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與蘇醒
楚子航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純凈的白。
陽光透過白紗窗簾照射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血壓……”
“心跳……”
從耳畔傳來的人聲時遠時近。
忽然,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護士湊到他面前,有點驚喜地說道:“你醒了?”
楚子航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扭頭往身邊看了看,目光從周圍那些閃爍著燈光的醫(yī)學儀器上面一一掃過,然后用略顯艱澀的聲音緩緩開口:“這里是……哪里?”
“榕城第一人民醫(yī)院,你已經昏睡了一整天了。”
護士制止了楚子航起身的動作:“先別亂動,你現在的情況還沒有穩(wěn)定下來,我去叫周醫(yī)生過來?!?p> 丟下這一句后,說話的護士就匆匆起身離開。
很快,幾個倉促的腳步聲從外面的走廊傳來,最先推開房門的是一對衣著光鮮的夫妻。其中男人梳著一頭一絲不茍的中分,身上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女人則是一身休閑的雪紡衫,雖然眼睛有些紅腫,臉上的妝容也花了,但依然無法掩蓋動人的美貌。
只看臉型,楚子航和她有著六七分相似。
“子航,你沒事吧,昨天早上你突然發(fā)起高燒,真是把媽媽嚇壞了,讓媽媽看看現在額頭還燙嗎?”
女人腳步踉蹌地撲到病床前,自顧自地說著,將手背放在楚子航的額頭上。
男人的表現則是鎮(zhèn)定許多:“子航,下次身體不舒服記得提前告訴我們,之前聽佟姨說你在家里昏迷的時候,你媽媽和我都很擔心?!?p> “……”
楚子航花了五秒鐘,才把面前的這對男女辨認了出來,并聽清楚了他們所說的話。
昨天早上……昏迷?
直到幾分鐘前,楚子航都還以為自己是身處于死后的世界。
但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蘇小妍和鹿天銘,卻是把他拉回到了現實中,這五年來每每午夜夢回的畫面,也一瞬間涌入到了楚子航的腦海中,讓他忽然間有些頭疼:“現在是……什么時間?”
“?”
蘇小妍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2005年9月1號,是你高一開學的日子,我和你爸爸本來準備陪你一起去參加入學典禮的……”
楚子航恍惚了一下。
2005年7月4號的那個雨夜,他和那個男人一起駛入了那條高架路。
也是在這一年,他闖入了那個光怪陸離的怪物世界,用了五年的時間,從一個寂寂無名的普通獵人,變成了“指引明路的蒼藍星”。
也就是說……
自己在怪獵世界待過了五個年頭,以“蒼藍星”的身份,歷經了無數次的戰(zhàn)斗,并在和冥赤龍同歸于盡以后,又回到了原先的世界?那么眼前的這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真實存在的?
