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名之神

　　那些抬神轎的極東人偶再怎么異常也不可能將高山猛和少女平穩(wěn)地抬上去。

　　所以還得他們親自走臺階上去。

　　幸好這階梯不長，不然高山猛會鬧著讓人偶背自己上去，最終決戰(zhàn)前可不能白白浪費體力，不是嗎？

　　等上去后，高山猛居然看到了一些正在營業(yè)的攤位。

　　但細看后發(fā)現(xiàn)那就是過家家，作為顧客和攤主的人偶只是在機械地重復(fù)著買和賣的動作。

　　因為腳步稍微那么慢了點，高山猛被后面的人偶推了一下。

　　他抱怨道：“你也太粗魯了吧！”

　　人偶當然不會回應(yīng)他，但是少女會，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高山猛。

　　“每個人面對危險時釋放壓力的方法都不一樣?！备呱矫偷男θ萦行┙┯玻骸拔业脑?，會變得稍微有些不正經(jīng)。”

　　【當前存在感點數(shù)為：178點】

　　身處險境、存在感一點一點消失，這些都在使高山猛的精神壓力一直增加。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不對勁？”

　　少女冷靜地說道：“沒有鳥居和神使。”

　　鳥居是類似牌坊的神社附屬建筑，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區(qū)分神棲息的神域和人類居住的世俗界。鳥居的存在提醒來訪者，踏入鳥居即意味著進入神域，之后所有的行為舉止都應(yīng)特別注意。

　　而神使則是守護獸，是守護神社、驅(qū)除外敵的存在。

　　對于虔誠到模樣人類行為來拜祭神明的人偶來說，神社沒有鳥居和神使，這肯定是有很大的問題。

　　來到拜殿前面，除了地位最高的那個人偶，其他不管是扮演攤主或者顧客的、還是參加了游行的都十分恭敬地跪下來參拜。

　　拜殿的正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身穿白衣、襦袢和緋袴，巫女打扮的人偶從里面走了出來。

　　與其他人偶不同的是，巫女人偶的五官更加精準，臉色沒么有那蒼白，整體的感覺更接近一個活人。

　　難道這些人偶最后會變成普通人一樣？

　　想到這里的時候，一股惡寒爬上了高山猛的脊椎。

　　‘請、走這邊?！?p>　　說話了！這個巫女人偶居然說話了！

　　雖然聽上去像是從老式收音機里發(fā)出來的聲音，但它確確實實說話了！

　　即使是一直面無表情的少女，此時臉上也不免出現(xiàn)驚訝的痕跡。

　　高山猛悄聲道：“跟著它。”

　　“動手嗎？”

　　還沒得到高山猛的回答，少女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拜殿里站著密密麻麻的怒目人偶，它們身上穿著精良的盔甲，武器上的煞氣在少女眼里都形成了實體。

　　拜殿不大，巫女人偶很快就領(lǐng)著他們走到盡頭，一對童男童女人偶為他們打開通往本殿的門。

　　通常來說本殿是神社中最神圣的部分，里面置有神體、獻饌和御幣，是神棲息的場所。

　　本殿之前的空地上也有不少人偶在守候其中。

　　等到高山猛和少女走到空地正中，一個神官打扮的無臉人偶吐字清晰地說道：

　　‘神樂舞起！’

　　太鼓應(yīng)聲隆隆響起。

　　悠長的笛聲低聲述說著無名之神不為人知的哀愁。

　　可突然間，一陣高亢共鳴的鉦聲與清脆悅耳的鈴聲擊碎了這陣憂傷。

　　一個看上去與活人沒有什么區(qū)別的絕美人偶翩然舞動起來。

　　它用白色檀紙扎發(fā)，頭戴炫目前天冠，身披斑斕千早外衣，足部穿白足袋和紅紐草鞋。

　　神樂鈴手柄處的五色帶在它的舞動過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半空中盡情飛揚。

　　明明只是人偶模仿人類的神樂舞，高山猛和少女卻能從中感受到一種說不清的圣潔感。

　　但沒過多久，他們就斷定那只是錯覺。

　　因為本殿的門也隨著神樂舞慢慢打開，一股漆黑不祥、纏繞著死亡氣息的霧氣從中溢出。

　　少女有那么一瞬間感覺到，自己身上和手上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惡靈也安靜下來，不過很快它們就像被激怒一樣變得更加地狂暴。

　　‘祭品，進去?！?p>　　這次高山猛還沒開口勸，少女就大步跨過本殿的木門，他連忙跟上。

　　木門迅速合上，斷絕他們的退路。

　　黑暗中，無形的異物在蠕動。

　　這里與他們一開始被拉進來的那個空間十分相似，虛空中被刻印著一些像是臟器，又像是邪魔的紋路，如果還是按照之前的猜測來想，他們這是又一次進入了代表神社本體的怪物體內(nèi)。

　　十幾米以外，供放神體的并不是神臺，而是一個巨大的人偶架子。

　　一共有七層，從下數(shù)起這七層分別擺放著——

　　第七層，抬高山猛他們上山的縮小版神轎。

　　第六層，一些小巧精致的裝飾品。

　　第五層，三個不同穿著的極東人偶。

　　第四層，不同年段的三個神官人偶。

　　第三層，演奏著極東傳統(tǒng)樂器的五人樂隊人偶。

　　第二層，分別手持弓、箭、薙刀的三名巫女人偶。

　　而最上層的神體穿著的衣服沒有高山猛想象中的那么特別那么神圣，也沒有少女猜測里的那么詭異那么不祥。

　　它亦或是祂，穿的是極東傳統(tǒng)婚服，白無垢。

　　因為角度問題，寬大的白棉帽將身體的臉遮下了大半，只露出那嬌艷欲滴的紅唇。

　　驚鴻一瞥間，高山猛的心神得到了極致的滿足，他的靈魂仿佛在這一剎那得到了飛升，進入了諸神居所高天原。

　　【當前存在感點數(shù)為：156點】

　　腦海里的神秘聲音將高山猛從詭異的狀態(tài)里拉了回來。

　　回過神來的他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意識到存在感被扣除15點后，心里無比地驚愕。

　　這是意味著就因為那一眼，他就遭受了致命的傷害！

　　“喂，看那邊?！?p>　　還在喘著大氣的高山猛本來沒有余裕理會少女，但聽到指引聲音突然響起后，他艱難地用余光看向少女所指的方向。

　　是鳥居，一座暗紅色的鳥居。

　　‘穿越鳥居下面的洞’。

　　洞？那里沒有洞啊……難道是，時機不對？

　　“鳥居就是出口，但可能……還要等上一等。”高山猛強迫自己低著頭深呼吸：“不要直視神體，尤其是神體的臉……”

　　但高山猛沒想的是，在他出聲提醒前，少女就已經(jīng)在直視人偶架上的神體，眼神里還帶著嘲諷、不敬、桀驁的色彩。

　　“裝神弄鬼?！?p>　　少女用右手舉起紅傘，對神體挑釁。

　　‘嘻嘻?！?p>　　【當前存在感點數(shù)為：140點】

　　高山猛被無形的沖擊撞得腳下不穩(wěn)，差點跌倒在地。

　　人偶架上那些人偶突然間咯咯顫抖起來，像是在嘲笑高山猛和少女的不自量力。

　　而穿著白無垢的身體這時也微微地抬起一點頭來，露出紅唇之上那張干枯的無瞳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