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塔里干大汗沒受傷,先帝與師門制定的計(jì)劃,便無從說起。
那小師妹就……
世間之無常,便在于此。
時也,命也,運(yùn)也。
清虛道人連忙壓下躁動,將所思所想埋藏心底,這是不能說的秘密,甚至連想都不能去想。
這世間可是有神通功法,奇珍寶器,可以聽人心聲,辨人思緒。
也許,是他今天太激動了?
清虛道人有些警醒的環(huán)視左右,此間只有他與五王子忽爾博,應(yīng)該沒有需要滅口的……
“殿下,為防隔墻有耳,請容我清理一番?!鼻逄摰廊苏J(rèn)真說道。
五王子忽爾博聞言抽了抽嘴角,他這位老師什么都好,就是太過謹(jǐn)慎。
見五王子忽爾博無異議,清虛道人取出兩粒丹藥,自己吞服一枚,將另一枚送到五王子忽爾博面前。
五王子忽爾博連忙接過,就茶吞下。
見五王子忽爾博吃了,清虛道人也不多言,抬手將粉末灑入香爐,原本清新淡雅,有凝神靜氣之功效的醒神香,剎時變?yōu)橐娧夂淼膭《尽?p> 只是幾個呼吸,便將整個房間填滿,幾只躲冬的瓢蟲抖動了下,從角落爬出,翻身蹬腿,眼見活不成了。
清虛道人收回視線,滿意一笑。
“不知殿下稱帝后,要做什么?”
五王子忽爾博似乎思考過這個問題,不假思索道: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當(dāng)然是要揮軍南下,屠滅那紅蓮寺,以慰父王在天之靈?!?p> 清虛道人欣慰一笑,北蠻這等蠻荒之地,道德不存,當(dāng)然沒有什么替父報(bào)仇的‘規(guī)矩’。
不過,‘入中原者為中原,出中原者為蠻夷’,既然入得中原,想要主持神器,自然要守中原規(guī)矩。
大汗不是不懂,實(shí)是不能。
作為北蠻雄主,人間之神,怎么能拋棄自己的信仰呢?
而作為有一半中原人血統(tǒng)的五王子忽爾博,自然沒有那么多‘限制’,可以大展拳腳,實(shí)現(xiàn)他們的抱負(fù)。
待五王子忽爾博一統(tǒng)中原,建制稱帝,從此蠻漢一家,打破一南一北之格局,從此天下大同,共享盛世。
比起這千年太平,一時的犧牲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白紙好做畫,沒死上個萬萬人,怎么能讓人記住他的才能?
……
安昌十三年,建業(yè)元年。
十二月一日。
五王子忽爾博在吉隆城繼大汗位。
翌日祭祀天地,稱王建制,定國號為夏。
一改北蠻部落制度,全面學(xué)習(xí)慶國。
分文武,定主次。
卻又為安撫部落權(quán)貴,在北方推行種性制度。
天下嘩然,北方豪族世家、有識之士皆反,卻又被殘酷鎮(zhèn)壓。
就在所有勢力將目光投向夏元帝忽爾博時,他親率六萬北蠻精兵,號十萬向大陽山殺去,連屠二城,余下望風(fēng)而降。
不消一月,便來到大陽山地界。
此后卻不再接受任何降服,除蠻族外,無分老幼,見人便殺,分尸取樂。
一日竟殺萬人,駭?shù)冒傩占娂娞与x,向紅蓮寺集中。
剛剛擔(dān)任代理主持的小達(dá)摩悟通,據(jù)理力爭,分派人手,接引百姓,送過江去。
而他,則帶著眾武僧,趕往太谷縣。
太谷縣位于巫連、白駒山交匯處,卻是前往紅蓮寺的必經(jīng)之地,地勢險(xiǎn)要,猿猴難行,稱一線天。
可謂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
卻是小達(dá)摩悟通想要憑此天險(xiǎn),阻夏國兵鋒,為后面百姓爭取撤退時間。
冬季的太陽要短一些,是以殘陽如血。
南方的天氣還不算寒涼,卻又非常潮濕,讓適應(yīng)苦寒之地的夏國兵有些難受。
這還是近年來氣溫轉(zhuǎn)寒的緣故,不然這些北蠻人只會更加難過。
尤其是冬季不是事宜動兵的季節(jié),尤耗馬力,已有大量馬匹生病倒斃。
這也是夏元帝忽爾博縱兵肆虐的原因。
……怨望若是得不到發(fā)泄,只會越積越深,終會引爆,莫不如殺些賤民泄憤。
此為上下同欲也。
......夏元帝忽爾博并不認(rèn)為這有什么不妥。
無論是他那曾經(jīng)英明神武的父汗,還是此時在他身邊,智近于妖的老師,都是這樣教他的。
“民如草芥,割之不盡,取之不完。”
只要控制火候,給些好處,就會使他們感激涕零,歌功頌德。
“一群既不記吃,也不記打的豬玀?!?p> 他清晰記得,塔里干大汗評價中原人時,嘴角流露出的那一抹冷笑。
嗯,夏元帝忽爾博絕不承認(rèn),他之所以能印象深刻,是因?yàn)槟翘斓目救樨i味道極好。
“今天吃烤乳豬?!彼S意說道。
自有侍衛(wèi),前去安排。
這時有大將帶著幾名親兵趕來,又被金瓜勇士攔下。
很快,這大將來到夏元帝忽爾博身前,行禮。
“見過陛下。”
卻是軍中一切從簡,特許千夫長以上將領(lǐng),可以馬上行禮,佩刀穿鎧。
“是巴扎千夫長,何事?”
“啟稟陛下,前面就是一線天,天色漸晚,恐有埋伏?!?p> 山巒仿佛被巨斧劈開一道間隙,露出里面滿滿的紅光,一直照向遠(yuǎn)方。
山如其名,果是‘一線天’。
“呵~”
夏元帝忽爾博揮手,面上露出一絲嘲諷微笑。
“不用猜測,就是有埋伏?!?p> 他環(huán)顧左右,見眾人屏息凝神,便揮動馬鞭。
“列陣。”
嗚~
嗚~
嗚~
蒼涼的號角聲,在中原大地上回蕩,帶著一股蠻荒之氣息,仿佛一頭野獸,闖入文明國度。
......
北蠻兵排著還算整齊的方陣,在前方集結(jié),夕光罩在他們的皮甲上,透出一抹血色。
在難言的沉默中,小達(dá)摩悟通露出一抹苦笑,
“阿彌陀佛,看來偽帝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了。”
說著便掀開灰布一角,率先站在懸崖之上。
“主持……”
一眾僧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群會武功的僧人,怎么可能有職業(yè)士兵的素養(yǎng)?
之前憑借一番熱血,現(xiàn)在一被察覺,難免有所忐忑。
這才是人之常情。
一線天所在雖是內(nèi)陸,但也因地勢險(xiǎn)要、易守難攻,建有關(guān)隘。
在慶國年初,地方割據(jù),龍蛇并起。
當(dāng)時盤踞大陽山-巫連山-白駒山一帶李姓諸侯,順著巫連、白駒二山山勢,修筑堡壘,開鑿道路,打造成鐵桶一般,緊緊摁住通往太谷縣的通路。
便是這名為‘一線天’的關(guān)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