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愜意
女孩子帶我走到戴官石東側(cè)，她說：“只能從這里上去?！?p> 我看了看北邊，一眼看出去三四十公里遠(yuǎn)。龍王鎮(zhèn)就在山下的河谷里，直線距離只有五六公里。
寬廣河谷里的遠(yuǎn)山青黑色沒有細(xì)節(jié)的剪影上有一層白的霧氣。更遠(yuǎn)的山一匹匹疊到天邊。風(fēng)很大，嗚嗚作響。
我看了看高聳的石頭，突然覺得草率了，怎么爬上去？它并不是可以輕易攀爬上去的事物，更不是我想像的能夠走上去。
踩腳處，抓手處也只有三指寬的幾個點。如果上邊有個人能夠伸手在我爬到半途拉一把，那情況會容易得多?；蛘呦逻呌腥耍艺镜剿募缟?，可能情況會簡易一半。
我有些意外地問女孩子：“你小時候從這里上去過？”
她說：“上去過的?！焙孟駨倪@里上去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困難事情。
我說：“一個人？”
她說不是，和她的那些哥哥們。
不管是誰，肯定能夠上去，這是毫無疑問的。
我開始試著攀爬。雖然去年我從望天觀的懸崖上冒險溜下來過，但這種在類似于絕壁處往上爬的確是需要技巧和力氣還有緊貼石壁的那種對自身重量的感知以及超高的平衡感。
女孩子后退了幾步，給我留下了摔下來的空間。
然而我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在發(fā)抖。她緊張地盯著我，怕我在即將到達(dá)第一個可以休息的平臺時掉下來。
緊貼在長滿地衣的石頭上，汗水已經(jīng)完全浸透了衣服，從額頭豆大的一滴一滴落下來。
我深吸幾口氣，想平息大腿的顫抖。但做不到。想再上一點，拉高身體，以便自己的雙肩能夠高過那個平臺。
但兩只腿，只能使上一點點力氣，雖然它們已經(jīng)盡到最大的努力，已經(jīng)顫抖不止，卻還是不能夠提供足夠的推動力。
我的臉貼到石頭上，下巴剛好能夠夠到那個平臺，我又小心地挪動一下手，下巴也在石頭上使勁，終于又上升了有十公分。但右腿已完全不受力，空了。我需要用右腳再找一個支點。
但整個人完全緊貼石頭，腿是無法彎曲，比如說小腿向后彎曲，會導(dǎo)致我整個人的重心遠(yuǎn)離石壁。所以，只能大腿根使勁，讓右腿硬著靠石壁往側(cè)邊上踢。
終于蹬住一個受力點，下巴已經(jīng)使不上勁兒了，擰著脖子把自己臉貼到石頭平面上，左手終于把手肘移動到這個平面上。這時，再深吸幾口氣，左手發(fā)力，把自己整個人撐起來，再折騰三五下，翻上平臺。
一種脫力的感覺襲擊了我。一會兒我怎么從這里再下去？
我問女孩子：“上來啵，我拉你?！?p> 她說：“不。”
到目前為止，如果她要上來的話，我必須伸手拉她，而這就是親密接觸。她肯定不愿意。
她不愿意上來的另一種解讀，她爬上來過，一塊石頭而已，沒有什么好玩的。
所以，我休息片刻，再繼續(xù)往更高的石上石爬去，這雖然還是陡，但已經(jīng)有落腳抓手處，沒有什么難度。瞬間登頂。
戴官石頂端只有直徑約三米的一塊平臺，四周空蕩蕩的，一無所依。
我的恐高癥，顯示出它強(qiáng)大的控制力。我只敢坐在平臺的中央。又想著這塊巨石之下與山脊接觸的部位還沒有頂端這個平臺面積大，又有無時不刻的風(fēng)，感覺這玩意馬上就要翻到隨便哪邊去。那種整個世界都不穩(wěn)定的感覺揮之不去。
想著自己這么艱難攀爬上來，我當(dāng)然應(yīng)當(dāng)在這上邊站直了環(huán)顧四周，體驗一下會當(dāng)凌絕頂?shù)母杏X。
