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去

　　“這樣的世界......其實也未必沒有好處。”

　　安瀾呼吸了一口稀薄到可憐的天地靈氣，苦中作樂地感慨道。

　　這個世界的修煉環(huán)境，實在是太糟糕了，元氣稀薄到了極點，大道不顯，根本不適合誕生高階修士。

　　但安瀾也曾聽聞，有些仙王在人道領域時，曾專門尋覓末法之地去磨礪，在萬丈紅塵中沖霄而上，逆天化作紅塵仙。這些人即便是日后成為了仙王，往往也是王者中的強橫存在。

　　這片小世界，雖然不算是一般意義上的末法時代，但環(huán)境之惡劣卻是半點都不差。

　　如果是在他前世的那個世界，就這一個時辰的功夫，都足夠安瀾修煉到相當于這個世界封號斗羅的程度了。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安瀾身上綠光隱沒，緩緩睜開了眼睛。

　　此時，安瀾不但解決了傷勢，而且把身體給重新調養(yǎng)了一遍。他身上此時遍布著黑色的污垢，這都是從身體里排出的雜質，在通過祖祭靈秘法洗毛伐髓之后，他的體質、根骨，都出現(xiàn)了巨大的變化。

　　改變資質，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也許是天方夜譚，至少也要動用一些極其罕見的靈藥，但對于修真界大能來說只是等閑。

　　但是這對于安瀾來說并不重要，他現(xiàn)在終于有時間考慮，自己為什么能夠保留一點真靈不滅，重生在這個世界上。

　　按照常理而言，在超越王境的一擊之下，他的肉身、元神、真靈，他的一切，都會被磨滅的干干凈凈，根本沒有一絲幸存的可能。

　　但是現(xiàn)在，雖然他的一身修為已經(jīng)蕩然無存，連一絲一毫的神識力量都沒有能夠帶走，但他的真靈本質卻近乎完好無損，記憶無缺，完完整整地嫁接到了這個凡人的身體上。

　　原本他并不相信輪回，仙王死后，也不過一堆糞土；但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是那篇經(jīng)文.......”

　　安瀾閉上眼睛，再次在腦海中將那篇神秘的古經(jīng)映現(xiàn)。

　　下一刻，安瀾突然只覺得意識越陷越深，仿佛有一個莫名的漩渦，在以不可阻擋的力量，吸扯著自己的意識。

　　“不好！”

　　安瀾瞬間想要掙脫出去，但卻無濟于事，他的意識在無止境的墜落著，不斷地下墜，最終落入了一片不可名狀的黑暗之中。

　　“吱呀呀.......”

　　在這混沌的意識黑暗之中，安瀾竟然聽見了聲音——那似乎是棺材的摩擦之聲。

　　“他化自在，他化萬古，徒為他人做嫁衣.......嘿嘿，哈哈哈哈！”

　　一個詭異的笑聲，在安瀾的意識深處響起，仿佛是從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齊飄來，那種無序的錯亂感，令安瀾的意識一下子陷入了混亂，理智在飛速地發(fā)散。

　　那種理智喪失的感覺，不能說痛苦，反而充滿了誘惑，沖擊著安瀾最后的心防。如果不是安瀾無盡歲月磨礪出的道心，堅不可摧，萬劫不壞，那他早就已經(jīng)徹底癲狂無數(shù)次了。但即便如此，他的性靈也岌岌可危，猶如風中燭火，隨時都可能要徹底崩壞。

　　“咚！”

　　眼看安瀾就要徹底迷失的時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四周的黑暗也隨之消失，出現(xiàn)了真實的場景。

　　“這里是.......”

