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晴空湛藍湛藍的,這顯得棉花包一樣的云朵更白了。
楊柳輕拂,燕子雙飛,偶爾停在電線上,嘴里唱著:“哆來咪發(fā)唆拉西?!?p> 十幾只麻雀在教學樓后面的平房上跳躍,嘰嘰喳喳,好像在猜測:這么多人在干什么?
全校教師和學生,我們集合在教學樓與平房之間的磚地上,擠得滿滿登登。
沒辦法,上周五下了一場大雨,操場上汪洋一片,周一升旗儀式只能在磚地上進行了。
學生在前面接踵摩肩,班主任背著手站在后面,其余領導和老師在后面站成橫排。
一個升旗手,四個護旗手,穿著靴子來到國旗臺下,然后我們齊唱:
起來!
不愿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新的長城。
……
唱完國歌,姜飛代表七年級的同學,帶著團徽,進行國旗下講話。馬上端午節(jié)了,圍繞屈原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是必須的。
學生原地解散,我想上趟廁所,下節(jié)課是英語,找個地方抽根煙。
這時,政教主任譚軍在后面叫我:“姜哥,姜哥,咱倆一起去?!睂W校禁煙,就是一紙?zhí)柫?,因為校長就抽煙。
我們都偷偷抽,只有牛鐵柱不管這套:“我他媽花自己錢抽煙,管我干啥?校長用公家錢上飯店咋不管呢?”
所以,校長和牛鐵柱都在自己辦公室抽煙,而且相安無事。我們則沒那勇氣。
譚軍邊走邊說:“姜哥,六一活動總結你還沒交呢?”
“啥時候布置的?我還不知道呢!”
“我今天早上在班主任群里發(fā)的,你沒看手機?”譚軍詢問的同時,第三節(jié)課的上課鈴響了,我們正好走到廁所。
“上課不讓帶手機,我手機扔辦公室了。早上來就忙,沒時間看。這節(jié)我閑課,馬上就交。”我一邊解釋,一邊掏煙。
“哎哎,姜哥,抽我的?!弊T軍今年二十八歲,才上班三年,就提拔成政教主任,極為精明。
我一看是玉溪煙,比我的紅塔山強,就接了過來。
煙剛點著,中心校校長王福田就進來了。我們被抓現(xiàn)行了,尷尬得不知怎么辦好。齊聲道:“王校長?!?p> 不料,王福田擺手說:“沒事,沒事!我也是來抽支煙,要不辦公室煙味太大,教育局來人不好應對?!?p> 譚軍立刻掏出煙,給王校長點上。于是,他們在一旁聊天,我去辦大事。
我默默地抽著煙,蹲著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們聊著,然后趕緊走了。
譚軍則陪同王福田巡視,看操場怎么改造,一下雨就積水也不是個事兒。
回到辦公室一看,都去上課了。洗洗手,在電腦上下載一個總結,改了改,用微信給譚軍發(fā)了過去。這種校內存檔備查的材料,不必認真。
當當當,隨著一股香風,隋欣走了進來。還故意調皮地敲了敲門。
美人微笑著:“就知道你閑課。”沒等我起來,胳膊肘壓在我肩膀上。
“你是教導主任,當然知道了?!蔽彝顺鑫⑿?,就要站起來。
隋欣卻用力將我按回椅子:“雪哥,你怎么總是躲著我???”
“那個,欣欣,雖然當年咱倆好過,但是現(xiàn)在各有家庭,孩子都這么大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她的紅唇對著我的耳朵,我一抬頭就對著她的胸。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白皙的臉龐,白色的裙子,前面鼓鼓的。
雖然這美麗我品嘗過,依舊異常緊張。
最近對女人格外敏感,喜歡歸喜歡,我不能邁出那一步。
我是老師,不能亂來!
隋欣委屈地蹙著眉頭:“你還說,當初是我媽嫌你窮,不同意。我可一直等著你,哪承想你倒先結婚了,還找了個無業(yè)游民?!?p> 我立刻心軟了:“當初我不是窮嗎?窮不擇妻的道理你該知道的。況且我現(xiàn)在生活得很好?!?p> 當年她母親菜刀駕在自己脖子上,大聲叫著:“我閨女就是剁吧剁吧喂小雞兒,也不嫁給你!你個窮光蛋,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這場景一直歷歷在目。
看到她抿嘴不說話,又道:“這是工作場所,不能亂來。別人都叫姜老師,或者姜哥、巖哥,你怎么叫起雪哥來了?”
“我只在沒人時這么叫,因為,我想把你捧在手心兒里,又怕化了。我想重新跟你好。你知道嗎?”說著,眼淚竟掉了下來。
“哎呦!你這是怎么了?”我嚇著了。站起身,繞過椅子,拿紙巾給她擦眼淚。
她坐下,還是哭。“我家那個死鬼,一喝酒就罵我,昨天還動了手?!辈恍拍憧?,說著,摟起裙子。
我一看,可不,大腿青一塊,紫一塊的。
真讓人心疼!
“就因為我不是處女,我不找你找誰?”隋欣突然收起眼淚,怒目而視。
“那也不行,我不能那么做。”我轉身要走。
她急忙拉住我胳膊:“我不要你離婚,對我好就行!”
“不行!”我的態(tài)度很堅決。
四目相對,她沉吟一會兒,“那好吧!你坐那,我有正事跟你說?!比嗔巳嗄?,坐在了我辦公桌的對面。
我只好坐下,眼睛看著這個曾經愛過的女人。
“課程結束了吧?”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還有一周半結束?!彼苊?,即便和我同歲。
“你怎么回事?別人五月末就結束進度了,都開始復習啦!”隋欣又換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鼻息一張一合。
“差生太多,開不動啊!”我無奈地攤了攤手。
“當初就不讓你接這個差班,黃秋實忽悠你幾句,你就接了。期末了,優(yōu)秀輔導員、師德先進個人、四有好老師、優(yōu)秀班主任、優(yōu)秀教師,成績不好,啥也沒你的。腦子一點兒都沒數(shù)?!彼逍狸w細白嫩的手指,像小媳婦一樣數(shù)落我,是她的習慣。
“哪能!當初秋實可打過包票,不會虧待我的?!蔽艺娌恍?。
“你就傻吧!這些榮譽和考核都是王福田說了算,就算黃秋實是你的同學,好哥們,想為你爭取,沒有成績,憑什么?”女人激動地站了起來。
“也是哈!那咋整???”我撓撓腦袋。
“咋整?虧你上了十八年的班兒,要么成績上去,要么關系上去?!闭f完站起就走,還用手指點了一下我的腦門。
同齡人都晉職稱了,比如隋欣,職稱已經是副高了,只有我還在為小高拼搏。
我是該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