不知道為什么，去年自己獨自一人，登望天觀，在舍身崖時，的確有我欲乘風(fēng)歸去的欲望，完全無視懸崖的高度以及所有的恐懼。
但此時此刻，女孩子就在巨石旁的山脊上，她坐在一塊小的青石上，雙手抱著膝蓋。突然，我覺得我一個人在這高處，不下去陪著她絕對不是正確的。
我試著從坐著的狀態(tài)轉(zhuǎn)換成蹲著的狀態(tài)，然后再弓腰緩緩站直在風(fēng)中，一種暈眩的感覺包圍了我，一種無助的感覺，一種柔弱需要找個依靠的感覺淹沒了我。
天地廣大，而我如此渺小孱弱。環(huán)顧四周，就感覺自己是站在整個宇宙的中心，所有的一切過往與未來完全不足道也，所有人世間我們追逐的事業(yè)和我們津津樂道的人類歷史全都不值一提，因為眼界的空曠，真的就讓人達(dá)到了四大皆空的境地。
這種感覺非常的迷醉。我想長久地站在這里，體悟天道與人生。但是，我又看了一下坐在山脊上的她，我應(yīng)該立刻下去。
迅速從戴官石的頂端下到下邊的那個平臺上，但這時是我面臨的最困難的狀況。
我不能從這里直接跳下去，因為有五米左右的高度，下邊是山脊，不僅不平坦，還有幾塊凸起的青石。石壁絕對的垂直，沒有靠著它滑下的可能。巨石南邊倒是有一棵柏樹，枝椏也密集，我想助跑跳到那顆樹上再援樹而下。
但樹上又長了許多刺藤，這個方案被否決了。我來回彎腰在平臺邊沿看了幾回，實在拿不定主意怎么下去。
女孩子也看出我的難處，開始來用好聽的G市口音指導(dǎo)我先趴在平臺邊沿，把自己腰部以下順下來，踩到那個點，右腳再踩到那個點，然后整個人掛到平臺邊沿，雙手手指要抓牢，左右腳再換到這個點和那個點，然后就要扭身跳下來了，跳到這個石頭上。
我看了看她說的那四個踩腳的點，然后又看了看她說的那個我扭身要跳到的石頭，這已經(jīng)不是恐高的問題的。是需要拼搏的了。
不管怎么說，我要完全相信她說的，即便我真的沒有操作得當(dāng)而跌落，那也不怪她。是我技術(shù)不行。
因為有她在下邊進(jìn)行指導(dǎo)，我雖然膽顫心驚，雖然又是雙腿打顫，但仍然完成了高難度操作，安全跳到那塊石頭上。她孩子氣的臉很開心。
我對她說：“我本來還想在上邊多呆一會兒，但看你一個人在下邊，看起來太孤單了，不忍心。”
她說：“沒事的。你想多呆一會兒，還可以再上去，不用管我?！?p> 但是，想著攀爬的難度和風(fēng)險，還是算了。
我和她又慢慢地走下山，一路上和她交流有關(guān)于這山里邊各種植物的名稱以及小時候她在這山上的所有生活細(xì)節(jié)。她會給我介紹從某個地方一直往前走，會到一個叫做雞公石的地方，更險要。
我那天過來的時候，她就從那個地方下去的。問我要不要去那個地方看看。我想起來戴官石都已經(jīng)達(dá)到我的身體和意志的極限，我才不要在女孩子面前表現(xiàn)出我的軟弱和無能。
想想，真到了那個位置，她從那里下去了而我不敢不能下去，那是多么尷尬的事情。
到了下邊那一家廢棄房屋的幾塊巨石位置，我們倆又并肩坐著休息了一會兒。太陽已經(jīng)越過這邊的山嶺，整個對面的九龍山都被金色的陽光普照，而這邊山嶺巨大的影子優(yōu)美的切割了明暗的界線。
女孩子坐著的位置離我有一尺遠(yuǎn)近，我能夠聞到她身上女性特有的芳香。這絕對不是城市里邊那各式各樣惡臭的香水味。
雖然她還是個孩子，我比她大近八歲，這一刻，卻仍然忍不住要遙想將來，我會和她成為夫妻，會一起生兒育女。我看著她天真無邪的臉還有黑亮柔美的頭發(fā)，還有優(yōu)雅的脖子，還沒有發(fā)育的身體，高貴的雙手，只是疑惑，她會成為我的妻子嗎？這種可能性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