　　安瀾舉目四顧，此地到處都是薄薄的灰色霧氣彌漫，似乎是一片連綿無盡的高原。安瀾第一時間就判斷出，這個地方，自己以往從未來過。

　　上蒼之上，永恒長存；輪回難覆，無上之地。

　　下一剎那，他抬頭看見，一口青銅古棺，從世外從天而降，撞擊在了這片高原上。

　　轟！

　　大片大片的灰色霧氣揚起，每一粒細微的顆粒，落入諸天中，都足以開辟出一座大界來。但安瀾卻如同虛幻一般，沒有受到任何的沖擊。

　　他看見，棺材的上棺材板緩緩滑開，里面卻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想要走近，卻根本動彈不了，只能靜靜站在原地。

　　漸漸的，遠處出現(xiàn)了十道模糊的虛影，如行尸走肉般走了上來，將那口青銅棺材圍??；那十道虛影，都穿著陳舊的衣袍，身體干枯，弓著身子，神態(tài)如同朝圣。

　　在那之后，高原上出現(xiàn)的虛影越來越多，似乎是諸天萬族的生靈，只不過形狀都很不自然，有的背上長出巨大的肉瘤，有的身上流出粘稠黑血，有的全身被莫名的紅毛覆蓋.......

　　“嗯？那是.......”

　　安瀾看見一個人，忽然毛骨悚然。那個人，臉色蒼白，雙目無神，也在人群中行走著，半邊身子都腐爛了，有些地方甚至如積年累月的石壁一般，長出了青苔。

　　那個人，正是他自己！

　　“這是虛幻嗎？錯覺？”

　　安瀾輕聲自語，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

　　“當，當，當......”

　　虛空中，響起了莫名的鐘聲，那十道最前方的虛影匍匐下去，發(fā)出一聲充滿詭譎之意的吶喊：

　　“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高原上無數(shù)的虛影，也跟著吶喊起來。與其說是招魂，不如說是一種夢囈一般的呼喚，沒有意志、沒有方向，令安瀾不由自主地頭皮發(fā)麻起來。

　　“銅棺中的人，究竟是誰？他化自在究竟又是什么？為何迷失，又如何要歸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剎那，也許是一個紀元；三道不可名狀的黑影，從銅棺中爬出，在他們出現(xiàn)的剎那，就徹底吞噬了這片空間中所有的光明。

　　沒有任何的聲音，沒有任何的動靜。高原上所有的生靈，包括最初的那十道身影在內，紛紛化作了灰燼，煙消云散，仿佛完成了某種獻祭。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過詭異，令安瀾都遍體生寒。

　　高原上，所有的生靈都死去了，只剩下那三道黑影，屹立在高原盡頭，將無盡的黑暗擴散到時空的每一個角落。

　　在那十道虛影消失前的剎那，他們那空洞洞的眸子，正好朝向了安瀾。在那一剎那間，無窮無盡的浩瀚信息，填充進了安瀾的意識中，這些信息實在是太過繁復、雜亂，就像是把大千世界中每一個塵埃粒子的細微變動，都一股腦地塞進一個凡人的腦海中。這些信息，安瀾必須慢慢消化，才能夠漸漸理清其框架。如果貿(mào)然進行提取，那安瀾的神志必然會崩壞，被信息的海洋直接沖垮。

　　下一瞬，整個高原都變成模糊起來，在安瀾的視線中遠去；當安瀾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意識已經(jīng)返回了現(xiàn)世之中。剛才所見到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場魔怔、無理的夢幻。

　　安瀾的身上，似乎什么變化都沒發(fā)生，又似乎已經(jīng)發(fā)生了某種翻天覆地的巨大改變。

　　“那一片高原，如果真正存在，總有一日，我要去一探究竟！”

　　良久后，安瀾輕聲自語，緩緩睜開眼睛。

　　他從床上起身，一把將包扎的紗布扯掉，用水桶里的水洗了把臉，清掉了臉上的污垢，然后便大步走出門去。

　　傷勢既然已經(jīng)痊愈，是時候離開了。

　　“唉？”

　　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老醫(yī)生站起身來，驚訝地看著安瀾。

　　“你......你能下床了？”

　　在他看來，安瀾這個時候還沒有死去，都已經(jīng)算是意外了。至于跟個無事人一樣下床行走，這用奇跡都不足以解釋。

　　“是的，我已經(jīng)無事了?！?p>　　安瀾回過頭來，點了點頭。在他繼承的記憶里，這個老醫(yī)生對原本的“安瀾”還算是盡職，只可惜水平實在有限，沒能救的了那個少年的性命。

　　在老人震驚的目光中，安瀾邁出了醫(yī)館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