病房的門再次被人推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大步走了進來,先把楚子航身上連著的那些醫(yī)學儀器擺動了一遍,確認各項指標都恢復了正常以后,才松了口氣,對鹿天銘和蘇小妍說了幾句,大概意思是楚子航的各項指標已經恢復正常,但為了穩(wěn)妥起見,還需要再做一番更細致的檢查。
對醫(yī)生說的話,鹿天銘自然言聽計從,跟楚子航說了幾句安心休養(yǎng)的話后,就扶著蘇小妍出了病房。
目送著“爸爸”和媽媽的身影消失在房門處以后,楚子航重新閉上眼睛,沉默無言。
醒來之后,楚子航又在醫(yī)院里躺了一天。
在這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內,他把自己五年前的記憶全部回想了一遍,因為時隔太久,除了那輛雨夜的邁巴赫還能清晰記起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已經模糊不清。
畢竟他自己是在怪獵世界掙扎了五年,經歷了無數險境,而對于除他以外的所有人來說,他只不過是睡了兩天而已。
直到第二天早上,在又一輪身體檢查結束后,負責醫(yī)治他的醫(yī)生才終于給他開具了出院證明。鹿天銘親自過來把他接回了家。
“小妍昨天睡得很晚,我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叫醒她,直接過來接你了……”
鹿天銘從副駕駛座扭頭看向后車廂,聲音平穩(wěn)地解釋著:“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請了假,先在家里休息幾天,反正現在才剛開學,學校還沒有正式開課,等身體好轉了再回去也不遲。我回頭跟你們班主任那里說一聲?!?p> 一成不變的好男人腔調,帶著對自己成功和財富的淡淡自豪。
楚子航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回應道:“不用了,我在醫(yī)院已經休息的很好,明天就可以回學校?!?p> “好吧?!?p> 鹿天銘停頓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老楚失蹤的事情,我沒有告訴小妍,怕她擔心。不過我已經跟警局那邊的朋友打過招呼,如果之后有什么調查結果,他們會第一時間告訴我,所以,你就不用再一直放在心里了?!?p>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才有點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楚天驕失蹤的事情,蘇小妍一直都不知情。
楚子航也知道,漂亮媽媽一直是個沒心沒肺的性格,離婚改嫁以后,眼前這個男人也很寵她,每天就是逛逛街喝喝酒,以前不開心的事情都不去想了。所以發(fā)生在雨夜高架路上的事情,的確沒有讓她知道的必要。
“謝謝……爸爸。”
楚子航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這個稱呼,是媽媽再婚時他答應過“爸爸”一定要做到的,楚子航向來都很看重諾言。何況除了“爸爸”這個稱呼以外,鹿天銘對他沒有其他要求,反而是對楚子航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會盡力滿足。
但楚子航沒有提過什么要求,唯一的一次發(fā)生在小學時,為了和同年級的另外一個孩子打架,請鹿天銘幫他報了少年宮的劍道班,然后用了三年的時間拿到黑帶。后來教練表示自己能教的東西已經教完,不想再坑他的學費,楚子航才漸漸去的少了。只有在少年宮做活動的時候,才會應教練的請求偶爾過去幫襯一下,撐撐場面。
如果剔除沒有血緣關系這一點的話,鹿天銘應該算是一個好父親。
可……
車廂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鹿天銘不再多說什么,楚子航也微微垂下眉眼,不再開口。
DC區(qū),孔雀邸。
把楚子航送到地方以后,鹿天銘就吩咐司機掉頭回去了,作為手底下?lián)碛腥齻€公司的成功人士,他還有很多業(yè)務要忙,能親自去醫(yī)院接楚子航,已經是從百忙中的時間。
目送著那輛奔馳S500駛出小區(qū),楚子航才轉過身,走進了自家的別墅內。
媽媽還在熟睡。
家里的雇工佟姨在打掃著房間,看到楚子航進門,臉上露出笑容:“子航回來了?你媽媽還在臥室那邊休息,需要喊醒她嗎?”
