但也不會在這上面克扣他們。
盧仲文趔趄著下車,一晃一晃的朝家里走去,一邊走著一邊哼著小曲,偶爾還發(fā)出一聲醉嗝,走到里面的時候,他恍惚之間聽到有人在吵架,他以為是自己喝醉了聽錯了,但再往里面走,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真是沒用!如此好機會,你竟是半點也不會利用,你與你那廢物哥哥有什么不同!……”
這是母親的聲音。
盧仲文:“……”
盧仲文愣了一下,又苦笑出來。
發(fā)楞是因為他第一次聽到母親罵雪婷,苦笑則是因為母親在罵妹妹的同時,又將自己給帶進去了。
“……時機不好……”
那是盧雪婷的聲音。
盧仲文趕緊側(cè)耳傾聽。
“……楊家人都在,楊玉容就在帷幕里面,我不好出頭,而且當(dāng)時他們都在一樓,陳靜安是全場的焦點,那時候我怎么好上去,我是大家閨秀,又不是場中賣唱的歌女,就那么湊上去,豈不是連臉都不要了?”
盧雪婷聲音頗為委屈。
“臉??……要什么臉!咱們娘仨還有臉么,臉都是靠自己掙出來的,陳靜安已經(jīng)是一飛沖天之勢,你若是搭上他,也能雞犬飛天,甚至比起你哥當(dāng)上家主還要榮耀得多呀!
你哥當(dāng)上家主,那也不過是商人之家的家主,而你也不過是家主的妹妹,你還是要嫁人的,可商人之女又能嫁給什么人,可你要是當(dāng)上陳靜安的夫人,以后甚至能夠當(dāng)誥命夫人!”
聽到這里盧仲文輕輕搖頭嘆氣,轉(zhuǎn)身躡手躡腳,準備逃離,卻不料一腳踩在雪堆上,發(fā)出咯吱一聲,里面的門一下子打開了。
盧仲文僵硬轉(zhuǎn)頭,看到滿臉殺氣的母親看著他。
楊夫人門也不關(guān),轉(zhuǎn)身往里走去。
盧仲文垂頭喪氣,往里面走去,進了門,將門給仔細關(guān)上。
走到里面,盧雪婷跪在地上,盧仲文不由得有些心疼:“娘,天氣這么冷,妹妹她……”
“跪下!”
“哦?!?p> “撲通?!?p> 盧仲文乖乖跪下,然后盧雪婷噗呲笑出來。
盧仲文:“……”
楊夫人滿臉的殺氣。
“渾身酒味、萎靡不振、一身胭脂氣……又喝花酒了?”
盧仲文抬起頭狡辯:“讀書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喝花酒呢,那叫陶冶情操……”
他看到楊夫人的手伸向桌子上的戒尺,頓時將接下來的話給咽回去了,老老實實道:“……是。”
楊夫人長長嘆了一聲,聲音里面有疲憊,也有深深地絕望。
盧仲文不忍:“娘……”
楊夫人無力地擺擺手,聲音里面帶著厭倦:“也罷也罷,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我這做母親的,千方百計為你們謀未來,但你們一個比一個憊懶,也罷也罷,隨你們?nèi)グ伞呛?,一個當(dāng)紈绔子弟,一個也嫁給商人,也罷也罷,反正餓不死,也不到流落街頭的程度,就這般吧。”
聽到楊夫人的話,盧仲文心中羞愧難當(dāng)。
母親對他的厚望他是知道的,以前想讓他讀書,所以求爺爺告奶奶的,將他送到國子監(jiān)去……嗯,借讀,后面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什么讀書的料子,于是便千方百計想要給自己謀家主之位,可是自己還是不爭氣,將事情給黃了,唉。
盧仲文將腦袋放在冰涼的地板上。
楊夫人呵呵冷笑:“怎么,你這是作甚?”
盧仲文甕聲道:“娘,兒子知道錯了,您打我罵我吧?!?p> 楊夫人嘆了一口氣:“若是打罵能夠解決問題,你要是能夠留一根完好的四肢算我輸?!?p> 盧仲文:“……”
盧仲文哽咽道:“兒子也想做出一番事業(yè)來,但讀書不成,當(dāng)家主也不成,兒子何嘗不是心中焦慮,娘,還有什么是兒子可以做的,您盡管說,兒子拼了命也要去完成娘的愿望!”
楊夫人聽到盧仲文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早干什么去了,她正想破口大罵,但心中卻是一動,眉頭一掀:“你真是這么想的?”
盧仲文心中一顫,心中暗道演過了,娘咧,不知道我這個時候裝暈過去,是不是會更好一些呢?
但刀子已架到脖子上,還特么是自己遞出去的刀!
盧仲文硬著頭皮道:“那是自然,母親請說!”
楊夫人看著兒子的后腦勺,嘴角輕輕一翹。
盧雪婷心中嘆氣。
傻哥哥誒,娘的套路十八彎,你這又是被逃進了呀。
“既然仲文有此心,娘自然要為你仔細籌劃的,嗯……你讀書不成,經(jīng)商也不成,但混狐朋狗友的能力卻是不錯,朋友倒是不少……”
盧仲文心中一喜,趕緊直起身子來問道:“娘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托人做,您放心,交給我,我那幫朋友什么人都有,家里不乏有當(dāng)官的,靠著嘴皮子去求人不行,但銀兩提過去,還是能干成事情的?!?p> 楊夫人:“……”
果然是狐朋狗友啊,說是朋友,但求著做點事,還得提著銀兩上門,這算是朋友?
盧仲文看到母親的神色,卻是正色道:“母親這么想就不懂了,咱們商人在商言商,他們官家人在官言官。
求人做事,該有的規(guī)則還是得有的,不能說是因為朋友,便去破壞規(guī)則。
這世間有錢的人許多,但提著豬頭找不到廟門口的人更多,兒子能夠找到廟門口,比起很多人來說,已經(jīng)是很厲害的了?!?p> 聽到盧仲文的話,楊夫人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起來,自己這兒子,讀書不成,當(dāng)家主也不成,但也不全然是廢物,有著見識,至少當(dāng)個幫閑還是可以的。
嗯?
幫閑?
楊夫人眼睛一亮。
幫閑也有許多種啊。
在街上晃蕩,有點事情做一做,那也叫幫閑。
可跟在達官貴人身邊,狐假虎威的,那也叫幫閑,那種幫閑是多少人都靠不上去呢,若是能夠當(dāng)上那種幫閑,給個家主也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