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辯論已到了最激烈處!
可遠主持還在堅持。
他道:“法當無論貴賤。”
金光寺高僧笑問:“佛分階級,何況人乎?”
今天說了這樣多,他們討論的本質,其實便是應不應該將人分為三六九等。
按金光寺所言,北方乃佛傳法之地,草原人天生便更有‘靈性’,乃第一等人。
第一等人主要為僧侶貴族,擁有解釋宗教經典和祭神的特權以及享受奉獻的權利。
主教育,負責壟斷文化教育和報道農時季節(jié),以及宗教話語解釋權。
越往南來,便是草原各族部落,此乃次一等人(第二等人)。
第二等人是軍事貴族和行政貴族,是第一等人思想的受眾。
他們擁有征收各種賦稅的特權,主政軍,負責守護第一等人生生世世。
之后便是中原百姓,為第三等人。
第三等人政治上沒有特權,必須以布施和納稅的形式,來供養(yǎng)前兩個等級。
主商業(yè),可做百事,也可耕種。
然后是山越苗疆,此為第四等人。
他們伺候用餐、做飯,是高級傭人和工匠。
最后,遠離中原之民,最下,不算人。
等級世襲,不易更改。
不同等級之人,不可通婚,違者重則肉刑,輕則罰款,并取消當前等級。
此后等級分明,階級固化。
上等人統(tǒng)御萬民。
中等人安居樂業(yè)。
下等人服務奉獻。
是以開萬事之基。
這便是為北蠻的行政綱領,有了理論依據(jù)。
如若給北蠻做成,短時間看,百姓有衣有食,富商財米滿倉,各部落跑馬圈地,皇族與貴族統(tǒng)御萬千。
的確能緩解北蠻與中原之間的民族矛盾。
將社會主要矛盾,變?yōu)楦鞯燃壷g的對立。
鞏固統(tǒng)治同時,增強社會活性。
在農業(yè)社會…...百姓才不在乎他們的等級,只要吃飽穿暖,誰會冒著牽連宗族的風險造反?
這個時代,無論是慶朝還是北蠻,可是一直實行連坐制度的。
......在這方面,兩者半斤八兩。
可遠主持所代表的,乃是中原千萬佛寺。
這‘種性’制度一出,便是給中原寺廟‘去根’。
可遠主持怎么會答應。
就算他答應了,千萬寺廟也不會答應。
就算千萬寺廟答應了,要知道,中原可不止一個信仰!
無論是天下道門,還是廣泛流傳于南疆的巫祝-九歌神系,東南沿海漸起的女神信仰,都不會坐視不理。
而這里無論哪家,都有足夠武力與行動力,來千方百計的破壞‘種性’制度。
似乎察覺到可遠主持的想法,金光寺為首老僧沉聲說道:
“大王也想到這點,法外開恩,這代無論,再收弟子,卻是需要第一等人才可。”
對于佛門來說,無非是換了‘生源’而已,不會損傷根基。
金光寺顯然做過很多功課,金光寺……或者大汗所針對的,還是根植于中原的道門。
中原道門,除共尊三清外,其主要供奉,為是各支脈祖先。
或者說,一個個道門支脈,實際上便是一個個相互獨立的祖先神系。
或許開明一些的道門,允許外人修道參法,但絕不會允許進入他們家族內部,成為核心。
這是根本問題,也是道門雖多,卻無法發(fā)展的原因所在。
換做平時,可遠和尚見道門倒霉,或許會暗自高興,可如今經過本因和尚點撥,‘覺悟’又有所提高,不會被這等話術擾亂心智,馬上便察覺到其中漏洞。
如果北蠻在絕對優(yōu)勢的情況下,一統(tǒng)中原,地位穩(wěn)固,或許佛門還會妥協(xié)。
至于道門?
面對根本問題,道門絕不會妥協(xié),只能轉入地下,成為末流。
放眼天下,當今形勢,一南一北之格局越發(fā)明顯。
而南方建業(yè)帝朱友真一通江南,巴蜀不日可下,如若成功,有大義名分,又實際掌控三州,其余各州就算心有不甘,也得臣服!
……至少表面臣服。
北蠻雖新占豫州,卻是高舉屠刀,引得反抗頻出。
尤其是在兗州,大將王啟勉與萬戶吉坦達相持不下,牽制北蠻三分之一精銳。
一方蒸蒸日上。
一方銳氣漸失。
還是那句話,沒有選擇時,靠殺戮來推行新政,的確可以事半功倍。
既然有了選擇,那要玩這套,便是自討苦吃,毫無意義。
除非……
除非佛門利用慶國的信任,真的臨陣倒戈,大肆破壞。
同時北蠻大舉進攻,達到內外交困之局!
就算這樣,想要撼動一個完整的‘朝廷’,也力有未逮。
當然,在有‘內息’的世界,還有一種方式,那便是派遣高手刺殺!
如同巨人被挑斷筋骨,使之癱瘓。
先不考慮北蠻有沒有那么多高手,這些高手愿不愿意冒險。
慶朝也不是沒有‘武林高手’。
……在這方面的短板,隨著‘武林大會’的結束,得到有效提升。
顯然建業(yè)帝身邊,也有高人為其出謀劃策。
是的,國與國之間,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可那是在可以一棒子‘打死’的情況下。
不然,就要面對對方無休止的報復。
武林高手,尤其是一流高手,或許不會成為‘核武器’那般,有無與倫比的震懾力,更不會成批量的‘制造’出來。
可一流高手,依舊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可遠主持顯然意識到這次法會真正目的。
顯然,如果他答應下來,愿意配合,那么金光寺愿意讓出部分利益。
看著對面盤坐于蒲團之上的金光寺老僧,可遠主持感到一陣無言的悲哀。
‘天命’真就這樣令人無法抗拒么?
似乎察覺到可遠主持心意,金光寺老僧心中嘆息。
歸根到底,還是實力不濟,無法用大勢惑之,才造成這種局面,使‘天命’橫生枝節(jié)。
只是,你紅蓮寺傳承千年,難道真不知‘天命’的含義么?
怎會如此不智?
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這場所謂的‘王庭之辯’,在除去其核心目的后,便變得毫無意義起來。
最后由大汗宣布。
“這次法會,卻是金光寺稍勝一籌?!?