“不用了,佟姨您忙,我先上去了。”
上樓,開門。
楚子航在自己臥室的門后站了一會兒,才關上房門,往前走了兩步,抬起頭來看向了衣柜旁邊的鏡子。
出現在鏡子中的,是一張15歲少年的面孔。
稚嫩,清秀,一雙淺栗色的眸子中,看起來甚至有點柔弱。
掀起衣服,赤裸的上半身精瘦而蒼白,好像一段挺拔料峭的竹節(jié),能看到若隱若現的腹肌??捎∠笾斜豢直堃膫冢呀浵Р灰?,還有被炎王龍的火焰灼傷又結痂的肩膀,被嵐龍的水刃劃傷過的后背……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但,隨著楚子航閉上眼睛再重新睜開,一團燦金色的光芒就在他的瞳孔中跳動起來,慢慢變亮,最后好像黑夜中的兩點燭火般閃亮耀眼。
握拳,揮出。
泛著淡青色的拳頭打在空氣中,發(fā)出簇簇的風響。
這是埋藏于楚子航血脈深處的能力。
在瞳孔變成淡金色的狀態(tài)下,他的肌肉力量、神經反應、乃至于視覺和聽覺,都在一瞬間提升到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整個房間內各個角落,就像是從黑白電視變成了清晰巨幕一樣,任何一處細節(jié)都纖毫畢現。
在那個世界的時候,楚子航曾經試圖隱藏這種能力,但還是被大團長發(fā)現。
見多識廣的龍人族獵人翻閱了大量古籍,又帶著楚子航到舊大陸的龍人族棲息地,拜訪了一次那位壽命悠久的大長老,才終于得到了一點眉目——
按照龍人族大長老的猜測,楚子航很可能也是龍人族某一個分支的后裔,因此繼承了來自若干代前先祖的力量。怪物獵人世界的歷史因為眾多天災的存在而被割裂,很多資料典籍都有遺失,但既然存在著能夠一刀砍下老山龍頭顱的巨龍人,那么出現這樣一支特殊的龍人族血脈,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甚至,從血脈帶來的身體強化效果來說,楚子航的血統(tǒng)可能還相當高貴,畢竟一般的龍人族族人,體內流淌的龍類血液已經非常稀薄,只不過是力氣比普通人類大一些、速度快一點罷了。
也正是借助龍人族的幫助,和自己的反復摸索,楚子航漸漸熟悉了這種血脈。
并掌握了名為“血脈活化”的能力。
——以身體出現龍化特征為代價,將潛藏在血脈中的潛能激活,獲得更加強大的體能和力量。甚至就連“君焰”,也能得到幅度不小的強化。
他在和冥赤龍戰(zhàn)斗時,就曾經用過這種能力。
現在的楚子航,已經確認,自己的確是回到了曾經生活過十五年的地球。
就像當初去往那個世界的時候一樣,在被冥赤龍殺死以后,他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
“毀滅即是新生……”
楚子航默默念誦了一遍這句流傳于龍人族內的諺語,然后就把雙眼中的金色熄滅下去,看向了衣柜。
那里放著一只黑色加長型網球包。
很眼熟。
楚子航第一次見到這件東西,還是在雨夜的高架路,那輛駛入深淵的邁巴赫上。而在他去往那個怪物世界的時候,這個網球包同樣跟在他身邊,在陪伴他一起度過了兩百多個日夜后,被初次遭遇的恐暴龍咬成碎片,連同里面的那把刀也斷成兩截……怎么會還在這里?
抱著疑惑,楚子航將手提包提出來放在床上,拉開拉鏈。
一柄修長的日本刀在視線中浮現出來。
準確的說,是一柄半。
半截不太起眼的斷刃,還有一柄形狀比原版的村雨略長也略厚一些的太刀,從木質的刀鞘內抽離出來后,映入眼簾的是一截漆黑的刀柄,和狹長而略帶弧度的刀身,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和普通的日本刀一樣,平平無奇。
可……
在放在陽光下的時候,卻還是能看到刀身下方一抹不太清晰的色澤,隱隱透著隱約的暗紅色,好像一頭虛弱的古龍在刀身中沉睡著,正在準備著被喚醒過來,顯露出自己的崢嶸。
不是遙遠記憶中的那一把。
而是在身為“蒼藍星”的五年間,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那把重鑄的村雨。
由二期團的工匠大叔親自出手鍛造,仿照村雨原本的模樣,以從恐暴龍的爪牙中提煉出來的金屬礦物為主體,完美融入了熔山龍的【火焰元素力】和鋼龍的【風壓屏障】,又澆灌以滅盡龍的龍血,被賦予了滅盡龍的【龍封力】,就連劍術大師都稱贊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所以……
這位老伙伴,也跟著自己一起從那個世界回來了嗎?
楚子航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就把重鑄后的村雨重新插回刀鞘,然后抱著這把刀斜靠在床上,仰頭望著房間上方潔白的天花板,好半天,才輕輕吐了口氣。
“回來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